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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是男子，有甚么可避讳的。” 卡妙深以为然，欣然同意。 一路上都是卡妙付账，米罗改掉了许多平日里出手阔绰的习惯——总不能平白拿卡妙的银钱挥霍。米罗做不出那等事，在街边买点吃的都想讨价还价，教卡妙看得啧啧称奇。 “今夜天南海北的客齐聚照妆台，鱼龙混杂，要抓住明月楼楼主最好趁人多混入其中不易被识破身份。”米罗在客房内与卡妙商量。 “无钱从正门进，又不愿典当宝剑、抵了衣物、卖%身进楼，就只好当一回梁上君子。不说别的，”卡妙细细看米罗眉眼，越看越是喜欢，“像米罗少侠这般风姿，放在南风馆千金难买。当个头牌不说，还能自己挑客的。”不过米罗这种无技傍身的，明月楼未必要。 “你很懂嘛——”米罗装一副不成器的纨绔样，“小爷不卖，黄金千两也不卖，这事没商量。” 卡妙“嗤”地笑出了声。 越是平时不笑的人，莞尔一笑越是惊艳。卡妙平时连表情都少，这笑起来当真好看…… “啊，那就不用让你头上插草，出去卖了。”米罗觉得卡妙在取笑他，但是没有证据。 ——总觉得当时为一顿饭把自己便宜卖了。 ——莫欺少年穷啊，真穷也不能欺。 米罗：我书读得少你莫诓我。 骑马骑了半天，干脆打尖住店就一道了。卡妙问店家去隔壁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子，和米罗各自吃下。两人商量好几时起身，再叫一浴桶热水送进屋里，卡妙让米罗先去洗。 待米罗进去有一会了，卡妙弹弹衣袖，找了个蒲团打坐，一面呼吸吐纳真气运转小周天，一面将贴身携带的画册拿出来看上面的姿♂势在心中和着双♂修之法暗暗温习。 屏风隔人影，却不隔音。 心上人终是和旁人不同的。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都教人心生荡漾，险些真气逆行走火入魔。卡妙只得暗叫一声“冤家”远远走去靠墙的那边打坐运功，再不敢一心二用了。 “你怎的耳朵这么红？可觉得哪里不适？”米罗洗得快，出来时卡妙已把画册藏好了。他觉得卡妙一路好辛苦，澡还让自己先洗。脸被树杈抽红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现在都红着。 卡妙阖目打坐，只是大摇其头，不再答话。 “卡妙你看我身无长物，这一路多亏你慷慨解囊我也无以为报，要不——”米罗一副“日后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豪气拍胸，“咱俩拜把子？” 卡妙，“……”你道我想和你做兄弟？ 卡妙道，“免谈。”拜把子可就不好拜天地了。 今夜星稀，无月无云。客房内有暗香浮起。 谁？！有人推开门，将房里的灯盏点亮。米罗看他挑亮灯火，再盖上灯罩、关上房门。着鸦青外衫，月白色立领里衣裙裾，手握一柄未打开的深色油纸伞转过身走近自己…… 一盏烛灯下，那人头上只戴一根碧玉簪，行走动作如扶风弱柳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虽有面具遮住上半脸，却淡妆素抹柔美异常，如诗如画，让人不敢打破那静谧。 腰间挂的是云天令还是海潮令来着？米罗呆看着，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反倒是忆起白日里骑马搂着卡妙，卡妙腰挺细的…… “在下倾慕你许久了，米罗少侠。”那人嗓音靡靡，略微低沉，极易撩动人心，一时间反倒听不出男女。明月楼楼主会是男扮女装么？ 明月楼楼主把亲手编好的穗放在米罗枕边。 相思结系相思缕，请君持之，情定终身。 米罗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心中却也不懊恼。若想找机会下手，想防是防不住的。 “休用下三滥的手段！”米罗心里打鼓，却恨声道，“谁上谁下，咱们真刀真枪比试比试！” “好啊，咱们就来一较高低！”明月楼楼主干脆坐在床边，离米罗近到说话如同情人间的耳语，“比拳脚轻功？比绣花妆容？比攻心话术？还是行文论著？”明月楼楼主说着仿佛觉得好笑，“米罗，你有哪一样比得过我？” 米罗左右思量，悲哀地发现自己找不出一种稳赢明月楼楼主的比试，就很踌躇。 “量你也想不出跟我比什么好，”最后明月楼楼主拍板折中道，“不如我们玩躲猫猫吧？” 米罗一时间没听明白。 明月楼楼主附身垂首，嘴唇触着米罗耳廓轻轻说，“江湖无人知我真面目。距你毒发还剩三十四日，若你能在毒发前找出我，我便认输，履行承诺不再纠缠且替你解毒。若是期限到了你还找不着……”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恨恨地说，“那你可就要死得好看了！” 捉迷藏米罗自认小时候玩过还算擅长，但唯恐有诈，谨慎问，“天下何其大，你若躲去天涯海角，我从何找起，总要定个范围吧？” “这是自然。”明月楼楼主柔声道，“由此处出发最近的明月楼分楼共有三处，左右就在这三处分楼所在城镇之间。你不如去新阳城‘照妆台’，盼归亭‘忆往昔’，以及武陵镇‘霜流霰’好好看看，仔细回想一番。昨日你当街闹事，我没被人识破身份真是承蒙你‘照顾’了。” 米罗愣住，心中渐渐浮现一个不好的预感。 “给你提个醒，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今日以前，咱们早已见过数面。自赌约开始那日起我最远不过离你一丈，可叹你我二人本应把酒言欢才是。”明月楼楼主轻轻两句低语让米罗的预感实现，“不错，我就在你身边。” 是讨丹的老道？那纨绔？还俗的空寂和尚？还是偷我钱袋的无名小贼……米罗陷入了沉思。 暗香已淡了，米罗也快能活动自如。明月楼楼主临走前颇有些依依不舍，起身走至门前，又回头道，“你好好猜，猜猜我是谁？” 门轻掩。 一阵冷风吹过，毛骨悚然。 恢复气力的米罗忙开门运起轻功追了出去，无果。回房见卡妙裹着床薄被睡得正酣，又暗自后悔方才没在能动时立刻掀开被子观其内是否是卡妙其人，一时只觉愈加气闷。 米罗暗自调息，直到东方既白才又睡去。 再醒来日头已很高了。 “米罗……你可是觉到有什么不适？”卡妙已穿好衣服，蹙眉担忧道，“昨夜本欲夜探照妆台，可谁知一觉睡得真沉，竟没醒过来。” “卡妙……卡妙？你怎的又换回来了？”醒来之后，米罗睁开眼睛，上方是一片雪白的纱帐。米罗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揽住卡妙，双手把他两颊颈额掐捏一遍，见是真的才放手。 “书生去照妆台可太招眼。”卡妙这样说道，他不再做儒雅的书生打扮，而是宽袍广袖、玉环高束。米罗直觉卡妙周身贵气萦绕，端得是眉目如画、气韵天成，令人见之忘俗。 本只是如此的……二人同时一僵，耳上飞红。 都是气血方刚的大好男儿，晨起总有那么点蠢蠢欲♂动。卡妙也不躲，潇洒一笑，“米罗少侠，趁此机会咱们切♂磋一下如何？” 兄台！你要切♂磋甚么？比胯♂下功夫么！？ 卡妙：米罗，我想…… 米罗：不，你不想。 被推开以后卡妙还有点忿忿不平，米罗不敢深思，只当作卡妙清晨刚起那会脾气不好。要么就是性情大变？总之远着点就对了。 直到用完早膳走出客栈两人还别别扭扭的，这种不自在又在听到隔壁包子铺小女孩在背后指着他们喊“我没撒谎，昨儿个就是撞见这两个大哥哥当街亲嘴”时飞涨到极点忍无可忍。米罗只觉得邪火上头，差点爆体而亡。 “何必跟个小女娃娃置气，许是她看错了。”卡妙听她喊出来心里美得很，面上分毫不显。 心里暗暗决定若下回再来还买她家包子。 米罗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时更憋屈了。 二人放慢了脚步并肩走向照妆台大门前。被楼上倚阑干，昨夜登楼跳舞才补过一觉，管着明月楼分楼照妆台的鹤鸣姑娘尽收眼底。 “姑娘，咱们出去迎接他们吗？”侍女问道。 “远远瞧着倒是登对……天涯剑这么快找上门来，就去会会他，看看咱们楼主瞧上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鹤鸣眯眯眼，手上明月楼楼主题过字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 啪！ 她一把合上扇子，起身向外走去。 明月楼楼主的热闹谁都想看，哪怕自己替楼主管着分楼照妆台也一样。鹤鸣设想了几种出场方式，譬如用自己的美貌来个亮相或居高临下给天涯剑一个下马威啊之类的。可万万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谁叫他们进个门都能耽搁小半个时辰！两个习武之人走几步路怎么都走不到，小半个时辰怕是断腿的痴人爬着进来也够了罢？！最后还是自己好奇心战胜了耐心，带着照妆台几个最当红的姑娘、一众清秀侍女浩浩荡荡迎了出去。 米罗为了少给些银子跟门口小厮讨价还价呢，楼主恨不得转身装不认识他。那小厮也是个憨的，不认得楼主用来束发的云天令，进门费每人二两银子不给够就拦着不让进。 三个男人勉强也能凑一台戏，且是楼主登台唱的一出还没开幕的大戏。鹤鸣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这才理理衣裳清了清嗓子。 米罗猛一回头，只见一群面容姣好的侍女簇拥着几个环肥燕瘦、各有特色的美貌女子站在门内。中间的女子身着素白长裙，裙摆拂动，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在里面。 “为少交点进门的银子讨价还价，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奇景呐。”她手上的折扇轻轻敲打掌心，似笑非笑看着蹲在门边刚起立的米罗。 来者不善。 大大方方任米罗打量，她道，“妾身鹤鸣。”不就是昨晚把进门费提高到两锭赤金那人么？ 米罗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不认得。” 其实从她们走出来开始米罗就一直在暗暗观察。只觉得为首这女的一身白衣和行走的样子有几分像昨夜现身的明月楼楼主，可是细看又不像，一说话感觉就更不像了。 “……你应该认得。”照妆台台柱鹤鸣直接被噎了回去。按照常理不该说“久仰久仰”么？居然直说不认得，这么耿直的少侠也是不多了。 “昨晚是你！”米罗一时没明白，会错了意，以为她就是明月楼楼主，差点拔剑和她搏命。 “不是我。”鹤鸣噎了一下，不动声色向卡妙瞥去一眼。楼主既没有亮明身份的意思，她这个分楼主自然不会拆他的台。不过嘛…… “那你过来干嘛？”此女不说话不动就是一身白衣的冷美人，正与卡妙登对。米罗防备心大盛，恨不得把卡妙按在怀里藏起来。管着明月楼分楼的女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看上了卡妙，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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