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吸了一大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烟雾缭绕下,他的面容似乎也变得不清晰。 他手指的颤抖终于停下了,他的嘴角缓缓勾起,眼底闪过笑意。 “很爽。”诸伏高明开口。 这句话的威力无异于一颗炸/弹,惊得四方堂一想抱头鼠窜,甚至想要伸手捂住高明这放肆大胆的嘴。 什么爽不爽的! 现在还在公安部,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这种话怎么敢说出来! 诸伏高明却好像没看出他的紧绷,自顾自地继续说:“从父母被杀的那一天,我就立志要抓到凶手,我想问问他究竟抱了怎样的心思去杀害我的父母,想问他这些年到底有没有遭受到灵魂的谴责。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精神不正常,他就是个为了女儿疯魔的神经病。” “是,别和神经病一般计较。”四方堂一连忙劝他。 诸伏高明撩起眼皮懒洋洋看了他一眼,说:“神经病啊……我们国家的死/刑本来就很难执行,神经病一定更不会被判处死/刑,说不定再过些年,他可以搞个保外就医,甚至可以去精神病院住。” 四方堂一连忙保证:“他的精神状态没差到那种地步,我向你保证,他会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安抚?” “不,这是真的!”四方堂一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们公安有时候也并不那样清白。” 诸伏高明忍不住笑了,看着四方堂一的眼神流露感激。 “多谢。不过我还是很想亲手揍他一顿,给你添麻烦了。”诸伏高明不能不动手。 他的父母死了,外守一却不用死,不管是在精神病院还是在监狱,至少他足够长命。 作为诸伏家的幸存者,揍他一顿又怎么了? 四方堂一犹豫许久,还是低声说道:“揍他一顿没关系,就算你直接说出来,我们也会同意的。但是高明,你刚刚的状态……”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充满担忧。 “很邪恶?”诸伏高明笑着反问。 四方堂一没承认,但也没反驳。 “很像是组织里的那些疯子对吧?”诸伏高明倒是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淡淡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外如是。” 而这,就是四方堂一最担忧的。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我明白,在组织五年你肯定沾染了很多组织的习气,如果你不想干了,等新人成长到可以在组织立足,你可以假死撤出来,我帮你打申请。” 诸伏高明笑着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记得,我们毕竟是公安,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守正义。” 诸伏高明收敛笑容,严肃地看着四方堂一,认真保证:“四方长官,我一直都在坚守正义。” 话到这里,无需再说。 四方堂一送走了诸伏高明,开始处理这件事情造成的恶劣后续。 关于外守一的处置倒不困难,麻烦的是上面的那些高层,有多少人知道今天这件事,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对诸伏高明有看法,他都必须提前打点好。 而最被诸伏高明得罪的人是…… “井田长官,我有事汇报。”四方堂一敲响了井田长官办公室的房门。 “滚!” 四方堂一碰了一鼻子灰,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小心翼翼将门打开一道缝隙,朝里面悄悄探头,声音轻极了:“井田长官,我进来了?” 这一次,井田长官并没有给他回应。 四方堂一进门,井田长官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手上的两份文件。 “井田长官,诸伏高明他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顶撞上司,我刚刚已经狠狠骂过他了!他痛哭流涕呢,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之后还会给您交上来一份万字检讨,我说不够,让他写两万字!” “两万字,他犯天条了?”井田长官抬头,不悦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代写。” 四方堂一嘿嘿一笑,见茶水凉了连忙去帮井田长官倒热水。 “你的眼睛别总盯着我,我对他可没什么不满,有时候将视线放在别处,或许可以有更多发现。”井田长官接过杯子来抿了口。 四方堂一有些茫然,四下一扫,立刻被他桌上两份摊开的文件给吸引了注意。 这是—— 两份文件都摊开到有对方照片的人物介绍页,而两个人他也都认识,还曾经面对面地交流过。 诸伏景光?降谷零? “高层挑了挑,觉得这两个人去卧底不错,让我来定。”井田长官本来就焦头烂额,又被诸伏高明一顶撞,更是气得他差点脑梗。 高层和诸伏高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给他找麻烦! “开什么玩笑!”四方堂一立刻恼了:“景光是高明的弟弟,降谷零是景光从小玩大的幼驯染,他们说不定都见过高明,至少高明全认识他们,怎么能去组织卧底!” “上面说,高明从小便和弟弟分开,组织就算调查也很难调查到他有这个弟弟,更何况是他弟弟的人际关系,组织更不可能知道。” “放屁!”四方堂一忍不住爆了粗口,怒道:“万一调查出来怎么办?上面那群肥头大耳的狗/屎东西负责吗?尤其是景光,和高明长得那么像,组织的人得多眼瞎才看不出来,他们想害死高明就直说!” 井田长官叹了口气,摁住降谷零的那份说道:“那就定他了。” “我不同意!”四方堂一眼睛都红了,好像战意满满的恶狼。 井田长官抬头看了四方堂一一眼,没有说话,久久地沉默。 四方堂一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那种狰狞渐渐褪去。 他开口,有些难以置信:“选择权不在你对吗?” “选择权在我,但只能从他们两个中选,必须要选一个。”井田长官深呼吸,对着四方堂一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高明出国三年,因为这件事我们公安大大小小开了多少会,不用我和你细说吧?我没本事,有些事情超出我权限太高,四方,你别太难为我。” 他办不到。 这一瞬间,天昏地暗。 仿佛有一朵厚重的乌云瞬间笼罩下来,空气中的湿润与黏腻压得四方堂一几乎喘不过来气,他死死盯着桌上的两份档案,眼前似乎开始出现重影。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他!” “我的父亲本来不用死的,为什么你们不让他撤出来?” “杀人凶手,公安全都是杀人凶手!” 恍惚间,四方堂一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直面那个无能、懦弱却又歇斯底里的自己。 “公安就是这样的,有时会不小心做出一些错误的决策,有时也会故意地做出一些错误的决策。如果你想了解这一切,想改变这一切的话,就加入进来吧,现在的公安的确需要一些反骨。” 回忆着井田长官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四方堂一双手摁住了桌子,视线又重新聚焦。 他问:“这是故意的错误对吗?” 看着四方堂一眼底的红血丝,井田长官抿紧了嘴唇,面部线条也倏然绷紧。 “有时候,个人的能力很难改变什么,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力,我们就得一步步往上爬,直到顶端。”许久,井田长官才无奈地说道。 “那过程中死掉的人呢?”四方堂一质问井田长官。 井田长官张了张嘴,似乎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当您爬到高位,回顾过去,真的不会为脚下的尸骸感到愧疚吗?夜里真的能睡得着吗?当年我的父亲是不是就这样死的?他也成为你脚下的尸骸了对吗?”四方堂一一声声质问,问得井田长官甚至无法开口。 四方堂一的拳头抬起,又狠狠地锤在桌子上,发出沉闷又愤怒的“咚”地一声。 “拒绝掉诸伏景光。”四方堂一死死盯着井田长官的眼睛,语气终于放缓,极轻的声音近乎哀求:“求您了。” 如果注定要二选一的话,至少诸伏景光不行。
第42章 巧遇 沿着警校的铁丝网一路走着,墙壁与铁丝网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欢声笑语、意气风发,站在墙壁的这一面全都看不到。 他的弟弟这会儿一定也在里面。 他真棒,抓到了凶手,为父母报了仇,真的很优秀。 可越是优秀,就越是让诸伏高明感到忧虑,越优秀的警察越容易被委以重任,若是未来景光也领了危险的任务去执行,若是受到伤害甚至……遇难,诸伏高明真的很难想象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浮萍一般,他将再无根系。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靠在路边,保时捷上的人没有下车,却缓缓降下了车窗。 这很危险。 被琴酒发现自己出没在警校附近,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了。 可诸伏高明仍旧没有过去,他仍沿着铁丝网一路走着,直到彻底离开警校的范围,然后又顺着另一栋建筑继续朝前走。 他双目空洞,神色恍惚,仿佛根本不在意路边的风景,甚至没有注意有一辆车始终在跟着他。 走了许久许久,又不知经过多少的建筑。 “滴滴——” 琴酒按了按喇叭,终于唤回了诸伏高明的神志。 诸伏高明茫然地朝车子的方向看了眼,注意到琴酒之后,涣散的视线这才迅速聚焦,嘴角也下意识扬起一抹微笑。 他快步过去,打开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辛苦你来接我了。”诸伏高明就要凑过去亲吻自己的恋人,却被琴酒用手推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散步。” “只是散步?”琴酒自然不会相信,冷漠又敏锐地指了出来:“你刚刚的状态不太对,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诸伏高明缓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斯洛克,你最好说清楚,否则的话……” “轩尼诗。”诸伏高明打断了琴酒的话。 琴酒猝不及防,错愕地看着诸伏高明,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我找人查了轩尼诗的安全屋。” “你疯了?”琴酒皱眉,私自调查代号成员的安全屋,这无异于是在宣战。 诸伏高明淡淡看了琴酒一眼,默默扭开头,似乎在生闷气。 “到底又怎么了?”琴酒一头雾水,他对轩尼诗已经很冷淡了,上次如果不是斯洛克希望他过去,他根本就不会教轩尼诗射/击。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斯洛克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 “凡事讲讲道理,上次明明是你……” 诸伏高明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琴酒看。 琴酒的话戛然而止。 照片中是一面墙壁,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琴酒的照片,有些是监控上摘取的,有些是AI合成,甚至有一些是画出来的。 这些……简直…… 耸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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