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久川埴伸手指了指,于是谷江小姐一个眼神,便有人心领神会地往那方向去了。即便如此,她犹不放心地多嘱咐了几句,于是伴她出行的紧急医护人员也赶忙跟着去了。 久川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尽职尽责地预备将戏演完。 “谢谢您,谷江小姐。”他嚅嗫着说,“他死了吗,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你做的很棒了,好孩子。”谷江洁夕搂着他,端庄地朝媒体镜头微笑。 久川埴自下定决心起就明白逃不过这劫,同样尴尬地看向镜头,他打赌自己这会的形象不算上进,毕竟他为了演戏似乎有些太过用力…… 这下糟糕了,他想,很难想象后续铺天盖地的媒体宣传里会有多少他的踪迹,琴酒大概要为此大发脾气,因为他是如此冒失地闯入了阳光之下的世界——而他本该是死也该死在黑暗中的那类人。 也许是察觉他闪光灯下的窘迫,谷江小姐极温和地拍拍少年的肩,浑身散发着母亲般的政治领袖光芒: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久川埴谨慎地点了点头,乖巧地由保安将他带离。小小的意外没有扰乱这场造势活动,反倒为其锦上添花,谷江小姐的团队对久川埴这一不速之客极为客气,一路护送他安全走出人群,礼貌与他道别。 他早就装累了,在远离人群的刹那间改了方才小心内向的做派,长长舒出一口气。 看到波本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注视这场戏码。久川埴朝他勾了勾唇,轻快地走过去。 “怎样,稍微能放点心了吧?”他歪着脑袋,“之后的任务怎样,你和莱伊商量着办吧,报告、检讨和其他什么的东西,我一概不负责。” “……谢谢。”波本也许掀下了些许面具,眉眼间流露出真切的疲倦,“苏格兰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情况也差不多稳定。谢谢你,蜜勒米尔。” 久川埴颇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只道:“你对他的在意,稍微有点超出同事的范畴了吧。” 安室透随口跳过这个问题:“你要跟着去医院吗,说不定急诊的手术还需要人签字。” “不了吧。”久川埴毫不追根究底,顺势道,“他不是官方的卧底吗,总会有专人处理这些事的吧?” 安室透:…… “你……” “喂喂!”少年夸张地叹了口气,“明明莱伊都看出来了,我猜你也是,怎么,难道我就是那个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嘛?” “可——” “可我依然积极地、竭尽全力去救他,对么?”久川埴又叹一口气,半仰起脑袋, “为什么?——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波本。像我们这种做了太多亏心事的人,偶尔也需要做些好事,不然会下地狱的啊,你知道的,就像某些高官总会热衷于佛学那样……” 他迷蒙地眯起眼睛,一边说着自视甚低的调侃:“不过,打着古江小姐的名义救人,其实也算借花献佛走了捷径,上帝大约不会承认吧。” 久川埴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咕哝了一句“耶稣”。安室透对此人乱七八糟的信仰无力吐槽,扶额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久川君,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去哪?” 久川埴扯出一个假笑,指了指自己。 “是,你。”安室透看向他,他的目光中饱含着某些久川埴看不懂的东西,他敏锐地察觉波本待他的态度变了,以情报人员惯有的狡猾,这本不该是他能发现的破绽才对。 “你是那种看到花苞就一定要等到结果的人,否则你不会冒着风险也要去探望清水茜,这次也同样。” 久川埴无言以对,波本的洞察力一如情报贩子的精确和敏锐,或许是吧,他心底里比起生命的凋零更愿意看到延续…… ——但那又如何? 他不被允许。不被选择,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偏好,更无自由。 “不,不了。”他假装垂下眸来,没有犹豫地背过身去,坚定地走向反方向,“我今天做的已经够出格的了,波本,我和你们不同,完全、彻底依附于组织的人,是一点怀疑都承担不起的。” 他依靠组织和行动组方有如今的底气,他和他的身后,医疗组的护士和人员,尽是没一点战斗力的弱家伙,依靠组织的保护而活。 久川埴躲在这样一个沉默的庞然大物之后,无时无刻不清楚自己随时能被反噬,他见惯了各种崛起的新秀因怀疑的种子湮灭,所以久川埴拒绝挑战权威。 不时的感性,绝对的无情。久川埴对如今麻木不仁的自己感到满意,即便这份自我评价在外人眼中,似乎多少……有失偏颇。 至少,安室透绝不这样想。他在蛰伏于黑泥中的幼苗上,看到了绝对不属于黑暗的某些东西,它很微小,却再微弱也发着光,叫人无法忽视。 ——他应该值得更光明的未来,降谷零想。
第26章 琴酒 酒杯重重地砸在久川埴眼前,若非赛妮娅的酒吧里禁止暴力,估计琴酒更想直接掏出枪来砸在他脸上。 ——好吧,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 “我想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蜜勒米尔。” 他一年四季总是叼着相同的雪茄,偏偏这次影响到他说话了似的,琴酒的声音放得极轻、极缥缈,倘若配上他那一贯的阴冷杀人微笑,那真真是足以吓哭小孩的场面。 好在久川埴,他已经习惯了。 “是么,什么准备?” 双手地捧着他的那杯奶啤——赛妮娅为他贴心准备的——久川埴一点不因眼前黑洞洞的枪口感到惊讶,他慢吞吞舔干净唇角边的泡沫,像猫似的懒散撑了个懒腰。 琴酒不想与他说话,干脆将枪口又往前顶了顶,久川埴的额头上不意外地被磨出红痕。他的好兄弟伏特加在大哥边上老实地配合,为大哥唱红脸: “诶,蜜勒米尔,大哥为你的事多操心啊,你就这么报答?” “我?”久川埴微笑一下,忽而发了狠劲将脑门的枪管顶回去,煞有其事地控诉, “我做了什么?哪里值得你怀疑?琴酒,归根结底不过还是为了本职工作罢了——那种时候,谁还关心苏格兰是不是卧底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下但凡出现点失误,朗姆的人立马借此挤兑你,发生多少次了都?何况那甚至是个代号成员!……琴酒,你说,这怪我吗?” 他装得楚楚可怜,委屈到著名石头人伏特加都多少软化了些: “哎,大哥这不也是关心你。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让记者拍到你的脸,多危险啊,还好大哥有心帮你撤稿。” “醒了,伏特加。”琴酒听够了,冷冷地开口,“说不定我们蜜勒米尔,就是那种喜欢大出风头的人呢。” “论神经的癖好,我还比不上你。”久川埴不客气地刺他,“劳烦把烟灰收拾一下,先生,包括这把没装弹夹的玩具枪也是。” 琴酒挑眉。 “嗯哼,蜜勒米尔是对的,先生们。”赛妮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婀娜地靠在他们这桌上,“你吓坏妾身这的小朋友们了,琴酒,能请您将那玩意收起来吗?” 琴酒冷冷一瞥,酒吧内偷瞄的无名小卒们顿时纷纷噤若寒蝉,再不敢直视这孤神煞星一眼。 久川埴在旁边偷笑一声,得到一个同样的鄙夷视线,心虚地往赛妮娅边上凑了凑。 酒吧的女老板身材纤弱,自然是挡不住他的,然而赛妮娅显然对久川埴投怀送抱的行为十分满意,极顺手地揽过少年肩膀,美甲不容拒绝地在他脸上暧昧摩擦,嘴里“啧啧”两声: “表情太凶了可不好哦,难怪小蜜勒米尔这么怕你。” 琴酒哼笑一声,总算愿意收回了枪,道: “放开他,赛妮娅。” 赛妮娅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谢谢配合,男士——诸位,再次声明,妾身的酒吧禁止狗、贝尔摩德和枪。” 她抬高声音,说罢一边撩起头发,婀娜地走回吧台里,此时久川埴间或听到有人大声调侃她“嫉妒心太重”,得到一颗擦脸而过的勃朗宁作为回礼。 显然,这间酒吧的老板有够双标的。 久川埴挪回视线,见琴酒仍旧一脸不高兴地盯着他——从今晚见到他起这人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他好像永远有数不清的烦心事要忙,像一头忙着操心一整个豹群的雄性猎豹。 他深深叹了口气: “好啦,琴酒。你知道……我很感谢你。” 桌下,久川埴的脚掌撒娇似的蹭那人的膝盖,像在伺机祈求原谅。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嘛……” 唔,他知道此法一定可行。 琴酒的脸色果然好了些许,男人沉默地抽完了一整只烟,才缓缓开口: “下不为例。” 他碾灭了烟头。 等这位镇馆的大佛总算消失在门外了,酒吧里的空气才再次好好流动起来。 久川埴确信有无数人正在偷瞄他,因为琴酒不论气场地位都是吸引目光无数的大人物,成员们大多敬他而远之,久川埴恰好成了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人。 何况,他刚刚才在诸位面前对琴酒撒了娇。 在组织中知名的金发死神面前,试图讨饶的人不少,真能成功的却没几个。蜜勒米尔这回犯下如此大错——不仅误打误撞救下一个卧底,甚至险些向媒体暴露了组织的存在——常理来说十恶不赦的罪行,居然就这样被轻轻放过,很难不衍生出些奇妙的桃色幻想。 “……是啊,我还记得那些奇妙的绯闻。” 赛妮娅在倚在吧台后,慵懒地摇一杯威士忌,“现在还的不少人相信你是他的姘头哩,蜜勒米尔,偷偷告诉姐姐一句,妾身可还有机会?” “赛妮娅……”久川埴无奈道,“别拿我打趣了。” 他将见底的杯子一推,猛一下站起身来。赛妮娅暧昧的目光中随之扫过来,饱含探寻与调侃的意味。久川埴知道正她明里暗里在打听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与琴酒的关系感到好奇,组织的忠犬似乎唯对久川埴拥有更多的耐心…… 事实上,连久川埴也很意外。 因为,琴酒,在他印象里那明明是个极好理解,率直且简单的人啊。 - “劳驾,先生,您还醒着吗?” 约四年以前,尚在训练营中的久川埴莽莽撞撞地捡回了一具尸体,他有一头罕见的、柔顺的金发,安静地躺在那时,恍如某个安眠的睡美人。 但显然,事实远非如此。 “喂,等等!” 黑泽阵睁开眼睛,狼一般的精明目光锁定在久川埴身上,让他本能般地绷紧了身子。 然而,他依旧轻而易举就制服了久川埴,他已经习惯这个了,训练营里的任何一个家伙都能轻易压倒他,好像自己是什么新手村边上的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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