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背景音很吵。 接通后,她首先听到的是跑步声、爆炸声、尖叫声,以及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甚至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个年轻女性的惨叫声。穿黑衣服的女人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才从这可怕的噪音里回过神来。 那边倚在墙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声。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非常愉快的笑声:“下午好——啊,你们那边还是凌晨吧,这么晚打电话给真是我辛苦啦,请问有什么事吗?” 听得出来莎朗那边在举办派对,而且是特别cool的狂欢party,莎朗·温亚德本人也玩得特别开心。至于其他人开不开心,就没人知道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完全没有被她影响,语气平和地说:“莎朗,先生让我来警告你,不要玩得太过火。” “知道了知道了,我做出这种事,在他眼里却只是在玩,啊呀~”莎朗·温亚德完全是不以为然的语气,她甚至特地停了一会儿,笑着说,“那等我把雪莉杀了,他就知道我能干什么了,对吧?” 穿黑衣服的女人略微皱眉,语气依旧温和地说:“莎朗·温亚德,你这是在自找麻烦。” 电话那边的人是完全不领情的:“是是是,我知道待在笼子里继续唱我的歌当我的金丝雀就不会有任何事,但你们理解一下,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呢,是杀手,杀手哦——” 莎朗·温亚德的声音一瞬间就从欢快变得低沉。 “所以我得杀两个人来证明我的价值。” 说完这句话她又笑起来,旁边传来了刚才惨叫的年轻女性的声音,这个年轻女人甚至对她直呼其名。 “莎朗!你在干什么啊莎朗,我们马上就要没命了,别打电话了,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在跟幕后BOSS打电话,乖啦乖啦。” “哈?!” 年轻女人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莎朗·温亚德用非常快乐的声音把同伴的话堵了回去,才继续跟电话这边的人说话。 “总之就是这样~指望我乖乖听话?那不如去问Gin愿不愿意替我当金丝雀啦,反正他会弹钢琴也会写诗,这种事也很擅长吧,而且他可是特别漂亮的银色金丝雀,不比我讨那位先生喜欢吗?不说了,我马上要去杀雪莉啦,没什么事的话就永别?” “……” 穿黑衣服的女人沉默了半秒钟,赶在莎朗·温亚德要挂电话的时候说了句:莎朗,别惹先生生气了,先生也是喜欢你的。 莎朗·温亚德那边是一片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她可能是笑了,但声音被彻底掩盖,除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彻底消失,莎朗·温亚德才懒洋洋地继续说话:“啊呀,还有这种事吗?我头一次知道啊,我一直以为他是喜欢我能给他带来的价值呢,毕竟我可是很值钱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其实我给那位先生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就在米花大厦B座的储物柜里,记得去拿一下哦?”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收起手机,往靠在墙上男人看过去,后者显然听到了通话的内容,摆摆手说你走吧,我看着他,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要去就去。先生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就行。 于是穿黑衣服的女人点点头,向这座酒店里其它待命的人确认了情况,就跟倚在墙上的男人告别,离开了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整个酒店的顶层没有时钟,没有风,没有光,也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很难说这是为了让住在里面的人能安稳睡着,还是一开始就想制造完全隔绝外界的囚笼。只不过这种程度也根本就关不住里面的那个人,留在酒店里的知情人都对此无比清楚。 月光自云层后隐约露出半分,又被黑暗吞没,世界悄无声息地安睡。 等到手机显示的时间指向3:05的时候,倚在墙上的男人忽然动了,他径直推开门,往睡在沙发上的银发少年走去。 他动作很轻,反手关了门,在靠近黑泽阵的一瞬间,就将藏在手里的针管往黑泽阵身上扎了过去! 就在针管要刺穿皮肤的前一刻,一只手倏然攥住了男人的手腕,随后——沉睡的银发少年睁开了眼睛。 …… 大森会社顶层。 楼板轰然砸落,火花四溅,刺耳的电流声在周围响起,棕色卷发的女人被坠落的钢筋钉在了地面上,但她依旧在笑,并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次,两次,电话终于打通。 电话刚接通她就大笑起来,语气畅快地说:“晚上好啊老东西,你是不是只能再活几年了?打算继续用那个续命?哈哈,到时候——你还是你吗?” 那边先是沉默,似乎在判断她的身份,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 “你不也一样吗?” “谁跟你一样啊,我家的孩子可是全身心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我了,我可没付出什么代价,而且你猜猜我能不能马上复活?就是我和教授都没想到那份资料一直在你手里,可惜,它从不属于你啊。” “……” “真可怜。” 她发出最后的嘲讽,挂断电话,把手机扔了出去,看着上方楼板裂开的缝隙里露出的破碎天空。她伸出手,脸上显露出很轻很柔和的微笑。 她自言自语。 “我们就要死啦。太好了,直到死我们还是在一起呢,Leon。” 说起来,到最后她们都没来得及告诉Juniper,其实维兰德老师也不会认错她们两个,A.U.R.O记录的名字也不是错的,只是当初她们刚到城堡的时候对Juniper介绍自己,故意说反了彼此的名字,Juniper也就一直叫错了很多年。 但是……他认识的从来不是名字,而是她们两个本身,所以Juniper也一直没有认错过。 那就永远不告诉他啦。 …… 菲莉娅从十四楼的地面上爬起来。 天摇地晃、黑烟滚滚,手机和通讯设备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警报的声音夹在着外面消防车的声音,唯一能确定的是供她逃走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这座大楼正在坍塌,爆炸一轮接着一轮,迄今为止已经经历了四次爆炸,但接下来还有第五次,那将是全面地、彻底地将这座建筑十层以上的部分摧毁。至于十层以下,没被炸成碎片也不能说是安全,一样,跑不出去就是死。 设计自毁系统的人似乎热衷于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总是留下了一线生机,或许这个人本身就是想要看戏的,才会给了这样的机会。 她来不及想更多,站起来就往楼梯的方向跑,可跑了两步她就重重栽倒在地上,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受伤。 是掉下来的时候摔伤的,还是别的什么时候? 如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腿伤是哪来的了,在越来越高的温度和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的爆炸里,痛觉都仿佛被大脑屏蔽,只剩下了活下来的执念。 她简单固定了一下腿就继续往下,借着还算完整的楼梯往下翻,到十二楼的时候整个大森会社的大楼猛地摇晃起来! 剧烈的晃动让周围的石块不断下落,抬头看去上方的楼梯直接坍塌了下来,她没能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意识陷入黑暗,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她刚撑起身体,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呼救的声音——啊?还有活口?不是都被杀了或者炸死了吗? 菲莉娅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被困在石板间的一个人,不认识,是个陌生的女人。 对方看到她过来,也很震撼:“啊?真有人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大概几秒,被她看着的女人心虚地往后靠了靠,菲莉娅估算了下一波爆炸的时间,开始尝试去扳开卡住这个女人的东西。 “你不是他们的人?” “我只是路过。” 不然怎么回答,其实我也是来制造爆炸的只是被人抢先了,而且我以前制造爆炸的时候从不回头看,大姐你运气好遇到现在的我了? 菲莉娅咬牙试了试,发现被她扳着的石板根本就纹丝不动,她的力气果然还是太小了,跟哥哥姐姐们完全没法比。要是Juniper在这里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把这东西给踹开吧。 但这里没有她的哥哥。 她深呼吸,干脆跑回到斜上方的楼梯上,纵身跳起就往那块板子上扑过去,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和下落的冲击力将板子压下,余出了一点点的空隙。 “快出来!” 其实完全不用她提醒,被困在里面的东江小姐也抓住了这短短一瞬的机会,慌忙从里面出来,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而菲莉娅也砸到地上,头晕脑胀,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满是血,就连呼吸也带着血味。 但已经没时间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喊:“还有47秒,我们快跑。” 现在她们所在的楼层不高,还有逃出去的可能,腿伤了大不了就滚下去,她能活下来,她当然可以,她还得把上面发生的事告诉诸伏先生——她不确定通讯是什么时候断开的,诸伏先生那边能听到多少,但诸伏先生是对的,姐姐来这里有其它的目的,事到如今菲莉娅已经不能确定姐姐的立场和要做的事是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哪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Juniper也会相信的诸伏先生,至少、至少她可以相信Juniper认可的人,对吧? 她拼命说服自己,拉着不认路的陌生女人往下跑,期间那个陌生女人一直在说什么,比如“这点时间我们真能跑下去吗”、“还有你的腿,没事吧?”、“等等,前面有东西掉下来了!”之类的话。 这个女人…… 菲莉娅继续往下跑,说我知道地图,这就是最快的路了,你跟我跑就可以,如果我跑不动了那你就顺着这个楼梯往下,到四楼的时候左拐,从正厅的窗户跳下去,那样能保住一条命! 四楼而已,运气好最多断条腿,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如果你能出去,记得帮我转告一个姓诸伏的警察,说他们要找的人……那个老东西活不了多久!” 东江小姐完全不认路,一边踉踉跄跄跟着跑一边问:“你是谁?” 菲莉娅正在忍着剧痛,跑的时候还要判断腿的状态,不能就这么折在半路上,所以对东江小姐的问题她也只有一句简单粗暴的回答:“别问这种问题!” 但她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她们刚跑到四楼,最后一轮爆炸就已经开始,就算是滚下去也来不及,菲莉娅把差点被埋在里面的东江小姐拽过来,喊:“往前跑,看到没有!就在前面!” 从中央楼梯的出口能直接看到正厅,东江小姐跑了两步,却发现菲莉娅根本没动,她低着头,一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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