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在等什么,等一场烟花,等一个信号。 所以在睡醒、看到火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比这两个人要清楚得多。 死了啊。 Leon。 他跟双胞胎里剩下的那个就见了几分钟,也可能连几分钟都没有,只是去波洛咖啡厅买咖啡的时候简单说完了任务和目前的情况,就默契地结束了无需叙旧的对话。 那天Leon给他端来咖啡,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之后我还能活十四年,本来就是一种奇迹啦。 也许吧。 虽然用的是Edel的名字,但身体是Leon的,意识也是Leon的,只不过……就算她没有直说,黑泽阵也很清楚,她的身体里其实住着两个人。 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形式,两个意识分别占多少,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黑泽阵都没问。 毕竟Leon看起来挺开心的,就像以前跟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样,既然没遇到麻烦回来找他哭诉,那就没有深入去管的必要。看起来结果也就是少活几年,而且她能活十多年,多半是因为双胞胎的记忆和人格本就十分相似,这才能突破寿命的极限,至于实验是哪来的,黑泽阵也有数。 关于实验的事、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怎么得到的消息……他同样没问。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没有必要互相干扰。 不过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他不怎么管别人的事,知道是一回事,插手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就像很多年前,整个城堡里只有他知道Edel和Leon会在检查的时候换身份,每次得意地把维兰德忽悠过去,再找他来炫耀,而他只会淡淡地说“以后换不回来就麻烦了”。 结果Edel真的死了,A.U.R.O把存活的Leon确认为Edel,不就是因为这种事吗? 不过现在没什么区别了,都死了。 黑泽阵不再去看远处的火光,表现出了兴致缺缺的态度,干脆转过身去问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他人呢? “先生还没回来,您要联络他的话——” “让他来见我。” 黑泽阵打断了女人的话。 他没必要继续拖时间了。既然Leon给他看的是“烟花”,那就证明乌丸还没有找到能解决“复活”技术缺陷的方式,即使现在还喘气儿,也最多能再活两三年。 这本就是没有完成的技术,或者说根本无法完成的技术,乌丸没有其它办法才只能采取的唯一“复活”方式,至于过完这有限的两三年后应该怎么办……呵,那种事黑泽阵比他还要清楚。不断换身体来抵达永恒的生命?如果这么做真的有用,那位先生为什么不早点换,偏偏要等到本体都要死透了才动手?那副快要腐烂到发臭的身体他就那么喜欢? 所有的答案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只是乌丸错估了黑泽阵本人,以及他能得到的情报而已。 “我会尽快通知先生。您打算继续休息吗?” 穿黑衣的女人低着头,依旧是那样恭顺的态度,黑泽阵看了都要皱眉。 烦。 乌丸到底把人当什么了。 他说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睡个觉而已,一晚上被吵醒几次,烦了。让那个老东西来找我,还是说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穿黑衣的女人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会尽快通知先生,就没了下文。 黑泽阵转身就要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靠在墙边的男人终于说话了:“要安眠药吗?我去找医生拿。” 他睡不好的事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吗? 黑泽阵盯着那个男人看,对方也不等他同意就往外走,过了一会儿把几片药和水带过来,甚至说了一句医生不敢给太多,怕你死了。 看到黑泽阵没动,那个男人才又抬眼,补了一句:“一般的药对你没效果。” 确实如此。 一般的安眠药对他来说已经跟去年那个《咒〇回战》联动的手指饼干一样,除了难吃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了,现在就算苏格兰再给他灌下了安眠药的水,他照样会在周围有任何动静的时候醒来。 他的身体在飞快地适应让他产生异常的各种物质,当然也包括这些药物。时刻保持战斗的警醒是必要的能力,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陷入深眠——这跟生物特性无关,纯粹是他自己的看法,就算他再想睡,也会遵循这个本能。 黑泽阵又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在这两个人面前把药吃了下去。之前他吞下药片的时候还能尝到一点味道,现在什么都尝不到了。 他要回去继续睡不知道能不能睡着的觉,那个黑衣的女人忽然说:“请您等一下。” 她走到黑泽阵身边,动作很轻地翻开了黑泽阵的袖口,露出了里面的血迹。被强行撕开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根本看不出来是怎么造成的,但半小时前残留的血液依旧没干,伤口附近的血迹呈现出明艳鲜亮的红色,甚至顺着手腕往下淌了一道。 黑泽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低声说:“我去让医生来见您。” 她转身离开,这里就只剩下了黑泽阵和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 他们隔着空气对视,最后那个男人对他说:“任性也该有个限度,想死就赶快。” 黑泽阵看了他半晌,才问:“我们认识?” 靠着墙的男人显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单方面认识你。” 他们对话的效率实在太低,于是说两句话的功夫,那个黑衣的女人就带着医生回来了。 进来的还是之前那个医生,他忐忑不安地左脚先踏进门,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直到看到黑泽阵的手臂,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死得透透的。 哈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才过去多久啊,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他的身体就变成这样了啊! 面对那双像是要灭口的墨绿色眼睛,医生小心地、声音都在发抖地问:“您介意抽个血检查吗?一点、只要一点点就行。” 刚才回到楼下的时候,医生特地向“知情人”打听了这位“病人”的事迹,对他到底有多不喜欢被抽血产生了无比清晰的认知。据相关人士透露,这位曾经因为某些事故被先生强制换过两次全身的血,结果是造成了严重的PTSD——不要误会,不是这位自己的PTSD,他不爽的方式就是让别人产生PTSD,据说当时给他抽过血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连渣都不剩。 虽然刚刚听来的这些二手消息都有严重夸大的嫌疑,但从医生说出“抽血”这个词儿就飘过来的冰冷眼神看,这、这这这起码有1000%是真的啊! 医生赶紧低下头,说您不愿意就算了,但您身体的问题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很多,希望您能考虑一下……起码注射稳定剂。 ——哈哈,这位也非常不喜欢被注射什么东西,听说还是先生造的孽啊!先生,你看看,这怎么治,我不是没有办法,是根本没有办法让他配合啊!还是说您指望我能打过他?啊? 不过跟医生想的不一样,黑泽阵听到他的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别的反应,只说了一句:“让他回来见我,再考虑这些。” 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吧,他不想继续重复了。 医生就使劲儿看旁边站着的那两个人:所以先生呢,快点把先生叫回来啊,他要是出问题那我就没命了!你们俩为什么还是站着啊!难道你们真的背叛了吗?! 当然,背叛是不可能背叛的——穿黑衣服的女人和不怎么说话的男人接收到医生的眼神信号,先对视一眼,又说好的,我们这就去联络先生,随后就把医生请了出去。 之前那间卧室里还有血的味道,虽然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但黑泽阵不想回去睡,就干脆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先把那个年轻的老东西干掉,再…… 然后就可以休息了。 特制的安眠药确实有点效果,起码能让他在浅眠的时候不被记忆占据大部分的画面,毕竟从回到日本开始,他的记忆重新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到昨天为止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时间的记忆,属于谁的场景,又是谁在对他说话。 他唯一能分清的就是记忆和现实,从始至终,他都很清楚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做什么。 银发少年侧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即使躺着也腰背挺直,长发的末端垂落到了地毯上,在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里反射着微光。 穿黑衣服的女人和不怎么说话的男人走了出去,沉重的门被轻轻关闭,隔绝了一切从外面来的声音。 门外。 “先生呢?” “暂时联络不到,不知道先生在做什么,我会尽快联系他的。”穿黑衣服的女人低声回答。 那个男人抱着手臂,不耐烦地说:“先生非要养着他做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没听话过吧。” 穿黑衣服的女人看到手机接收到的消息,本来准备看一眼,听到这句牢骚有点诧异,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先问:“你真认识他?” “单方面认识,我死得比较早。”那个男人耸耸肩,说。 穿黑衣服的女人就不说话了。 她划开手机,看到刚收到的消息,表情有些怔然。 本来靠回到走廊边上的男人睁开一只眼睛,往这边看了看,问:“怎么了?” 穿黑衣服的女人回答:“莎朗·温亚德从洛杉矶逃走了,芝加哥也出了一些情况。美国那边是谁负责?” “不认识。我死后才出现的角色吧。” “你到底死了多少年……” “反正比你要久。” “……” 大多数人都比她死得要早。不过她也不打算透露自己的信息,穿黑衣服的女人不再跟他说话,而是快步走到窗边,拨通了某个号码,静静地等待。跟之前几次不一样,这次电话打通了。 电话那边是先生。 她低声跟先生说了目前的情况,又说“黑泽先生希望您能尽快回来,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这让靠在墙边的男人挑起眉毛。 从他的角度,他总觉得这女人像是在说“嗨!老东西,你再回不来你养的宠物就要没啦!”。 虽然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非常小心、非常恭敬,但他就是觉得她就是这个意思。 他继续听那个女人跟先生打电话: “是的,莎朗那边…… “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她的。 “请您尽快回来。” 对话的内容都很简洁,接下来她等待电话挂断,就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的电话。 是莎朗·温亚德的电话。 虽然莎朗已经跑了,但这个号码曾经用来联络过莎朗,以她的性格来说运气好的话还能打通,即使她不觉得莎朗能接电话……好在事发的时间不长,莎朗还是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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