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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嘛呀。”米罗那警惕的小模样逗笑了鹤鸣，她上前两步，白色折扇“唰”地展开，亮出明月楼楼主亲笔写的“尽意风流”四个大字。她在笑，眼中分明是不怀好意，“我就是想看看楼主心心念念的天涯剑是什么样的……” “天涯剑？”不熟的江湖人以惯用武器名为名号相互称呼是很平常的。米罗听着却莫名有点不爽，他按照惯例报上名来，“米罗。” “天涯剑，看在楼主大人心悦你的份上不与你计较。”鹤鸣姑娘跺了跺脚，又在卡妙无表情的目光中收敛一点。最终在胳膊肘往外拐的明月楼楼主面前转身带他们朝楼主暂住的小楼走去，“……本姑娘言尽于此。若想进照妆台一探究竟机会仅此一次，有胆就跟上来。” 米罗和卡妙交换眼神，一同走了进去。 “你们楼主就住这里？”米罗还是头一回进他人卧房，虽得到正主许可未免也觉得不自在。 “少废话，进去之后快点看，别乱翻，莫耽误照妆台做正经生意。”明月楼楼主暂住的小楼甚是清幽，卧房宽敞，窗明几净。给他们带路的鹤鸣姑娘虽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也控制不住好奇守在门口朝里探头探脑。因着内有梳妆台一眼望去有些像女子闺房，可细看处又无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香膏零碎之物，墙上挂着副画，倒是靠墙桌子上放着一个箱子。 这还能看出花来？米罗一边嘀咕，一边细细打量梳妆台和墙上那幅画。不妙，我去年放了甚么新奇东西在那箱子里来着？卡妙立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惹得那女人复又开腔。 “难道还要款待你们住下不成？”天涯剑虽没看他们这边，做戏却要做完全套。她喝道，“一炷香之内看完走人，不然大耳刮子叉出去。” 喝罢一指，正巧点在卡妙袖里。谁想卡妙心神不宁就爱摩挲袖中书，这下惹出祸事了。 昨儿晚上趁米罗洗澡时卡妙又将贴身藏的画册整理一遍，去粗取精。旁的都托暗卫带回明月楼总楼了，只余这本没看完的藏在袖子里。被鹤鸣这一指不小心掉了出来，好死不死的离米罗不远，还自行摊开了一半。 要糟！若是被米罗看到哪还能好！？ “这是……？”米罗隐约看到人形，以为是功法之类的正要弯腰拾起，就见卡妙颇为生硬地装着脚滑把那卷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细品读的典藏版《龙♂阳♂志♂异》踢到榻下，因着用内力过猛有一半嵌入墙里一时恐拔♂不出来。 “不是我的，当心是暗器。”卡妙脸不红气不喘睁眼说瞎话道，米罗目瞪口呆然后信了。 “你刚用的真气……”竟强大如斯？该用上多大的力道、裹挟多少真气才能把脆弱易碎的书卷完完整整楔入墙里？未中毒之前米罗也是做不到的，江湖上能做到这个的一手就数得过来。莫非卡妙一直在隐藏实力么？ 若是……又是为何？卡妙究竟是什么人？ “墙角本就有个老鼠洞。”卡妙面不改色又道，他自己说完都要憋出内伤来。明月楼主暂住的房间可能有那玩意吗！干净点的客栈墙角都不会有老鼠洞啊！旁边鹤鸣听得心头激荡恨不得砰砰撞墙，生生把扇坠都揪下来了。 “原来如此，”米罗被卡妙目光刺得点头也慢了些，“你也当心，这房间有什么古怪……” 卡妙脸色怎么阴沉沉的？刚被吓到了么？ 米罗被卡妙骤然阴沉的脸色一吓，贸然后退一步，胳膊碰到了墙边箱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然硬是把它碰得翻倒下来。 ——米罗你别！我想起那箱子里是什么了！ 卡妙出手迟了半息，只得眼睁睁看那箱子落地，里面的物件稀里哗啦都倒了出来。 箱子里的物件皆出自卡妙之手，一个个晶莹剔透、用料讲究、雕饰精美、形状千奇百怪，都是不能远观只可亵♂玩的——玉♂势。 一箱子玉♂势翻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还有根白玉的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啊……完了。卡妙心想，愿世上从来没有我。 沉默过后颤颤巍巍一声惨叫。 照妆台台柱，一个舞跳得好的未出阁姑娘，被这一地不可言说的东西晃得眼都要瞎了！ “别看。”只有自己却是无妨，可这儿还有个风光霁月的人看着呢！米罗惊得蹦了起来，眼疾手快捂住卡妙双眼，气急败坏咬牙道，“一地甚么玩意……明月楼楼主忒不是东西了！” 亲手打造这些的卡妙老脸一红，无从否认。 看在米罗眼里就更觉得他不谙世事，纯情得紧了，更怕地上这些脏东西污了卡妙的眼。 这边两下的互动在鹤鸣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辣得人眼睛疼，连忙装作内急出去了。米罗搂着卡妙，在某人暂住的“闺房”里，站在一地明月楼楼主亲手打磨的玉♂势（还有一根摔断了）间打情骂俏……嘶，真是形容不出。 分楼主仰慕楼主，就如应考书生欣赏状元郎、小和尚崇拜寺里住持，实是理所应当。 只是今日亲眼见过这二人之后，她心头对明月楼楼主那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思都淡了，再看天涯剑也从略带敌意转为怜悯。不说别的，似楼主那样的，一般人怕是招架不住。 另一头卡妙很快也离开卧房了。米罗觉得自己私事让卡妙牵扯过深不好，尚余一盏茶工夫，他干脆叫卡妙闭着眼一步步退了出去。 米罗默背几遍清心凝神诀，把气顺匀，心定下来。来此一探机会难得，下回不知会不会有这等好运气，若是无功而返反倒不美。 照妆台，明月楼。 夜能映照妆镜台的，自然是天上一轮明月。 心平气和再看此处，却是略觉有些眼熟。米罗看看梳妆台，又想象着如水月华照在其上的样子，走到窗前。果不其然，那儿的窗棂上插%着一个孩童玩耍的小小纸风车。 纸风车在这屋内颇为突兀，就是它了。 不知明月楼楼主会给出什么提示。 米罗伸手把纸风车轻轻拿下。一柱香时间刚过，卡妙隐在旁边不动声色。那头鹤鸣拍拍手朗声道，“通缉令生效，可以开始了。谁能在照妆台把天涯剑拿下，本姑娘重重有赏！” 米罗本想携卡妙赶忙走，可他不找麻烦，麻烦总来找他。随着照妆台分楼主一声令下，照妆台中喝酒的倒有七八个站起来发难。 “天涯剑，拿命来！”米罗认出应声的男子面上几道横疤，正是醒孽阁排名第十的槃影。他冷哼一声，当场从腰上抽出一根带子，等他抖落开那条带子，米罗才发现那是把剑。 软剑。 米罗眉头一皱，拔剑应战。战归战，他最讨厌的就是对敌时不知会刺到哪里的软剑。 见他们打了起来，刚还安静的中厅瞬间爆发出喝彩声。来照妆台的人越来越多，竟隐隐赶上昨夜来看鹤鸣姑娘登楼跳舞的盛况。不过这回除了叫好，还有人开盘赌上了。 “天涯剑上啊！” “打打打！干他娘的！” “押注了押注了！天涯剑还是槃影，快下啊！” 四周充斥着看好戏的声音，米罗的脸黑成了锅底。幸运也好，不幸也罢，卡妙来了。 “都散了散了！”他一边靠近米罗准备拉偏架，一边赶苍蝇般急挥手驱散挡路的一众人等，防止误伤。卡妙喊，“这有甚么好看的！” 起哄的人正在兴头上，哪会听卡妙的话。 众人起身散作两团，给打斗的米罗和醒孽阁的杀手槃影让出大片空地。人群推搡，卡妙被挤在中间，差点被软剑削掉几缕头发。 如今的情形无比混乱，下注之后各自给二人呐喊助威的、被踩了脚误伤到跳起来骂%娘%的、趁乱吃照妆台姑娘嫩豆腐被甩巴掌的；三者声音交叠，如热浪般一声高过一声。 有个生客踹翻了桌子，杯盏佳肴洒了一地，墙边架子上放得绘花鸟长瓶也碎得拼不起。 “好胆识！”鹤鸣依旧白衣如雪，手上白色折扇轻轻摇动。她睥睨生客，傲然之气扑面而来。那生客见是个漂亮女人，猪油蒙了心想占便宜。被她一手背后一手挥舞折扇，扇出桃花似的粉末。一息不到，那人朝天倒地捂着脸哀嚎起来，沾粉末之处肿得不辨五官。 众人吸了口凉气，一时看热闹的心都淡了。 如何能忘？任何一家明月楼分楼都不容人闹事，所谓“闹事”自是指破坏楼中财物。打坏摆设、伤了楼中人，都会教客人承受不起的。 她亮出分楼主的气魄，瞥了眼干架干到一半却因为自己出现而被迫停止打斗的杀手和米罗，又淡淡掠过不辨喜怒的卡妙，最后收敛视线，啪的声合上扇子，慢慢向闹事的生客走近——只不过那人已说不出话了。 国有国法，楼有楼规，敢在明月楼闹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在。只见这分楼主面不改色吩咐一声，“打断腿，丢去山里喂狼。” 那看着不太有钱的生客吃了一惊，随后呜呜呜呜呜要说什么，八成是在讨饶。却已被面无表情的小厮提了起来，从窗户拎了出去。 卡妙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却又暗自道，这小子就不能从门走吗，莫把窗棂给踩坏了。 到最后还是米罗卡妙由正门进走窗户出，米罗搂着卡妙与他共骑那匹好马，甩开四蹄朝着最近的下一个明月楼分楼去。画面似曾相识，饭后飚一飚马，再不至于手脚发软了。 “……统共就摔断了一根，至于发通缉令么？”毕竟自诩正道多年，名字被挂上通缉令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管他明月楼是邪派，通缉令威慑力不会太大，米罗也不免心里酸涩。他深吸口气，抱紧了卡妙的腰把脸埋在卡妙颈边，“捡起来擦擦还能用，不碍的。” 卡妙回头看了米罗一眼，知道米罗心里难受，最终什么也不说默默把缰绳拽紧了些。 从新阳城城南到城北“照妆台”走了半天，已是最近的路程了。二人骑着马走走停停，每当天色太晚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露宿野外啃点干粮，让马儿自己在一边吃草饮水去。 难为卡妙一个谪仙也似人物，陪米罗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躲避逐利之徒的追杀。 幸好卡妙的马跑得快，路上只用了两天半。 亭外相思何处寄？京城十里盼归亭。此地虽名叫盼归亭，显得缠绵悱恻，却因是进出京的要道，更有错过了宿头又不能在天黑前进京的来往官民经常在此投宿，慢慢成了聚集了十几家客栈、七八家酒楼的小镇子。又因着湖畔有个亭子，传出过好几段风流佳话显得别有意趣，明月楼又把分楼“忆往昔”开在这儿，这就引得很多人慕名而来聚居此地。 明月楼开，名动天下。每个分楼所开之处都能带来繁华，这就是明月楼的高明之处。 明月楼分楼在繁华之处开得已算密集，却从没出过临近的分楼相互抢一点客人的情况。这一行最忌重复，明月楼开在各处的分楼各有不同，包你去了这家还想去下一家。客人无不赏完舞还想听唱，坐了船又欲登高，用着陈酿佳肴一掷千金博得各色美人展颜一笑，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扔进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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