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只要他希望,布克就会告诉他一切的始末。现在比过去的记忆更重要的,反而是他那还不够坚定的决意。 “如果我的御主这样希望的话。” 听到对方顺从的回答,纲吉撇过头看了他一眼——过于瘦削的少年穿着宽大粗糙的囚服,脚上的布鞋只有一层极薄的底。这个世界并不温暖,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冷。在这个世界转悠了快四个小时,对方本就苍白的皮肤因为寒冷而发着青。他的眼睛有问题,看到的费奥多尔并非是他的真实年龄,按照现有情报推断,对方至多不过十来岁,应该和中岛敦差不多大…… 平心而论,刨除掉过于锋芒毕露的攻击性,费奥多尔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非常的聪明也非常的有眼色,顺从且听话,虽然方才遇到的美女英灵让他们的小心谨慎更像个笑话,但纲吉相信,若是换一个战斗意识很强的对手,费奥多尔的提前准备甚至可能成为他们致胜的关键。 更甚至于,纲吉对费奥多尔的初始印象十分好。 作为同被魏尔伦胁迫的人,纲吉一开始就与那个温文尔雅言语幽默的情报商人起了共鸣,甚至可以说是好感,他一度为魏尔伦对费奥多尔的不屑感到不满——直到项链中出现了玛雷指环,直到太宰治告诉他真相,他才突然讨厌起了曾经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临时朋友。 如果那些伤害都是只是限于自己身上,那么面对“过去”的费奥多尔,纲吉在初始的纠结之后,都愿意尝试再度和对方做朋友,努力去改变对方与他敌对的“未来”。但是事件中受到伤害的是他的朋友们,那么纲吉就做不到去原谅。 纲吉转回了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身后单薄的身影,快步朝校门外走去。 另一方面,想到方才与敌对英灵儿戏一般的见面,纲吉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浓浓的疑惑与违和。 【圣杯战争是这样的吗?】 被印入脑海中的“规则”,再结合方才美女英灵的抱怨,圣杯战争选定御主和从者的方法似乎是随机的……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绝非如此呢? 真正的圣杯战争不应该是这样游戏一样的“随机”,尤其是受召唤而来的英灵们,应该是,应该是…… 【应该是心中怀有求而不得却一定要实现的悲愿,才会赌上自我,自英灵座而来。】 ——他所参加的,真的是“圣杯战争”吗? 恍惚间,他猛地想起了刚刚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小女孩的声音。 『祝你玩的开心!』 “………………” “御主?”费奥多尔的声音打断了纲吉的沉思:“是想到了什么新的记忆吗?” “不,没什么。”纲吉摇了摇头:“走吧。” 在离开校园大门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骤然一变。 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树木,即便抬起头,遮天蔽日的树冠也将夜空隔绝的非常彻底。空气也变得寒凉而潮湿,虽然地面还是黑色的泥土,但那些树冠的顶端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积雪。 “真是有意思……”费奥多尔伸出手臂朝身后一晃,他的整条胳膊就消失了。再探出身体,少年就只剩下下半身还在纲吉的视线范围,但依旧能听到对方兴致勃勃的声音:“原来如此,这就是‘狭间’,由无数不同的空间组成的世界。” 他收回身体,对着身后沉默的少年首领笑道:“即都市校园之后,这次的副本是原始森林吗?越来越有趣了呢……我的御主,快走吧。” 看着对方吐出的呼吸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纲吉忍无可忍,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和红色围巾扔给了对方:“穿上吧。” 抱着怀中尚带温度的衣物,费奥多尔笑了起来:“御主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做,也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道德。”纲吉摇了摇头,他本就穿的不少,再加上常年锻炼,即使只剩下衬衫和马甲也不觉得多冷:“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知道走哪条路吗?”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除了身后是可以回到校园的路外,其他几个方向没有任何区别。他的超直感再怎么厉害也只是给予他一些暧昧模糊的提示,而非清晰准确的答案,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身后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这显然是不够的。 就在纲吉犹豫是否要点燃火焰飞起来的时候,费奥多尔却仿佛只是随手一指:“这边。” 少年首领顺着看去,确实是超直感所指引的方向:“……理由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费奥多尔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穿上那也有些宽大的风衣,用红色的围巾在纤细的脖颈上缠了三圈,语调含笑:“即便做过遮掩,但总会有一些细微的痕迹存在。既然已经有前人为我们开路,那么只要顺着走即可。” 纲吉:“……”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看进那双含笑的紫眸中,对方明明是在笑着的,笑容温柔和善,但却让他感受不到善意。他见过费奥多尔真正温和的微笑,那是与眼前这虚假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感受。但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说谎,哪怕超直感明确的告诉他确实有什么不对劲。 和面对太宰治与涩泽龙彦一样,谎言被掩埋在真实之下,自己的超直感在这些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聪明人面前,总是另类的不准确。 ——是否直接暴露自己的能力,承担身体随时可能彻底神性化的风险,点燃火焰飞到在空中探查? 再三犹豫,纲吉最后还是打算先按耐住心中的焦急,跟着费奥多尔前进看看。 “……那就顺着这边走吧。” 就像是没有看到少年首领的不信任,费奥多尔笑意盈盈地率先前进,如同之前那样走在纲吉前方一米远的地方导航,带着自己的御主前行。 这片原始森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在步行了接近半个小时后,他们依旧在这片深幽之地徘徊。刚开始纲吉还能记一下走过的路,但是十分钟后他就已经彻底放弃,所有的树木基本都是一个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在他决定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飞到天空时,费奥多尔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御主……你——” 纲吉一愣,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去,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十分透明,可以轻松地透过肉||身看到身下的泥土! “这是——!” 就像是回应他的疑问,本就幽暗非常的原始森林瞬间变的漆黑,他看到费奥多尔惊讶地朝他伸手,下一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御主!!”费奥多尔颇为惊慌地跨步到纲吉方才所站的位置,那里自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对方如同来时一般突兀的消失,不留一丝痕迹。确定少年首领确实不在后,费奥多尔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默默地朝右方走了大概四百米的距离后停步,喃喃道:“是所有的御主都会像这样突然到来又消失,还是只有他会?” “我的御主,看来和平的生活让你的观察力不太足,虽然我刻意用话题转移你的注意力,但竟然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化,黑暗的环境可不能成为你失察的理由……嘛,也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小兔子,我不讨厌哦。” “不过直觉系的人还真是麻烦,还好有蠢材在这里迷过路,我才能少废点力气回来。” 他再度迈步,下一秒,世界变化,他又一次回到了最初始的学院空间。 “我的御主,虽然你不太关心自己的过去,一心只想尽快取得圣杯。但比起明显已经有主的圣杯,我对你更有兴趣呢。”他抬头看向天空,黑色的夜空只能看到那代替了月亮的圣杯之光,连星辰都不见一丝半点:“你眼中的天穹是什么样子呢?定然是与我截然不同的美景吧?看来我没有猜错,这个世界与其说是一场争夺圣杯的‘战争’,不如说是为你的愿望所搭建的舞台——你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 “你究竟是被神明所偏爱的孩子,还是神明本身呢?”他充满兴味地朝着之前发现异常、故意带着少年首领避开的区域前进:“让我看看,‘未来的我’给我留下了怎样有趣的讯息呢?” ………… ……………… 纲吉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但诡异的是,晴空被一条条赤色的光带割裂,暗红色的点在光带中不祥地游动着。整个天空就像是一片老旧的蓝底反射式幕布,纲吉清楚的在被割裂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黑暗幽深的原始森林,以及位于森林深处的白色欧式城堡。 而欧式城堡的正上方,圣杯代替了月亮,散发着神圣金灿的光辉。 “镜像……?我、我回来了?” 突然的去了狭间,他都做好了得到圣杯后才能回来的准备,结果却比来时还要猝不及防的重回家园。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其妙的……不、不对……”他突然想起之前与布克的对话,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原本世界的干涉吗……?世界之间的碰撞导致了狭间的产生,现在已经影响到世界本身,让空间完全失控了……” 【所以我才会首当其冲的在世界之间来回?】 抱着这样的猜想,纲吉有些怔愣,如果不是这诡异的天空,他甚至要怀疑自己与费奥多尔一起参加圣杯战争的离谱事件只是自己的幻梦。直到耳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让他猛地惊醒,才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在大街上受人围观! 少年首领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手脚并用从地上快速爬起,正准备不顾一切的逃离这个丢人的现场,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矮桥上传来了阵阵惊呼:“有人跳河了!” 心中的善良让纲吉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冲向了身后的矮桥。桥上已经围了一圈围观的人,纲吉挤了过去,正准备脱掉鞋子和马甲跳下去救人,突然看到了那个丝毫不打算挣扎的落水者彻底沉入水底的面庞。 霎时间,巨大的恐惧与愤怒席卷了少年首领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思维,在路人的惊呼声中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水流湍急的河水中! “太宰君!”
第156章 其实纲吉很不喜欢下水,虽然在学习游泳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太宰治他们都发现了,并且体贴的没有问,接受了他的所有软弱。 ——与其说不喜欢下水,不如说他不喜欢的是将整个身体包括头部沉入水底的感觉。 水压压迫他的身体,波纹模糊他的视线,无孔不入的水流堵住了他的耳朵,让他什么也听不清——就仿佛在那段遗失的记忆中,他也曾孤独的飘荡在一片虚无的大海之中,隔绝一切光芒和声音,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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