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在哪里见过吗,先生?” “美国,哈佛医学院。”久川埴腼腆地笑,委婉提醒她。 “……我从没在组织里见过你。”她已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直直面向久川埴,“是那次的原因吗?你因为我,被邀请来了这里?” 她努力克制了,但久川埴还是察觉女孩眼中闪过的一瞬惶恐。 “不,不是哦。在这方面,我的经历和你一样。” ……虽然就天赋水平而言,这对比其实有些碰瓷。 宫野志保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庆幸地抿出一个微笑,很快也努力收敛住。 “那真是巧。” 一语双关地这样说,少女飞快地下了逐客令,“那你还在这做什么,我们也要准备回所里了。” 她按出拷贝完成的软盘,正要将一式两份的药物资料收起,忽而歪头想了想,打量的目光又一次扫向久川埴: “至少你和哪些听也听不懂分析的傻瓜不一样,这东西干脆留给你好了。” “……实话说,我在科研上真的很够呛。”久川埴推脱, “也不用指望我调岗为你打下手的,雪莉,组织给你配备助手一向很大方。” 宫野志保对这话露出明显异议的眼神,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久川埴也猜不透她为何随手将APTX的重要资料交给他,究竟是什么心思——配上之前那份药物原件,简直就像她为自己留的后路一般。 可惜,他也自身难保。 - 再夸一次,塞德实在是个得力能干的好姑娘。 考虑到被那位钦点的久川埴,身为医疗组的名义组长,实质已经几乎两年不再参与日本境内的事务了,塞德甚至传来两份整理详尽的年度汇报供他临时抱佛脚。 在面见BOSS前短短一周的时间,几乎全用在准备这上头了。要说久川埴不紧张,那一定是假的,乌丸莲耶毕竟是活过百年的老谋深算人物,所谓吃过的盐比旁人吃过的米多——要在他面前装成一无所知又矜矜业业的优秀打工人人设,他其实挺心虚的。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拒绝他更不敢。 久川埴默默屏着一口气,在鸟取县的车站下车时,马上被等在车站的别馆仆役盯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久川埴引至停在路边的黑色加长轿车——车标和车型都无法一眼认出,车牌想必也是虚构的。久川埴全程没有一点机会和他交流,但那名沉默的仆役偏能从车站人流里认出他来。 这是来自BOSS的示威,久川埴识趣地全盘接受。 车厢内提供眼罩和耳塞,且为了以防万一,连车窗都被换成了双面不透光的特殊玻璃。那位的小心谨慎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他的形象逐渐与漫画中展现的乌丸莲耶重合起来: 古怪、偏执、阴险……像乌鸦一样的老人。 当久川埴真正被那位BOSS引见的时候,则更深化了这点印象。 “蜜勒……米尔。”老人喑哑的、年迈的声音传来。 说是见面,实则相当于只存在监控下的单方面审视。久川埴坐在柔软绸面的单人沙发上,踌躇地绷紧脊背。 他既想表现出更可靠的形象,又担心会因此接下本不属于他的工作。 ……想想之前他接到的都是些什么任务吧!——伪装,还有暗杀,这些活与后勤医疗组长但凡有一丝配对呢!? “是,BOSS。”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恭敬地应声。 “蜜勒米尔,你是我的孩子,你小的时候,我曾就见过你。”他缓慢地,撕扯着嗓音。老人似乎竭力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慈爱却不乏强硬地,开口与久川埴拉进关系。 “……我的、孩子。”老人说,“我看着你长大,始终看着,每一次你的抉择,我都看在眼里。” “是,BOSS。”久川埴依旧回答。 他猜不透BOSS此番叙旧目的为何,只是始终展现出他的顺从。 “为组织效力,是我的义务。” “不,不要这样想。”音响里传出的嗓音慈祥而温和,但倘若那真是个如此善解人意的男人,便不会让久川埴在闭塞的房间里与他通过监控对话, “年轻的生命,是你们在给老夫慰藉。”他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欺欺人的微妙满足, “所以我不后悔养育你们……蜜勒米尔、琴酒,你们的能干总是带给我惊喜。” ——训练营那种集中营一样的地方,也能算得上“养育”吗? ——而且,还是不要捧杀了。久川埴很努力维持住表情,他又是何德何能与琴酒并列?众所周知领导层PUA员工的第一步就是剥削其自我评价的能力,然后必须依托于特定的赞赏,方能感受个人价值和存在意义,从此心甘情愿地为老板打工。 他一点也不想掉进这个陷阱。 “我只是完成了分内的事。”他慢吞吞地表示,“比起其他人,还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这明显不是那位想听见的话,BOSS沉默了一会,像完全预设了久川埴的另一种回答般地接话: “想必你能担得起更多信任——蜜勒米尔,去让琴酒给你安排些别的工作,不要辜负组织。” ——这是什么迟来的加班通知吗?久川埴在心底已经露出痛苦面具,但口头上他依然只能说: “是,BOSS。”
第39章 江户川柯南 “……所以,你身边已经缺人到这种地步了?” 当晚,久川埴在赛妮娅的酒吧里见到琴酒,忍不住问他, “连那位都为此过问了,叫我多配合你工作哩。” 他浑身软骨头似的依在桌上,浮夸地举起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琴酒依然冷着一张脸,他的表情从来不因外物而发生变化,就连来自BOSS的偏爱也同样。 他的关注点很偏移:“你不该向我透露与BOSS的谈话内容,蜜勒米尔,这是基本的忠诚。” ……忠诚?久川埴无声地扯扯嘴角,不置可否地点头: “是啊是啊,熬夜和猝死都是老板的恩赐,怎么能不满怀感激地接受加班呢?” 琴酒:“蜜勒米尔。” 他本就冷酷的脸上简直严肃到铁青。在代号成员集会的酒吧里,这样的言论无异于自杀宣言。 久川埴听话地住了嘴。琴酒不容拒绝地将他手里的鸡尾酒抽走,目光在他微有醉意的脸上停顿半秒,稍稍柔和了语调: “下次新年前夜,很可能就能在别馆里与你见面了,这次会面,本便是提拔的预兆——别任性。” 他指的是组织高层每年一次的团建活动,由BOSS亲自召集成员,安全上也在他最信赖的别馆内举行,与会的都是心腹和精英。 大概就是某种表彰一类的东西,乌丸莲耶亲自慰问各人手下情况——虽然以他的控制欲而言,根本没有这种询问的必要。总之,是除了情绪价值外毫无实际作用的东西。 久川埴不太感兴趣,含含糊糊地嘟囔着:“新年前夜……我还想去东京看看花灯的。” 余光瞥见琴酒的双眉因此蹙得更紧,体贴地就此住嘴。 “……感觉你从美国回来,胆子倒是变得更大了。”伏特加若有所思地说,“还是以前谨言慎行的你比较好。” “说了,都是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琴酒到底没忍住,不容拒绝地抽走了久川埴手边的酒杯,隔着杯壁摩挲下降一半的液面,“她的个性不值得你学,蜜勒米尔。” ——贝尔摩德和他隔着一整个太平洋,无辜得满脸是血。 久川埴暗暗反思,组织覆灭的既定事实让他放肆了不少,快到引人怀疑的程度了……这样可不行! 他抿了一下唇角,很努力找回刚拿到代号时谨慎又荣幸的心情,委婉问道: “所以你的身边的确缺些人手?——可是这不应该……” “我想BOSS之所以让你来大哥这里,也是因为这两年,蜜勒米尔根本没干出实绩吧。”伏特加瓮声瓮气地解释, “大哥最近又在组织里清理出老鼠,他们的空缺虽然需要人填补,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啰啰而已,暂时用不到蜜勒米尔你。” “那真是太好了……!” 久川埴还没来得及欢喜一秒,却听琴酒冷冷地一咳,旁边伏特加则继续补充: “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说金钱上,大哥还得花不少心思筹集……” “蜜勒米尔。”琴酒不打算让小弟继续透底,打断他的解释,换成了更言简意赅的命令口吻: “明天傍晚,热带乐园,不要迟到。” 久川埴愣了一下,迟钝地点头。 - 傍晚,热带公园。 面对这两个饱含深意的关键词,久川埴实在很难从中联想到其他什么东西。 ——开启二十年的主线的事件就这样趁人之危、毫无预兆地到来了,久川埴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甚至,他还从没想过是否要制止其发生的选择。情感上来说,他对主角二十年来——虽然就漫画家设定只有不到半年——经受的艰难困苦,十分同情且怜惜,毕竟从年龄上看,那也不过是和莉莉相仿的少年…… 但,他能阻止这一切吗?他想阻止这一切吗? 久川埴可耻地犹豫了。他本质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懦夫,哪怕洞察过未来也做不了先知。在无法确定改变某一剧情节点后蝴蝶效应,是否会就此影响组织的颠覆之前,他更愿意选择遵守,像一个推RPG时跟攻略走完全程的谨慎玩家。 游戏体验很堪忧,但风险上很安全。 ……对不起对不起啊。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向谁道歉,久川埴就是这样容易感到愧疚的性格——愧疚,但绝不改变。 他想起曾经在飞机上的惊鸿一瞥,工藤新一的确是天生主角的人物,浑身散发着闪亮亮的人格魅力,自信推理的时候尤其。 因此他一面感到惭愧,一面又无可遏制地希望亲眼见证,那是对少年侦探而言无可争议的惨案,却是身为漫画粉丝难能一见的盛会——而琴酒的任务正好给了他机会,所以久川埴,他去了。 威胁勒索的事组织办过不少,这回大约是因为涉及金额巨大,才让琴酒稍稍重视。 久川埴在他手下的几天,彻底领会了这位堪称夸张的控制欲,各阶段操作都要求字斟句酌、屡屡汇报。从整理违法证据,至发送匿名线报,好容易挨到真正实行勒索的那天,久川埴说什么也不愿意亲临现场了。 所以,他被安排到这里。 午后,热带乐园。 在伫立于乐园中心的招牌景观,超高的观景车上,久川埴能够俯瞰全局。他看见黑衣高帽的□□男子,也看到青春逼人的男女发小,游乐园里人来人往欢声雷动,命运之轮正是在此般无人所察的时刻中缓缓转动,像他所乘的这架摩天轮般升起又落下,最顺心遂意的刹那往往恰好迎来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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