他本站在久川埴身边,离开时他的体温蹭过他的手背,仿佛一片羽毛撩过他的额前,痒得很。久川埴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问他:“怎么了。” 安室恍然醒神,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久川埴飞快松手,指了指自己,欲盖弥彰道:“我也要做笔录吗,我可能不太方便。” “我明白。”安室透勾起一个习惯性的笑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我会安排的,放心。” 久川埴忍不住想,这是他今天说的第多少次“放心”,自己就真的这么让人操心么? 不过他到底还是受用,轻轻点了点头,安室透这才满意地拉开与两人的距离,而后却发现有一道视线自始至终落在他们身上——柯南一言不发看完了全程。 “久川哥哥和安室哥哥。”他扬起一个明显不坏好意的微笑,故意说,“你们的关系真好呢。” 久川埴一下很窘,他也不知自己在尴尬什么,只觉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个彻底,又遭火上浇油,被安室透哥俩好地拦住肩膀。 “是呀。”安室透笑眯眯地说,“柯南君第一次知道吗?我和埴君关系一直很好呀——对吧?” 久川埴看清他如苋紫般灰色的瞳仁,一时间忘了呼吸。他楞楞地点头,忽然说:“莉莉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我们就回去吧。” “嗯,回去吧。”安室透搭腔,手臂依然赖皮地搭在他肩上,在久川埴看来仿佛千斤重。 他一下挣不开,便不想挣脱了,自暴自弃地被他揽着走,柯南满脸沉思地跟在他俩身后,仿佛被刷新了某种认知。 “喂,等等我啊——!” 莉莉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抱怨,“怎么就回去啦,我到现在都没吃饭,还受了好一通惊!哥你不如请我吃大餐吧!” 久川埴停下脚步,从安室透隔壁下钻出来,想了想说:“差点忘了,你的蛋糕已经烤好了,就在家里。林美小姐帮你放冰箱了……虽然是烤糊的,但毕竟是你自己做的嘛。” “讨厌,烤糊的蛋糕怎么吃嘛。”莉莉熟练地耍赖,“我现在就好饿哦,怎么办啦!” “那么,不如去波罗咖啡厅吧。”安室透饶有兴致地插话道,“现在这个时间,刚巧还没歇业。虽然不能满足莉子小姐要求的‘大餐’,但我的手艺姑且也算很好的哦!” 莉子对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转念想送柯南回家也很顺路,更赞叹安室先生面面俱到。 临近深夜,波洛咖啡厅不剩几名客人,只有榎本梓正坐在吧台上算账。安室透很主动地揽下这份工作,条件是用店内食材为其他几人“准备一顿大餐”。 榎本梓看见他身后的久川埴一行,顿时了然,笑嘻嘻问他“要不要报告店长”。 “饶了我吧,小梓小姐。”安室透配合地合掌道,“明天我一定补齐用过的材料,今天就先不要打扰店长了吧。” 可怜兮兮的表情,几乎没有女性可以拒绝这样的安室透,久川埴在一旁撇了撇嘴,咕哝:“油嘴滑舌。” 莉莉听见了,拐他一下,说他:“给你吃还不能让你闭嘴。” 安室透的手艺没有夸大,连一向挑嘴的莉莉也很满意,冥冥中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她相当热爱烘焙,在饭桌上聊起烤吐司的温度和热面包的技巧,眉飞色舞的,一点不像刚被绑架过的样子。 久川埴面上嫌弃她,实则在背地里满是纵容,安室透在莉莉的聊天时偶尔瞥见他,托腮靠在桌上笑得愉快,一点不似方才的紧张模样,便觉得一切值得。 话题来回几轮,不论柯南如何试探,都被安室透不动声色引开,不叫落在久川埴身上。久川埴只顾着旁听,不自觉便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像要砸在桌上,让安室透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笑得越深,柯南就越觉得有其深意。久川埴嫌弃他吓小孩的恶趣味,竟然在掉马后还能继续。他懒懒打了个呵欠,忽然发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便按亮屏幕,瞬间什么困意都散了。 发信人一栏显示的正是「朗姆」。 短信的内容很简略,轻松的语气甚至像在话家常,却让久川埴顿时如鲠在喉。 「那是你妹妹吧,蜜勒米尔」 「……」 久川埴吐了口气,努力稳定自己脸上的表情,将手机放回兜里。 “抱歉,我去洗手。”他镇定地站起身来,甚至朝安室透笑了笑,顺便拍拍柯南的头,对妹妹说:“慢点吃。” “知道了,给你留点。”莉莉很上道地答。安室透敏锐地听出一丝不对,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而久川埴只是摇头。 卫生间的门关上,久川埴重重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回复朗姆: 「你要什么?」 朗姆好一会没有回答,这老头的恶趣味与门外的公安不相上下,都喜爱玩弄人心的快感。非要把人逼疯才好。 卡在久川埴耐心耗尽的前一刻,他的信息才姗姗来迟。朗姆发来了一个地址,然后告诉久川埴: 「来这里,找我。」 那是一间朴素的寿司店,连带在其中潜伏的朗姆也打扮朴素,更显得他死皮白赖的老脸滑稽。 久川埴刚从波洛咖啡厅的卫生间翻窗出来,只穿单薄一件衬衫,在微凉的夜风中,浑身发冷。他冷眼看着朗姆,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事?” “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想多说吗,蜜勒米尔?”朗姆摆了摆手,“比如,有关令妹的事……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久川埴满心觉得荒唐,这间寿司店正巧坐落于四町目至波罗的必经之路上,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看他兴致索然的模样,朗姆毫不强求,反倒得逞似的笑了:“现在可愿意听我这老头一言了?” “……” 久川埴只得妥协,悠悠叹了口气。 朗姆环顾四周空旷的街道,独眼中笑意更甚,以他的精明,当然不可能将博弈放在不可控的公开场合进行,只招了招手,便有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驶来,在两人身侧停下。朗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久川埴却只觉得可笑,他被他调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适,遂拉开了另一边车门,自顾自坐进车里。 月色中的米花町,独眼厨师得逞似的大笑一声,同样迈进车座,扬长而去。 迈巴赫在无人的马路上留下一串尾气,与此同时,波洛咖啡厅里仍然亮着灯,煞是笑语欢声,而精心制作的三明治放在桌上,始终没能等到卫生间里的某人回来,直到彻底凉透。
第85章 西拉 朗姆说:“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蜜勒米尔。” 他两手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久川埴,又像在透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另一个“影子”。久川埴很不适应他的这种打量,不由绷紧了后背,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自暴自弃地说: “……如果我能够做到的话。” “你当然可以,蜜勒米尔。”朗姆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以相当自然的姿态靠坐在软椅上,他的手下上前为他点燃烟斗,而后眉眼恭顺地立在一旁。 组织设立于东京市内的地下基地,名义上早已被划拨到琴酒名下,且近些年愈发有独揽大权的迹象。此消彼长,朗姆的势力被倾轧得越发严重,但好歹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内,他依然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朗姆眯了眯眼,许是想起己方派别当下颓靡的现状,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指节有一下每一下敲击沙发的皮质表面,仿佛故意在给久川埴本就烦躁的心情添堵。 “我和琴酒已经商定了。”他忽然这样说,“等库拉索回来,由你操作她的手术——作为我将人借给琴酒的交换条件。” “……我做不到。”久川埴抿了抿唇,还是这句话。就算他试图搬出琴酒的名字施令,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而朗姆对他的推拒一点也不意外,他是操纵人心的高手,闻言更加从容地一笑,告诉他: “你当然能做到——蜜勒米尔,我优秀的孩子,你的父辈会为你骄傲的。” 久川埴面无表情,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摆明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朗姆顿了顿,越发不紧不慢地说,“担心失败?——那就提前练习好了,是不是?” 他像寻常长辈那样,企图与久川埴来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可他努力拗出的慈爱表情除了让人恶心外别无他用。久川埴皱了皱眉,脚尖在地面停顿半晌,终于忍下逃跑的冲动,问他: “你是什么意思,朗姆?” 朗姆笑起来,一双龅牙像锋锐的锯齿般森森的,满是不怀好意。他拍了拍手,一个人影从阴影处走出来,久川埴这才第一次打量起这个男人,为朗姆点上烟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下属。 ——不,他才不是什么朗姆的下属。久川埴认得他,他曾将他从凶险万分的火并现场带出来,消毒诊疗,悉心照料。 ——“西拉?” 久川埴不可置信地说,“你……” “抱歉,蜜勒米尔先生。”西拉不自在地摩挲一下手指,略腼腆地撑起一个微笑,“我想帮上您的忙,所以……” “你疯了!”久川埴瞪大眼睛,再也顾不得所谓礼仪,伸手一指朗姆,“你怎么会听信他的鬼话!” “唉,这话听着可有些伤人。”朗姆抚着胸口,倚老卖老道,“恕老朽直言,西拉君也不过是知恩图报。倘若手术尝试一次就成功,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歪门邪道!久川埴无语,狠嗔了他一眼。朗姆不为所动,毫不在乎他的小动作——仿佛从一开始就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更可恨的是,久川埴的确被他拿捏了。莉莉是蜜勒米尔的软肋,一直都是,当初朗姆正是因此才能心安理控制青田诚一郎,为他做事,而如今,连久川埴也要走上他的老路。 他闭了闭眼,重新抬头看向踌躇不安的西拉,轻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报恩’?” 西拉想被戳中心事,登时萎了下去,嚅嗫着叫他:“蜜勒米尔……” “告诉我实话。”久川埴温和、不容置疑地说,“不要打着我的名义,那只会让我后悔——好像我救的都是些白眼狼。” “不、不是的。”西拉大受打击,倒退几部,踉跄撞在墙上。恩人失望的眼神在他眼中变得无比可怖,男人呜呜咽咽地哽咽起来,半晌才说, “……为了、为我的母亲,蜜勒米尔……肿瘤末期,全身扩散,只有朗姆可以救她。他能帮我找到最好的肿瘤医院,最好的肿瘤科医生。拜托您,拜托——答应他吧!” 久川埴久久望着他,不可遏制地感到悲哀——悲哀却又可笑,毕竟朗姆手中哪有什么医疗人脉,不还是打着青田诚一郎的名号招摇撞骗,附以组织的威逼利诱,这才每每能够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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