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很清楚自己那些同僚的能力,事情绝对会被搞砸,只不过是搞砸程度的区别。 但他总得适应这个,琴酒一边像往常一样收拾自己一边想:适应这个事实,现在思考那些事情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虽然眼下的任务也很难说有什么意义,但至少还有来自第一杀手的课程可以期待。 当琴酒完全准备好一切——就是说,甚至可以当即出门杀个人的程度——的时候,时间甚至尚未走到凌晨四点,这绝不是个出门的好时机,琴酒可以肯定此时餐厅里不会有早饭,而那位过于热情的主人家必然正在休息。 一般来说,当他无事可做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多见),琴酒会选择做些训练,但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去找训练场也许有点冒犯,迪诺大概不会介意,但作为一个新手卧底,他可能还是谨慎点好。 或许应该先去找点吃的……琴酒一边略微有些出神地思考着,一边拉开房门。 下一秒,他微微一怔,很快地低下头:“您好,Reborn先生。” “Ciao~”戴着大礼帽的黑眼睛婴儿微笑着对他点头。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是个婴儿。 再怎么奇怪的事情,一旦确认了,也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已,琴酒在看到资料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了,现在见到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啊,惊讶之情还是有一些的,主要针对里包恩这出人意料的出场方式。 但在组织里待久了,这点惊讶还不足以让琴酒表现出来,他眸光沉静地望向这个站在走廊边灯的顶上,像是玩具娃娃一样的婴儿,对方也沉默地打量着他,那双无机制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份沉默持续的时间不长,里包恩的声音里有种婴儿特有的尖利,但他说话的语调却很沉稳,完全是成年男性的腔调:“迪诺没带你去过加百罗涅的训练场吧?” “是。”琴酒点头。 “跟我来。”里包恩干脆地说。 来到加百罗涅的第二天,琴酒终于见到了这里的训练场——以及医疗室。 这天早上,怀着一腔热情的迪诺·加百罗涅,出于不要打扰客人的想法,在出门路过客房的时候没有试图去和对方打招呼,于是错过了琴酒不在房里的事实,一直等到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才从下属口中得知,自己亲爱的老师已经把客人打进医疗室了。 他不想表现得太意外,毕竟里包恩的教学风格就是这个样子,他自己也早有体会,然而事实是迪诺还是很意外,谁让里包恩回来的速度也太快了,他都还没带人去镇上逛过呢!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把笨蛋徒弟一个人留在这里,”里包恩站在办公桌上,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要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根本就是因为已经办好了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迪诺还是很为前面那句关心之语感动——笨蛋的部分就被他忽略了,年轻首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啊,Reborn。” 婴儿教师发出一声轻嗤,但并不含有多少恼火的意味,迪诺见状,立刻抓紧机会继续问道:“所以,我是不是要有一个师弟了?” 在一瞬间,里包恩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对他而言这可不多见,不过,他反应过来的速度也很快,因为迪诺在继续小声嘀咕:“但你对他是不是太严格了一点……” 假如迪诺会读心的话,他就会听到自己的老师发出一声又大又沉重的叹息,不过此时此刻,他只看到里包恩那双大眼睛弯起来,婴儿天真的笑容中透出一点危险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这么期待师弟的出现,”他甜美地说,“不过,他和你认为的恐怕不太一样。” 面对老师这样的表情,迪诺的大脑本能地拉响了警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紧绷起来,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搞不清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但也可能其实没有说错,因为里包恩折腾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 就不应该质疑里包恩的……他在心里留着宽面条泪想。 迪诺确实已经习惯了老师的教学方式,但这并不代表他有重温的愿望。 面对着自己面前像是炸了毛的小动物一样的弟子,里包恩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再度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会有那一天的,”他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迪诺,一时间幻觉自己面前还是十年前那个不靠谱的少年,但他的弟子早就已经成长了,这一点里包恩比迪诺本人还要清楚,“将来需要你帮忙也说不定。” 迪诺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点头:“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我不在加百罗涅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等着情报出现的吗!”里包恩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用力敲打迪诺的脑袋,“自己研究去!” 丢下这样一句话,家庭教师先生像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地消失了。
第7章 刻板印象 迪诺看着里包恩消失的方向,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感觉有些茫然。 虽说老师本就神出鬼没,难以捉摸,但最近是不是有点变本加厉了…… 近几年来,里包恩在加百罗涅的时间已经慢慢减少,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少有出现,也是因此,迪诺才没想到他会在今天出现。 他很少会过问老师的行程,里包恩现在也渐渐不再直接插手加百罗涅的事务,所以这次他把扔过来这个教学计划,对迪诺来说还是有点意外的。 结果,果然是和当下的情况有关吗……这段时间整个意大利黑手党届都不是很太平,这一点迪诺也是知道的,只是加百罗涅的业务一向平稳,所以他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但果然,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现在都已经牵扯到了彭格列……与恩师的谈话让迪诺一时间想到了更多事情,不由感觉到些许的烦闷,好在他并不是容易纠结的类型,在心里记下这件事,决定派人去查一下之后,迪诺把手边的文件一收,离开办公室,下楼向医疗室的方向走去。 加百罗涅的医疗室对迪诺而言毫不陌生——在里包恩将他从软弱的少年培养成如今可靠的boss的过程中,这间屋子承载了迪诺太多的回忆,其中有许多毛骨悚然的部分,但也不乏愉快的瞬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医疗室对迪诺来说甚至比卧室更熟悉一点。 他轻车熟路地推开医疗室的门,看到那个在下属口中“被里包恩先生拉去训练室打晕了”的男人正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书。 他没再穿那身在迪诺看来很有既视感的套装,只披着一件白色的宽松外衣,也没有戴帽子,长发散着,神情依然平静,面色也很正常,如果不看他身上的绷带,很难意识到这是一个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伤员。 琴酒的目光并未落在书上,而是望着窗外,听到动静之后转过头来,对迪诺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加百罗涅先生。” 一瞬间,迪诺将要出口的慰问拐了个弯,变成了——“花园很漂亮吧?” 医疗室的窗户外面,正是这间宅院的中间最漂亮的花园,原因也可以追溯到当年,迪诺一年中有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会在此醒来,而且他那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的身体素质,经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寻求一点审美上的慰藉。 至今,他仍对加百罗涅的花匠心存感激。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琴酒的预料,他微微一顿,才点头道:“是的,您设计的?” “不能算吧,”迪诺走到床边,越过病床望向窗外,“我偶尔会提一点建议,更多的还是安德里亚——我是说,我们的花匠——自己的创意。” 他望着花园中盛开的花朵露出笑容:“他特别出色,不是吗?” 琴酒顺着他的目光再度看向花园,并没有怎么停留就又转回来:“显然,您的部下都很出色。” “那时是当然的,”迪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他环视四周,然后拉过桌前的椅子,在床边坐下,“我们的医生也很出色——你恢复得不错吗?” “伤得不重,”琴酒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绷带,“里包恩先生很有分寸。” 迪诺觉得自己和对方对“分寸”的理解大概有些差距。 但也不能说没有共通之处,归根结底,迪诺相信自己的老师,确信里包恩能掌控所有的战斗节奏,也完全相信对方作为教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不过他还以为……作为师兄,这一点是需要他来提示师弟的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太一样”吧。 “好吧,看样子你并不需要师兄的心理辅导,”迪诺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里包恩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想主动的应该不是里包恩先生,”琴酒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以及,我真的不能算是他的弟子。” “你会是的,”迪诺坚持,琴酒完全搞不懂他这种信心是哪来的,“我的师弟。” 琴酒迎着他那双坚定的眸子沉默了几秒钟,最后眸中透出些许无奈的意味,显然,他放弃了在这件事上继续争论:“或许吧。” 他移开目光,合上那本并没有在看的书,又一次望向窗外的花园,迪诺凝望着他的侧脸,突然意识到,比起前一天见面的时候,现在的琴酒看上去要更加平和……也更愉快。 在被揍了一顿之后……? 好吧,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被揍了这件事本身,迪诺因自己这莫名的联想而感到好笑,随即却意识到了什么:“这么说,这场战斗让你很满意?”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琴酒回望过来,神情不免惊讶,虽然如此,他还是在与迪诺对视之后坦率地点头:“‘满意’这个词不太恰当,但我确实获益匪浅。” 这就开始教学了吗——里包恩这么做他倒是不惊讶,但琴酒学得也这么快吗?曾经的学渣加百罗涅先生感到了世界的参差。 他感慨的眼神太直白了,琴酒再度露出无奈的神色:“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啊。” “……我知道,”迪诺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面前的人,“只是,嗯……因为我不是能享受这种事情的人,虽然也认识一些和你同行的……朋友,但我大概很难和你们互相理解。” 琴酒笑了笑(他确实心情很好):“你没必要理解这个。” 迪诺也笑了:“但我还挺好奇的。” 他的神情确实是纯然的好奇,就和刚见面的时候好奇地打量琴酒时一模一样,清晰却完全没有冒犯之意:“战斗对你们来说是很美妙的事吗?” 他知道此时提问并不是很恰当,他们也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但这不是迪诺第一次面对类似的困惑,而在所有类似的场景中,眼下似乎已经是最适合的时机。 琴酒怔了怔,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只是问题本身,还有问题的用词,以及问出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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