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一脸勉强的点点头。 公孙范连忙拱手告辞,出去安排,公孙瓒立在帐中,望向帐顶挂的油灯,良久冷哼了一声,咬紧牙关,“总有一日…哼…来人,温酒!” … “叔治之计,果然奏效。” 数日过后,接到公孙瓒书信的荀棐,实在松了一口气。 虽然信中,公孙瓒完全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纯洁无辜的受害者,还声称自己并不知道拦截的是刘虞运送贡赋的车马,而是被袁绍蒙蔽,以为那是刘虞送给乌桓的。 从而造成了误会。 盖因刘幽州本来就这样做过。 如今他听说乌桓叩关,这才知道这是一个误会,如今夫馀、高句骊、乌桓都趁着他们内乱入侵,他虽然不是故意造成事故,但作为护乌丸校尉,辽东长史,有责任义务处理此事,并请安乐出兵协同守卫辽东。 “公孙伯圭其人性傲,纵使明白局势不利,也难低头求全,若非叔治劝阻,我恐怕已出兵,若是如此,如今便真是无可挽回了,也幸好他还愿听一听同族之言。” “公孙氏中,唯公孙子谦性情忠厚,见识长远,”王修拱手谢过夸赞,“明公施以厚利,再向其陈说厉害,其人必尽力周旋。” “公孙伯圭说要与我一同反击三韩,不过是为与我相结,”虽说如今已是夫馀、高句骊国,荀棐同许多人一样,还是习惯将之称为三韩。 他拿起桌上的柑橘,一边剥开,一边权衡,“我派一千兵前去,再多支应他一些粮草,想来也足矣。” 王修点点头,“那小臣立即去安排。” “这样,我也好向含光交代了,”荀棐吐出一口气,“以如今看来,含光当日之言极是,刘幽州虽仁义,其仁却近宋襄公,公孙伯圭性烈,然幽州还需得这般骁勇之人,方能震慑外敌。” 王修点点头,“确实如此,太尉先见之明也。” “大人,”荀棐身后的荀欷突然道,“那位来送信的校尉,方才我就觉得面善,现下才想起,当年随叔父历冀州时,曾见过此人,叔父同他交谈过一回,他还曾邀我们去家中庄园宴席。” “哦?”荀棐与王修都转过脸来。 荀欷笑得温厚,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奉给亲爹,“我想邀那位校尉叙叙旧,不知可否?” … “玄德公,这公孙伯圭叙旧之信,恐怕不简单呐。”与乐安毗邻的平原郡中,太守府内也正提及公孙瓒。 后堂布置简单,也无甚奢侈修饰,几人围坐炉边取暖。 文士简雍烤着火,满脸思索,“如今公孙氏驻军渔阳,进则失天下大义,荀氏也必与之反目,但退…公孙氏,虽未行,但也似无退意啊。” “此信,莫非想向玄德公求助?” 刘备点点头,仰首抱臂,捻着颌下稀疏的几茎胡须,仍在思索。 “既然这位公孙长史是兄长旧友,咱就去救他一救嘛。”张飞放下酒盏,随口道。 “三弟,此事并没那么简单。”关羽当即道,“虽然这位公孙长史信中自称受了蒙蔽,可他与乌桓、高句骊先后起兵,乃是事实,此时去救他,让天下如何看待?” “那大哥说如何,咱们就如何做!”张飞改口得干脆,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盏。 “三弟少喝一些,莫要醉了。”刘备正思考着形势,还有心挂着张飞这边,“太尉在河东等地限酒,我意明岁亦在平原行此令,你可不要将存酒喝完了,将来可没得喝。” “大哥!”张飞一听没酒喝,顿时急了,“大丈夫岂可一日无酒!” “酿酒颇耗粮食,”刘备正色道,“如今尚有百姓食不果腹,我等又怎能纵容私欲?” “大哥教训得是。”张飞低下头。 “我意已定,”刘备炽热的目光望向舍外,胸中的沸腾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虽与伯圭有旧,但大义在前,如今之要,是北御乌桓!我写一份信与伯圭,陈说利弊,勿使他错上加错,在出兵救援长城。 “待幽州边境宁靖,只要伯圭不曾与北胡合流,我定竭力向刘幽州、荀太尉为他陈情。” … “阿嚏 “阿阿嚏” 盯着消耗的粮草,钱帛账册,荀柔揉了揉泛红的鼻尖,把氅衣裹紧得更紧。 堂兄、典韦先后成功袭营后,他隔三差五就派人去一趟,不必每次入营寨,不时让人夜里去敲个钟打个鼓,惊扰一番。 这比劫营简单,就当拉练,也不必让堂兄和典韦去,换了一两个年轻小将锻炼培养。 眼看于夫罗就要顶不住,堂兄就提议,可以和张辽等人汇合,合作追击一波,杀伤一些匈奴武士,俘获一些牛羊马匹。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总不能真让人当软柿子,以为捏了就算了吧。 “启禀太尉!探哨回报,匈奴有溃散之势!” “好,通知平阳,全军出动,向西北行进。” 荀柔鼻子也不揉了,站起身,执起案上虎符。 “是!” 【光熙二年,十二月,柔追袭匈奴于夫罗至昭余泽,大败之,白波军杨奉来降。】
第202章 人事代谢 “荀公年迈,多病体衰,素体阳虚不固,如今受风寒,发汗不解,又呕吐失溲,脉见危象,恐怕不能长久” 华佗话音一顿。 盖因对面沉静倾听的患者家属,忽然无声的落下一滴眼泪。 “失礼了。”青衣女子低头拭了泪,“劳烦先生。” “不敢、不敢。”华佗干笑。 她居然这时候还记得道歉! 饶是他见过各种病患亲友,有情深的,有意淡的,却没见过这一款,明明哀痛,却克制内敛到这等地步,实在让他棘手。 华佗望向身旁的同行,听说这位同荀家有点拐弯的亲戚?该他说话了吧? 这种时候,这种场景,他…他莫名就有点慌张。 张机并没有注意华佗的求助,怜悯的望向眼前的女子,伸手拍了怕她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暗示道,“还是尽快送信,让含光回来吧。” “我明白。”荀采垂眸,敛袖一礼,“还望二位先生,再尽一尽力。” “这是自然。” “阿姑,现在该怎么办?”已是面泪痕的荀襄,拿袖子抹脸,回想起上次在雒阳时候的无助,“祖翁呜呜…不如呜…不如我去河东告诉叔父?叔父…叔父也不知收未收到消息……还不回来……” “不必,”荀采目光定定注视着脚下方砖,“此事已拜托给公达,公达知道明白轻重,定会尽快传信,你不熟悉道路,如今又天寒雪冻,会有危险,况且,也不会比公达更快…” “阿姑?” 荀采神色一振,打起精神,“我来照顾大人,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军营万万不能疏忽。” “……可是…”荀襄含着眼泪,也有些担忧,“阿姑你几日不曾休息,还是先由我来” “你叔父将兵马交于你,你必须替他守住,明白吗?”荀采严厉道,“族中并非没有能领兵的人选,但含光将长安兵马交于你,将平衡并州军与凉州军之责交于你,此事攸关天下大局,你应当清楚!” 荀襄眼泪被震了回去。 “你一脸惶惶然,留在家中也做不得什么,还不收起这小儿女之态!”荀采说完,便回身屋内。 荀襄在风中站立了良久,抬手抹干眼泪,“阿姑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叔父信任。” “去吧。”屋内传来低声回应。 “光熙二年,匈奴袭河东,烧燔县里,抢劫百姓,河东兵将为护家园,众将用命,兵卒奋死,冬十二月辛亥,追击至太原郡昭余泽,杀敌千七,俘虏万数,胡虏震慑,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为国捐躯者五百一十人,今皆记其名,昭告百姓,旌其勇义之名 寒风凛凛中,身着玄端的青年立于高台,神色肃穆而庄严,袍袖随风鼓舞。 巨大的青石碑被立在水泽之畔,由荀柔这个太尉亲手书写祭文,表彰其抵御外敌,保卫家国的功劳,并抄录下死去将士的名字,由数十工匠连日打磨雕刻出来。 祭奠仪式庄严而简单,所有校尉以上官吏全都参与,百姓则站在更远处围观。 “壮哉,诸君千古” 荀柔手中酒盏一扬,酒液化为碎珠,被朔风卷裹着,抛撒向结冰的水泽,碎成无数更细微的晶莹。 “壮哉” 众军校沉声应和。 有人想到自己,有人想到亲人,有人想到同袍,对于刀尖舔血的军人而言,马革裹尸的结局是荣耀,可那只是自以为是的荣耀。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葬礼。 这才是足够配得上戎马一生的葬礼。 大丈夫当如是,为国捐躯义壮哉 激昂的情绪在许多人心中荡漾。 仪式结束,作为太尉的荀柔,在群吏簇拥中,登上马车离开。 越来越习惯这些手段了。 荀柔疲惫的闭起眼睛,仍然感觉到那些沉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将冻僵的双手搁在温暖的铜炉,任同车随侍的族侄将重裘为他披在身上。 昭余泽一战,由于天气,以及并未投入大量兵力,实际上并未取得太大的胜利。 彼方仓皇北逃当然是真的,不过他们也只是追到逃跑中落在后面的一支部族,只俘获一些妇孺老者,几乎没有青壮。 或者,倒不如说,这些妇孺老者,根本因为难以跟上大部队,而被匈奴丢弃了。 胜仗自然也打过几次,但由于天气的缘故,并无大胜。 但一路追到这里,荀柔终于克制住,喊了停。 但别说众将,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胜似乎胜了,但回报不够,赢了也没觉得多爽。 但再往前追击,深入并州腹地,粮草运输线太长,且离河内太近袁绍巩固河内,此时未必愿意出兵,但如果靠得太近,对方也可能应激反应,那就不妙了。 再有一个,天气严寒,年关将近,兵卒的情绪也需要考虑。 于是最后,在这里举行了祭奠仪式。 一方面安抚人心,一方面也是宣示。 小胜也是胜,得让大家意识到,付出的努力和鲜血是有价值的,他们成功阻拦了胡族的侵略,并且进行了有效反击。 “叔祖,直接回营吧?”荀仹低声问道。 荀柔疲惫的闭着眼睛,“去杨公威营寨。” 他唇色惨淡,颧骨和眼角却戴红晕,正是风寒发热之症。 “请杨将军来主帐相见也可以啊。”荀仹轻声道。 “不必,”荀柔摇摇头,“杨将军新降,正是心中不宁的时候,还是在他寨中见面为好,况且,我也想去见一见白波军兵卒如何也不必大张旗鼓,护卫有典叔足够了。” “……是。”
304 首页 上一页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