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还没来得及消化脑海中的大量信息,有一个听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仿佛自遥远之处对他说:【来寻找我吧,来争夺我吧,来拥有我吧!】 突然,一个悦耳的女童声近在咫尺,宛如贴在他的耳边。 【阿纲——即便是为了愿望而拼上性命,也祝你玩得开心。】 他猛地睁开了眼! 纲吉下意识的用防备的姿势就地一滚稳住身体,入目的是一栋校园教学楼和操场。并非是他之前就读的私立高中,而是……而是非常熟悉的,非常熟悉的学校。 不仅是看似正常且空无一人的学校给他带来的异常感,抬头看去,黑色的天空上是一条条红色的光带,不祥的暗红之光像是光带中的星点不断闪烁,而整个天空又像是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纲吉清楚的在那片虚无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只剩下四栋的港口Mafia标志大楼。 “这里是……” “欢迎醒来,我的……御主,而我是你的从者,Archer(弓兵)。”身边有一个熟悉且好听的声音用冷淡的语调对他说:“很明显,这里是异世界,我们可以行动的空间只有这所无人的校园,想要从这里出去,就要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打败与我们分在同一区域的参战组合,才能离开这个‘初始地点’。” 看到纲吉看过来的目光,气质阴郁面色病态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唇角:“简直就像游戏一样,不是吗?……嗯?看到御主你的表情……啊……你认识我。” 回应阴郁少年是纲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过来,被中原中也手把手教了近四年的好身手骤然将坐在草坪上的“弓兵”按倒在地,一只手控制住对方行动,另一只手紧紧卡住自己契约者的脖颈,怒声道: “费佳!” ………… ……………… 黑白的世界中,带着白色毡帽的俄罗斯男人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懒腰,用轻快的语气道:“虽然早已有所怀疑,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实现了,反而让我心情复杂……呵呵,啊……亲自书写自己的‘过去’,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之后要好好感激纲吉才可以,就算是我,也会愉悦于这种创造命运的机会。” 他看向身边面容冷酷的男孩,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用这样防备着我吧,我们签订了灵魂的契约,我可没有任何办法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 “闭嘴,异能者。我没有兴趣听你的花言巧语。”布克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试探:“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缠绕着的因果之线,我怎么可能会选择你这样不确定的因素。” “好歹也算是合作者,真是无情的人啊。我可是浪费了无数的脑细胞,才能‘合理’的将多个世界碰撞所产生的‘狭间’化为圣杯战争的战场,理所当然的将异世界的圣杯引入其中,顺带捕捉到了祸乱这个世界的英灵帕拉塞尔苏斯,让他无法继续成为逍遥事外的钉子。” “啊……莫非你在‘害怕’我会设计出伤害纲吉的‘故事’吗?”费奥多尔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单纯的微笑,又似乎满是嘲讽:“安心吧,我很满意与纲吉相遇的‘过去’,也并不打算修改。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未来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不知晓了。如果得到圣杯,届时只要纲吉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哪怕你再如何阻止,也回天乏术。”顿了顿,费奥多尔歪着头,有些可爱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疑惑地问:“想不通,即便是我也不能理解,明明无论从什么角度想,你都应该是非常不愿意纲吉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前期你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否则就不会完全堵住世界之间的回廊,还需要我借用纲吉这个唯一的例外召唤异界的英灵来重新打开。” 布克被问的有一点恍惚。 他当然可以不理会这个给他惹了无数麻烦,还害得他被恩奇都的宝具戳了一个洞的异能者。他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只要他按照约定付给对方“一个自己”,就可以将这个烦人的东西扔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唯一能进入到这个特殊世界的只有泽田纲吉的灵魂。即便是与他同样非人类的、源自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格瑞儿”,也只不过可以和他互相传递意念,无法做到这样面对面的沟通。 ——布克其实很喜欢人类。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存在,拥有了特殊人格的、所有平行世界中都极为特殊的“自己”,是不可以去接触人类的。 费奥多尔与泽田纲吉身上的因果之线让他成为了第二个例外,但这条线实在是太过于脆弱,这场契约结束之后,对方再也没有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或许是出于这样太过寂寞的心理,他并没有着急将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赶走。 费奥多尔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布克,谆谆劝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布克念出了面前男人的全名,依旧是冰冷的语调,但是费奥多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一丝丝细微的波动:“你应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吧——‘他拥有比天空更美丽的眼眸,拥有比太阳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于天空,能净化所有污秽’。” “当然,这如同怀春少女对所爱之人的赞美的诗句,出自纲吉的‘父亲’,港口Mafia先代首领之口,当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费奥多尔回答:“果然,和先代首领签订契约,借由纲吉的火焰延续他生命的,就是布克你吗?” “不是我哦,那个时候的泽田纲吉尚未履行我们的契约,我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干涉现实,与人类签订自我强制征文的绝对契约。”布克的身影突然自费奥多尔的面前消失,再出现,便是高台之上的王座。穿着精致靓丽的男孩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靠坐在王座椅背,他没有看台下的费奥多尔,而是有些出神,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和那个人类签订契约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的存在——另一个世界圣杯意志的化身,Grail(格瑞儿)。” 此话一出,便是费奥多尔都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意外。 “虽然订立了契约,但我与泽田纲吉不过各取所需,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好感。只不过……”他看着黑白的世界一直向外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色彩:“……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拥有了特殊的意识,成为亿万个平行世界中最特殊的“书”,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问题,即便是布克自己也没法回答。 “因为太安静了,有时候,我就会听格瑞儿那个聒噪的家伙讲述泽田纲吉的过去。” 无尽的寂静之中,他甚至寻找不到他的契约者泽田纲吉的存在,唯一能与自己交流的,是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声音。那是一个神经质又聒噪的家伙,明明在混乱的虚数世界中两方交流不易,声音也经常断断续续,对方却浪费魔力不断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而话题的中心永远都是那个叫做泽田纲吉的异界少年。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虽然觉得很吵,但布克每一次都有好好听对方口中的故事。渐渐听得多了,他也从单纯的打发时间,变成了认真的了解。他听着格瑞儿对泽田纲吉的赞美,听着他的契约者过去的英雄事迹,听着对方一步步的前进,听到激昂之处,他也会忍不住期待起来,期待着那个没用的先代首领快点找到那怕黑怕孤独的孩子,期待那个孩子能够点燃那如同彼岸明灯一般的辉煌之火,期待他的契约者彻底觉醒神性,来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前往现实世界,出现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他的灯火面前——他的契约者却非常坚定的告诉他,他一定要找回过去的记忆、过去的自我,回到过去的世界,过去的家。他的未来,从来都没有布克的一席之地。 布克心中隐秘的期待,连笑话都不如。 ——那个格瑞儿口中的救世主,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所以当泽田纲吉与彭格列大空指环彻底融合,化身世界的“支柱”时——虽然事出意外,但也阴差阳错的让那孩子即便没有来到他的面前,也可以开始履行契约的时候,布克的心中是愤怒与失望的,是不甘与恼火的。 ——这代表着即使对方没有彻底觉醒血脉中的神性,也可以完成他们之间的契约,最后理所当然回到过去的世界。 因为这份不甘,他使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世界之间的通道,阻断了少年首领原本世界的人的追索,也连同格瑞儿令人厌烦的故事一同拒绝。 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我会时不时看看泽田纲吉的人生,见证他的觉悟与成长……” ——然后自然而然的,被那个孩子所吸引。 他不再是格瑞儿口中的故事,不再是自己于黑白世界的幻想,不再只是他单纯的契约者、照亮这世界的灯火。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看,不要去理解,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守望,然后自己亲手一点点打破自己曾经的坚持。 “那样美丽的火焰,让我的同类也不禁狂热痴迷,那么我会喜欢,也不算什么意外吧?” 布克喃喃自语:“既然都喜欢了,就应该给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吗?” 他曾经问过格瑞儿,既然那么喜欢泽田纲吉,为什么不动用一切手段将对方留在自己的世界,而是放任其带着言峰绮礼等人彻底离开。 【反正阿纲已经在我的世界留下的印记,就算回去,只要他死后化身英灵,我们还是会相见。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最多再举办两场圣杯战争就又能看到他了,我不着急。不过……唔,不对,这不是理由。】 格瑞儿想了很久,然后回答他。 【我其实有悄悄下套给阿纲,让他跟我签订自我强制征文,永远留在我的世界,但是被讨厌的超直感发现了。不过阿纲没有生气,他有好好笑着告诉我……】 【即便我拥有完全模拟的能力,『爱』是不可以被模拟的。】 【他的双眼在告诉我,『爱』不应该是支配。】 【他的灵魂在告诉我,『爱』是希望对方快乐。】 【他的心音在告诉我,如果不想被夺走希望,就不要去夺走别人的希望。】 所以格瑞儿选择的放手,顺从的回应了泽田纲吉的愿望,为他打开了回家的通路,让那孩子可以带着自己与言峰绮礼、连带着所有英灵一起返回。 可惜事与愿违,另一个平行世界因为某位“人类之恶”想要改变人理从而引发了虚数空间的巨大震荡,也因此歪曲了少年首领的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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