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沉默地和魁梧高大的英雄对视,隐晦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提醒过。” 赫拉克勒斯无奈道,“但许拉斯本身就是独立的。” “他跟你上的船。”青年加重了语气。 “沙利叶”和部分人的距离已经比最初上船时拉近了一些,不过,猎人依旧不喜欢被无关的问题打扰——纵使这是一种其他人对他充满好感、想要攀谈、结交的体现。 他是一匹孤狼。 英雄默不做声,没有话可以反驳他,只好略带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你要下船去看看吗?这里有我就够了。” “现在动身,应该还能跟上他们。” “等有危险。” 塔纳托斯拒绝了这个提议,跟其他的船员一起行动太吵了,不管对他自己,还是对“沙利叶”来说都是如此。 他们留在船上,许拉斯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过后,从船舷上爬下去,开始在沙滩不时打到岸上的浪花中摸索起什么。 最后,他捡回来一大堆各色的贝壳,并用线将其串成了项链。 他把贝壳套到赫拉克勒斯脖子上,让它们在英雄的胸前挂着,并迅速在对方侧脸上烙下一吻。 塔纳托斯推测,许拉斯本来或许不只是打算亲赫拉克勒斯一下。 在这个动作结束后,卷发青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站直了身体。 “......” 塔纳托斯觉得自己还是下船会比较好。 就算不下船,最好也离他们稍微远一点——对赫拉克勒斯和许拉斯来说,他是打扰;对他来说,他们也同样是如此。 就在他开始寻找合适的、视野开阔又足够隐蔽的地点时,许拉斯已经从船舱里抱出了一堆木头,准备在沙滩上点燃它们。 有烟的指引,其他船员回来的时候,不至于弄错方向,在岛上迷路。 而且,刚好也能烤上一些什么。 “被吸引的也有可能是敌人。” 赫拉克勒斯制止了他,同时抬头,观察了一下太阳的位置。 距离阿尔戈号登陆,船员整装待发离开已经过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再等一会,负责报信的船员应该就能回来了。 ——为了这份差事,在船靠岸之前,波瑞阿斯的儿子们和赫尔墨斯的儿子们还特地赌上父亲的荣耀比试了一场,当然,前者的翅膀被禁止了。 他们的速度不分上下,所以,伊阿宋最终决定分别选出一人,让他们一起。 假使遭遇危险,留在船上的赫拉克勒斯、沙利叶,以及许拉斯,连同报信的卡拉伊斯和奥托吕科斯需要一同保卫阿尔戈号,等他们赶回,以免敌人将船夺走。 假使没有,他们也需要回来报信,让船上的同伴放心,并告知他们其他同伴何时会过来替换,代替他们守船。 “卡拉伊斯和奥托吕科斯应该快回来了。” 他示意许拉斯安心,“预言所说的危险,未必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危险。” 赫拉克勒斯并不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战斗和厮杀。 他对同伴的实力拥有自信, 何况,战斗永远都是淬炼一个人意志的最佳方式之一。 他担心的是,反而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对他们欢迎之至,无比热情。 安逸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们在船上已经漂泊了大半个月,正是内心最疲惫、最无聊的时候,遭遇诱惑,未必能坚定地拒绝。 有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呵护,谁会想继续回到大海上漂泊,忍受无聊、乏味,面对永远一成不变的风景,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或许未必存在的东西呢? 就算他们未必会真的这么想,但一定会因为受到的热情和欢迎变得犹豫,拖延。 他之所以这样清楚,是因为在完成第六项、还是第七项试炼的时候,他也受到过类似的诱惑。 尽管他拒绝了。 但那并不是一件有多容易做到的事。 “......如果没有发生冲突,而是受到款待和欢迎,或许会有人想要留下来。” 他这么说。 许拉斯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又没有明白。 与此同时,利姆诺斯人居住地的城门外面,手执兵器的阿尔戈号船员们遇到了女王许普西皮勒和她的手下。 她们在这群青年戒备、冷淡的打量中主动打开了城门,以无比热情的态度向这群从外面来岛上的客人表达了欢迎。 “外来者,你们应当在海上航行了很久吧。”许普西皮勒眼中泛着异彩,眸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利姆诺斯欢迎你们。” “请不要怀疑我们的用心,我们这里只有妇女生活,不尚武力。” 她这样解释,“这座岛上已经很久没有外来的客人了,作为招待你们的报酬,你们需要告知我们具体的来历,还有外面的一些情况。” “要是实在担心,你们可以将武器带进来。” 她身后的女人这么说,笑容爽朗,“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作为船长的伊阿宋站出来,上前和她们攀谈。 船员队伍的最后方,卡拉伊斯和奥托吕科斯默默对视了一眼,趁着他们交谈,默默溜走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阿尔戈号,并告知赫拉克勒斯情况。 “我们最好戒备一点,守好阿尔戈号。”奥托吕科斯说。 他是赫尔墨斯的儿子,对形形色色的花言巧语半点都不陌生,“她们别有用心。” “她们的统治者说,岛上全是女人......?” 赫拉克勒斯向他确认。 “是的,应该只有女人。”卡拉伊斯点点头。 城门大开时,他特地停下来看了一眼,街道两侧全是妇女,捧着鲜花,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像迎接归来的士兵那样欢迎他们。 赫拉克勒斯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到预言。 那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塔纳托斯的心情也很微妙。 在卡拉伊斯和奥托吕科斯回来报信之前,他几乎完全确定船员们会和许普西皮勒统治的妇女们打起来。 她们被男性背叛过,塔纳托斯想不通为什么她们还要那么欢迎他们。 就算是为了繁育后代,让血脉延续下去,也是可以使用武力的——就像她们曾经的丈夫和父亲掳掠那些其他地方的女人一样。 他不理解。 一直到晚上,其他的英雄也都还没有回答,不止是卡拉伊斯和奥托吕科斯,就连赫拉克勒斯也有些焦急起来。 只不过前者是认为他们或许遭遇了不测,而后者则怀疑同伴们遭遇了诱惑,沉沦在了名为利姆诺斯的温柔乡中,不愿离开。 有第一晚,就会有第二晚。 有第二晚,就会有第三晚......人的底线是会随着动摇而侵蚀的。 终于,就在忍不住想要下船查探情况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数支接近的火把。 领头的是伊阿宋。 他身后跟着利姆诺斯岛的妇女们,妇女们手上奉着精美的饭菜、列酒,还有一些水果。 伊阿宋神色惬意,还没接近阿尔戈号,便已经挥舞起双手,向留守船上的同伴们打起招呼,“接下来由我看守船就好,你们进城去休息吧——!” “她们会帮忙带路的!等明天佩琉斯再来接替我!” 塔纳托斯搭在弓上的箭松下来,有点遗憾。 他原本准备先射杀跟在伊阿宋后面的那些妇女,主动制造矛盾。 可惜,伊阿宋出声了。 "看来,我的预感似乎是错的。"奥托吕科斯放下心来——伊阿宋看上去相当快乐,半分没有遭到胁迫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后没有跟着埋伏,跟着伊阿宋的女性的胳膊和大腿上也找不到任何锻炼的痕迹。 看起来,她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妇女。 “也许真的只是因为她们封闭了太久。”卡拉伊斯同样松了口气,“......就像之前被困在船上的我们一样。” “走吧,我们再进城去看看。” 对视一眼,奥托吕科斯和卡拉伊斯直接从阿尔戈号的船舷上跳了下去,“看谁比较快怎么样?” 这一决定做得太快,他们没有来得及听到赫拉克勒斯的话。 “相反,这恰恰是最糟糕的情况。” 说这话时,闻名遐迩,完成了十二项挑战,救出普罗米修斯的大英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他甚至来不及提醒他们伊德蒙的那则预言。 织物代表的女性,对他们这次的航行来说,是潜藏的,无比巨大的危险。 “我去追他们。”许拉斯无条件信任赫拉克勒斯的话,想要跟上去。 “伊阿宋已经上来了。” 摇了摇头,赫拉克勒斯按住养子的肩膀,“他是船长。” 他们都是为了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继承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才出现在阿尔戈号上的。 哪怕平时伊阿宋表现得再怎么随和,一切听从船员们的意见,但他手上依旧握着最关键的决定权。 伊阿宋已经爬着舷梯上来了,还带着美酒。 他把酒递给了赫拉克勒斯,没忘记把腰间挂着的,特地问其它居民要的,风干的鹿肉抛给了站在了远处的猎人,“沙利叶,还有你的。” 那些妇女们带来的食物还有很大一部分在下面,为了方便上船,伊阿宋没有将它们也一起带上。 “你们去城里歇息吧,许普西皮勒——也就是这里的女王,已经答应帮我们补充粮食,还有淡水了。” 金发青年眉梢带着藏不住的喜意,不仅是因为下午受到的热情款待,更因为他发现许普西皮勒对自己有相当明显的好感——在招待他们的宴席上,她不止一次偷偷地看他,为他奉酒。 而阿尔戈号的其他成员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大家都决定在这里好好歇息几天,修整完全,然后再继续出发。”他这么说,“这段时间,我们每天派一个人看守阿尔戈号就够了。” “.......” 塔纳托斯不知道应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从带给他们的东西来看,伊阿宋的观察能力毫无问题,也知道要如何投其所好。 可他居然不觉得一个岛上全是女性这件事有任何的问题,对此没有半点怀疑。 这么多的女性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他难道就不好奇男人们去哪了吗? “不用,我来守船就好。”赫拉克勒斯接过了酒,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样更加保险。” “你们准备在这里停留多久?”他问伊阿宋,并强调道,“我们的旅程还有很长。” “五天,七天?” 伊阿宋沉吟一声,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 具体休息多久他们还没有决定,反正时间相当充裕——而且,他们确实是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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