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骁卫营无召不得外出,他们怎么敢的?卫国公府这是要谋反!”县令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文管事叹息一声,“或许是缺钱吧,卫凉城苦寒,将士们日子不好过,这些财货......” 说来皇帝也是狗,给骁卫营特制的盔甲,武器和马鞍马镫,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骁卫营,表现得非常特殊,以及看重。 可实际上,他们的粮食和布匹每年都严重不足! 卫国公府要养五万人的军队,耗费巨大,偏偏有言在先,卫家掌了军权,又有卫凉城的税收,就不能从事商业,工匠等其他来钱的产业,从源头上掐断了他们赚钱买粮,自己制作武器的可能。 且还不能缩减军队人数,世袭罔替的招牌,就是用世代镇守西锤换来的。 卫凉城内没有普通平民,除了一些商贩,就是将士及其家属,还土地荒凉,无法种植,能有什么税收? 勉励维持这样一支军队,已经是卫国公府竭尽全力了。 他们自然要自救,总不能耗死吧? 于是与皇家代代联姻,就成了必然。 卫国公府娶的都是公主郡主,家中女儿嫁的都是皇室。 现任卫国公把女儿嫁给原本最没有希望继位的六皇子,一来他年纪小,前面有五个哥哥都挺优秀,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二来出身不显,身后没有势力,卫国公府也不会扶持他上位,免得被新帝打压。 哪知就这么巧,一场席卷整个建安的疫病,带走了三位年长皇子,剩下两位觉得时机正好,密谋造反,被早得知消息的先帝一锅端了。 而先帝也因染上疫病,加伤心过度一病呜呼,最不可能的六皇子成为皇帝。 他的王妃,也就是卫国公的女儿成为皇后,两人还育有大皇子。 如果卫国公女儿嫁的是皇帝,很可能不会有孩子,毕竟要防着卫国公扶持外孙上位。 但偏偏六皇子登基时,大皇子已经十六岁,已经娶妻,长子都出生了。 皇帝要是真的直接废了大皇子,那无疑是和卫国公为敌,这不是明智之举,至少防备和怀疑不能摆在明面上来。 当时他皇位害未坐稳,谁知道卫国公府会不会为了皇子外孙,直接逼他退位。 所以他只能用怀柔政策,先安抚,待自己掌权再说。 但皇后和卫国公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筹谋时,也已经把大皇子推了出来,使其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大皇子是嫡长子,本就是正统继承人,加上他本人优秀,礼贤下士,许多大臣即便防备卫国公,也认为他是个不错的皇位继承人。 此时,皇帝想要动他,朝上至少一半人反对。 而另外一半,就是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了。 为了制衡皇后和大皇子,楚帝登基后,封了二皇子生母为贵妃,并为他娶丞相嫡幼女为王妃。 贵妃原本家世不显,但其父兄在皇帝的提拔下,一路干到吏部尚书的位置,管天下钱粮。 骁卫营待遇越来越差,就有他的缘故。 大皇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在朝中斗得如火如荼,他们也拉拢过文家,毕竟四大皇商有钱是出了名的,只要他们肯支援,夺嫡就不用愁钱财问题了。 但文家也怕卷入皇室纷争,原先的皇商家族不止他们四家,其实还有三家来着,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抄家,或落败。 文家吸取教训,只听从皇帝命令,也因此把两方都得罪了。 但这没关系,现在的皇帝用得到他们,未来的皇帝也用得到。 等到新帝登基,他们送上大半身价,让皇帝一夜暴富,办事顺利,届时就不会追究之前的得罪了,还会认为文家是只认皇帝的忠臣。 南楚朝廷没钱,皇帝私库却有钱是出了名的,因为四大皇商擅长敛财,垄断不少产业,又只供给皇室,并不给给朝廷纳税。 新帝有钱就可以做很多事,上任三把火能烧得又旺又好,方便掌握权柄。 因此,不会为难给他提供钱财的文家。 这种策略,除了费钱,每次新帝登基,文家就要掏空一半家产外,也算长久安稳的法子。 但在实施过程中,难免出现意外。 比如现在,大皇子直接命令骁卫营的人来抢劫贡品,单纯为钱也就罢了,可要是有皇商或者商人和他们勾结,想要把文家打压下去,好吞并文家就麻烦了。 如今贺兰将军倒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损失一大半,剩下的人也不敢全信,谁知道没有血脉做纽带,有没有被其他人收买? 文家怕的不是大皇子打压,骁卫营抢劫,这些可直接捅给皇帝,以皇帝对卫国公一系的防备,自然会护着文家。 怕就怕其他家族联合起来,想要吞并文家,他们身后的势力合在一起,文家简直腹背受敌,左支右绌。 所以这个时候,皇帝的支持就是重中之重! 势必要让他相信,文家是无辜的,文家因为对皇帝忠心耿耿被大皇子针对,朝中弹劾文家的人,很大可能都是大皇子一脉。 如此,皇帝会更加忌惮大皇,也就会竭力保下文家。 那么,如何保证皇帝信任文家呢? 不能靠文家自己申辩,也不能靠二皇子一脉,否则后患无穷。 只有第三方,还得是能绕过大皇子二皇子在朝堂的势力,把秘折送到皇帝跟前,又让皇帝相信,他是文家收买不了的人。 济阳县令自然没这个本事,但他的老师翰林院李翰林可以! 李翰林,一个老顽固,脑子里除了上谏还是上谏,只要是看不惯的,都要上折弹劾。 他是年少进士,先帝钦点的探花,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四十年,至今还是个穷翰林,因为他逮住错处就开骂,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大臣,且骂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让人无法反驳。 先帝亲言:不畏权贵,敢言善谏! 加上他除了上谏,也写书,劝言天下学子,在文人中备受推崇。 这样的人,无人能收买,因此皇帝即便对他颇为头痛,也只是放在一边置之不理,被气得暴跳如雷,也不曾革职。 当然也不是没人嫉恨,诬陷过他,可抄家后发现,那真是家徒四壁,米缸空的老鼠都不光顾,衣服更是补丁垒补丁,只外面那件官服是好的。 最后还因为过于穷困,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奖赏一百两,放他回去了。 转头他就抨击皇帝赏罚不分明,随心所欲没有章程,破坏朝廷法度。 皇帝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也因此,李翰林上书,皇帝不会怀疑他是收了文家好处,反倒那些和他持相反意见,抨击文家的人,会被皇帝怀疑。 那么,济阳县令愿意帮这个忙吗? 不,他才不是帮忙! 身为李翰林的弟子,他脾气比老师圆滑一点,但不代表就会对骁卫营擅长行动,伪装抢劫这样触犯朝廷法度的事视而不见! 他必然会给老师写信,李翰林也会上书抨击大皇子和卫国公府。 这是阳谋! 文管事不过是出点小钱,就能投其所好,让济阳县令即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依然心甘情愿。 为了治下百姓,那点不高兴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文家大管事的手段,君子以义趋之! 被挖出来的骁卫营一共有五十人,相当于一个小队,另外还有文风道! 每个人都被冻晕过去,好在花满楼考虑周到,不仅请了大夫,还准备了足够多的药材,如此这些人也能得到救治。 大雪覆盖时,文风道坐在马车里,并未完全被埋,虽冻着了,却没有其他人严重,因此很快就醒了。 文管事痛心疾首,“你是文家子啊!为何要伙同外人抢劫文家,难道你不知,丢失贡品会让文家遭受灭顶之灾吗?” 文风道心虚的别开视线,“我为自己谋划有什么错?一旦大皇子登基,我就能像先祖那样,开创一个新的文家,还能获得爵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只能憋屈的花钱买清净,没有权,我们就永远是待宰的羔羊。” “呵,你以为就你聪明,文家那么多先辈难道不知道没权利不行?可他们更清楚,人不能贪心,既要又要,只会遭到皇家清算。献上一半家产,是文家的保家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说到底他们懦弱,你看看其他几家,齐家,魏家,王家,哪个像我们这么胆小怕事,赚的钱全送出去了,”文风道越说越气愤,甚至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文管事只觉他不可理喻,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他的思想如此偏激? “文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他深深的不解,“你在文家,难道享受的不是最好的待遇吗?” “要知道,”他特意压低声音,“就连宫中不受宠的皇子公主,待遇都没你好!” “那又如何,他们是皇子风孙,待遇差点,可到哪都高高在上,即便是那不受待见的三皇子,外人见了,不还得乖乖行礼。可我们呢?一个商人,走到哪里都要给人赔笑脸,明明我们是功勋之后,不被重视就算了,处处被人看轻。赚来的钱还要毫无保留交出去,却只能得到一个轻蔑的眼神!” 说着,他不屑的看了文管事一眼,“你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给别人当管事,我文风道可不会!” “那你就从未想过文家吗?生你养你,精心培养你长大,文家有哪点对不起你?做人要讲良心,把文家坑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文管事想不通,他为何会变成如今狼心狗肺的摸样? 明明当年,再纯善不过一个孩子。 因而即便他是庶子,文管事还有更多选择,也选了他当女婿,并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就连对亲生儿子,都没这么上心! 因为他知道,文家不会让两代人都担任文家大管家一职,他的儿子以后只会是小管事,店铺掌柜之类。 他看好这个孩子,以文家庶子身份出任大管事名正言顺,无论是跟着大少爷接管家业,还是跟着二老爷走南闯北,未来必前途无量,成为家主依仗的左膀右臂。 却不想,他不知不觉走歪了,而自己竟无丝毫察觉。 “不会的,”文风道狼狈的别开脸,“我们还有一支商队,贡品不会有问题。” 他们这次贩来的货物,是需要上交贡品的十倍,这边一半被劫走,剩下的一半依旧够上供,顺便赚王公大臣们的钱。 到时就说货物被劫,商品不够,只能涨价,说不定反而卖的更好。 文家不会有损失的,他都计划好了,跟着骁卫营离开,在大皇子继位前,就不回去了,文家完全可以当他死了。 文管事苦笑,“你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大皇子会满足只拿一半吗?想必这会儿,走阳光道的商队也遭难了吧,也不知大少爷那里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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