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动机,和粗糙的计划,如果犯罪现场不是这种名流聚集的地方,没有和FBI和组织的势力交织其中,根本容不得这种人得逞。 在场众人都很无语,那警探在FBI的默许下,将人拷上又后随口交代几句后续口供的安排,便就允许大家散了。 对久川埴,赤井秀一也没再阻拦,久川埴能想象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也相当五味杂陈。 雷·卡提斯拎上包就走了,莎朗也带着她的保镖离开,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一波记者,拥挤着都想拿到第一手消息——不过那是警察们的工作了。 卡麦尔关上免提:“就这样放走他们吗,赤井?” “嗯,时机未到。”某颗银色子弹说,“不能贸然打草惊蛇。” 卡麦尔已经很习惯上司说一不二的风格,没有异议地应下。他目视贝尔摩德与蜜勒米尔一同从后门离开,不动声色得避过媒体与在场的公家官员,若非FBI已经注意到莎朗的身份,只怕他们也要被轻易蒙混过去。 不愧是千面魔女啊,一手出神入化的伪装技术,连蜜勒米尔都能在她手下变成一米八八的壮硕保镖。 他这么想的,也不由得感慨出声。电话那头的赤井秀一听后沉默良久,不免也想起那个高大又拘谨的保镖形象,内外的反差实在叫人有些啼笑皆非。 “的确,伪装身份也该找点适合的。”他轻笑一声,清了清嗓子: “卡麦尔,别在外面提工作相关的事。” “啊,是是。” 混血的探员谨慎点头,丝毫没点明赤井此时的双标。 久川埴不知道自己费尽心力的伪装,在FBI口中居然还平白遭奚落。不过即使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贝尔摩德正在当面嘲笑他: “窝囊极了,蜜勒米尔,保镖不是你这样当的。”她评价着,唇角微勾,“知道么?如果你不是免费找上门的,我身为雇主一定会解雇你。” “行了,贝尔摩德。”久川埴不想免费加班的同时还要被PUA,非常无力地尝试辩解,“本也就是你非要我来的,哪有人刚学完系统解剖就被要求上手术台的呢?” “找我帮忙却只有这点悟性。”贝尔摩德毫不客气地调侃,“老师要给你一个大大的不合格哦。” 久川埴:“……” 他不如继续扮演沉默寡言的保镖兼司机,将车开出地下车库。贝尔摩德倒一下突然善解人意起来,安静地倚在窗前没在说话。 “还在想刚才的事么?”她慢悠悠地开口,路灯随之透过车库的棚顶透进来,照亮她美甲上的贴钻。 那仿佛就是车内唯一的光源了,微小却晃眼的光,在窗外的霓虹灯衬得更加光彩夺目,也让车里人显得越发落寞。 “嗯。”久川埴握紧方向盘,停顿良久才说,“其实吧……他说的也没有不对。” “……我还以为你至少担心一下暴露的事。原来你是会把那种胡言乱语放在心上的敏感个性吗,蜜勒米尔。” “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久川埴拧起一边眉,吞吞吐吐地好似很委屈, “你也觉得、那位,唔……是在逆天而行吗?” 贝尔摩德依然是无所谓的笑:“当然的事,有什么可纠结的?” “……当然?” 莎朗的爱车,金黄的德托马索随这诧异的反问句而猛地急刹,贝尔摩德不满地敲敲久川埴脑门,听见男孩低声咕哝道: “你也相信那是错误的、反常的和贪婪的东西?” “为什么不?”贝尔摩德说,“长生的感受,我是最有话语权的了,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根本不算恩赐。” 久川埴:“……” 他微妙地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千面魔女难得有如此深情流露的时候,作为首批实验体,她大抵确是很遭过些罪的。 “你不会以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认同那位的野心吧。” 她也不再摆弄手机了,将它息屏后像凶器似的握在手里。久川埴被凶器的坚硬直角指着,只能点头。 “朗姆私下置备过不少私人房产,连皮斯科都在瑞士也有自己的匿名账户。蜜勒米尔,很快要变天了——别太天真,孩子。” 她虽这样说着,但久川埴分明比她更清楚组织的那个未来有多近。他压下视线,努力克制心头涌上的恐慌与怯意,眨了眨眼睛: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贝尔摩德,你打算怎样办?” “我?”贝尔摩德的音色里透着笑意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可不用你关心,孩子,倒是你。” 问题被不动声色地推回来,贝尔摩德让话题停止,却让久川埴心中再平添几分焦虑,差点连车都不会开了。 好在莎朗的住处就在前方,一路有惊无险,至少保镖的工作完成地大差不离。他目送贝尔摩德平常地下车,平常地往别墅大门走去,一口气尚未松下,忽又见女人折返回来,敲响他的车窗。 “未来的事,建议你还是多想想。”她难得蹙起眉头,露出稍有些严肃的表情,仿佛在叹息, “我还以为你总算能打起点干劲了呢……蜜勒米尔,别像他一样。” ——别像他一样,像前任的、蜜勒米尔那样。 久川埴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垂下眼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34章 愿望100 他好像一直都在妥协。 每时每刻轮转的工作,永远没有尽头的加班,乃至压根是能力范围外的工作……不论心里嘴上再如何抱怨厌弃,最终的结果似乎还是默默接受。 因为那是一头阴影下的巨兽。它的形象如此庞大,久川埴心中早已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点。 但就在恰好的某一天起,莫名回笼的记忆却告诉他,巨兽将要命不久矣了。 常人恐怕很难理解他此时的动摇,组织的存在几乎是刻进世界观底层的概念式存在,像恒久运行的物理法则那样牢不可破——至少本该是这样。 久川埴从小见过的每个人,朗姆,训练营里的教官,无处不在的组织成员,惨死的背叛者……他们无一不在向他强调这点,童年时刻下的烙印对多数人而言都是难以抹消的阴影,在潜意识里驱策人的一举一动。 所以——当支撑着打工人任劳任怨的地基崩塌,他还能想什么呢? 他在想什么?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流露出的想法,被组织的任何人知道,都一定是不可饶恕的背叛:他试图反抗,渴望独处,想从不可违抗的任务的守则中挣脱而出! ——也许,就从一次拒绝开始。 “不,我不去。” 久川埴忍受电话那头琴酒的诡异沉默,顶着压力重复一次,“我说了,我拒绝——北美洲可不在我的管理范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贝尔摩德呢?” “……蜜勒米尔。” 琴酒阴沉沉的嗓音,在电流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威胁的意味。久川埴几乎没有在任务上回绝他的时候,这让对话的走向更摇摇欲坠了不少。 至于久川埴提出的替代方案?那更是个荒唐的提议,琴酒绝不会向那个魔女求助,绝不会。 “你最近似乎放肆了不少,蜜勒米尔,那女人对你灌输了些什么?” “不需要把我形容得像哪个带坏乖宝宝的坏家伙吧,琴酒?” “……”琴酒说,“把手机还回去,贝尔摩德。” 久川埴诚恳地看了一眼被迁怒的女人,金发的魔女暧昧地朝他抛个媚眼,却一点没有体贴人的意味,调戏够了便将烂摊子扔回久川埴,饶有兴致地露出了笑容。 他可以想象对面琴酒黑如过低的脸色,底气难免便弱了些: “真的不行呀,琴酒。那天下午院里满课呢,这学期我一直是全勤,哪怕为了我的奖学金……” 声音越来越小,久川埴本觉得这种幼稚理由会很难为那头的法外狂人理解,谁知琴酒听后沉默片刻,竟犹豫着让步了 “那就晚上。”他硬邦邦地说,“北美地区后勤与医疗的负责人选一直空缺,这回必须要由我们的人顶上,你在这方面有话语权,蜜勒米尔,我不再想看到朗姆得偿所愿。” 听起来最近新旧势力的关系又恶化不少,久川埴暗忖,接连有卧底叛逃的事恐怕被大肆抓了把柄,难怪琴酒不会对他如此不爽。 久川埴挺乐意看到老头吃瘪的,然后想到此人洋洋得意的模样,便一下觉得动摇——可他分明打定了注意要一周不过问工作,今天是第一天,果然达成目标是那么容易的事。 “晚上么、我试试吧。”他低声嘟囔。 琴酒的声音这回犹豫了很久,久到久川埴以为电话是不是已经挂断了,才听见那头男人含混不清地答复: “辛苦了,蜜勒米尔……我信任你。” 久川埴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下一秒电话里便紧接着传来“嘟、嘟”的忙音。 他没有听错。电话这下确实被挂断了。 这是最后一次,绝对。 久川埴努力说服自己:琴酒的安抚可不多见,何况还是如此直白又诚实的表达,平日里鼓舞几句下属都能铁青着脸像在威胁的男人,居然也能软化了语气说出信任之类的话。 他暗自又咂摸了会方才琴酒的别扭语调,偏头看见贝尔摩德也正坏笑着编辑短讯,久川埴猜她不惜支付洲际彩信的高昂话费也要发送的,一定不是什么能让琴酒好过的言论…… 「真是好手段,琴酒。」 「。」 下一秒屏幕上立即弹出琴酒的回复,高冷的句号表明他的不耐烦了,然而贝尔摩德偏是那种爱将野兽撩到临界值的女人。 「“信任”之类的话,对蜜勒米尔倒是很有效,不过作为忠告,端水也是一门手艺,哪天你的伏特加要是为此吃了醋,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贝尔摩德笑意吟吟地又拨越洋电话过去,只剩下女声歉意地表示关机。 她笑意更甚,旁观的久川埴心里只十分发毛,生怕没玩够的魔女将主要打到他身上——啊哦,好像来不及祈祷了。 “哎呀,被拉黑了呢,亲爱的蜜勒米尔。” 她的声音越发显得浓情蜜意,亲昵地像在呼唤素未谋面的男伴。若非久川埴对此人的恶脾气完全知根知底,大概率像其他男人一样陷入她的蜂蜜陷阱。 “别别,贝尔摩德。”他仰身拉开距离,又觉得室内憋得慌起身开窗,“我没有任何帮得上你忙的地方——除非你想做北美地区的后勤专员,那倒是能直接和琴酒联络。” “……这倒不必。”贝尔摩德忽又觉得无趣,翘着腿在久川埴安全屋沙发上开始补妆。 久川埴又开始觉得后悔,为自己因没找到理由拒绝,真的成了莎朗·温亚德素未公开的“地下情人”。 然后作为其女克里斯·温亚德的临时男伴,陪同参与她本人的葬礼……不得不说,贝尔摩德是会写剧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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