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磨了半天,嬴渠梁才终于如他所愿,将那封书信递给了他。 嬴驷顿时如获至宝地踹在怀中,生怕被人抢了去。 等他看完这封书信,不由瞪大了眼:“政儿真的好厉害,这回居然带了百万大军过来呢!也不知道,政儿是不是已经把六国都给攻灭了,才得到了这么多人手。” 说完这些话,嬴驷又开始抱怨:“不过一年功夫没见,政儿就开始与我们生分了。连寄来的书信,都这么公事公办的,丝毫没有一点儿温情。不行,等政儿来了咸阳,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嬴渠梁摇了摇头,没有提醒嬴驷,这次来的嬴政,很可能不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嬴政。 他已经察觉到,前后到来的两个嬴政,在语气和用词方面,有微妙的不同。 不过现在,嬴渠梁不会事事都告诉嬴驷,他更乐于培养嬴驷的观察和思考能力。 就让他看看,嬴驷什么时候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发现这一点吧。 “阿父,等政儿回到咸阳的时候,我想亲自去接他,好不好?” 嬴驷眼巴巴地看着嬴渠梁。 自从他岁数渐长,他的功课也不断增多。有时候,嬴渠梁还会将一些简单的政务作为功课,交给他来处理,让他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嬴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上着嬴稷和嬴政的课还能偶尔摸鱼的小太子了。现在的他忙得脚不沾地,要是嬴渠梁不同意,他还真是抽不出空来。 嬴渠梁道:“若是你最近的功课能够让寡人满意,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功课!”嬴驷生怕嬴渠梁改变主意似的,一路小跑着离开。 嬴渠梁看着他冒冒失失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 自打嬴驷得知他能够见到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嬴政,他就处于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中。 始皇帝大军赶了多久的路,他就数着手指头盼望了多久。 小半个月后,百万大军终于赶到了咸阳附近。 此时的咸阳才刚建成没几年,还没有经过后世的扩建,自然无法容纳下这么多的人。 因此,蒙恬和章邯早早就开始对百万大军进行分流,让他们一波一波地从各个方向前去拜见秦国先君。这不仅仅是为了表达对嬴渠梁的尊重,也是向秦国底层兵卒们展示“神迹”的意思。 看吧,秦国国君这般得上天的眷顾,能够跨越时空与自己的先祖或者后代进行交流,你们这些底层兵卒就不要再起什么小心思了。 尤其是章邯带来的那数十万大军,虽然章邯治理有方,让那支大军在他手下化作了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但蒙恬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些兵卒对于大秦,忠诚度并不那么高。 许是胡亥不得人心的缘故,许是二世的大秦已经叛乱四起,那些兵卒们自然也多了一些小心思。 不过,在他们见识过秦国国君神奇的力量之后,他们的那些小心思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 事实上,别说是这些底层士兵了,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蒙恬,在确认自己真的已经随着始皇帝来到战国初期之时,也恍惚了好一阵。 在回过神来之后,他反倒愈发肯定上苍是厚爱大秦的。否则,为何秦国先君能够跨越时空,给始皇帝送来《求贤令》?始皇帝又为何能在这里见到胡亥,提前得知不确立继承人的种种害处? 他们来到了这里,便能助秦孝公一臂之力,让秦孝公的秦国变得更好。他们得知了来自后世的种种信息,待他们回到属于他们的大秦,他们的大秦自然也会避开一些大坑。 大军越是靠近咸阳,周围的将士们便越能清晰地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咸阳。 这个初生的咸阳,一切都在兴建中,远远没有达到后世的规模。 他们是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世界。 始皇帝看向这个方兴未艾的咸阳,神色尤其复杂。 这不是属于他的咸阳,但这的确是咸阳,是大秦的都城。 历代秦国国君的野心就是以这里为出发点,蔓延到各国各地。 然而,始皇帝只要一想到胡亥时代的咸阳,此时已经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他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下来。 “政儿!” 一声清脆的叫唤声,不仅让刚准备步入咸阳的始皇帝愣住,也让始皇帝周围的官员和将士们愣住了。 政儿……这是在称呼始皇帝? 众人看了看威严霸气、睥睨天下的始皇帝,总觉得,这个亲昵的称呼,与始皇帝似乎不怎么搭啊…… 嬴驷兴奋地冲着他的“政儿”挥了挥手,他见“政儿”反应冷淡,不由有些不高兴。 他在跟嬴渠梁打过招呼之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始皇帝面前。 始皇帝身边的护卫队下意识地要拦截他,这一举动,让嬴驷更加烦躁。 “你们什么意思啊!我跟我家政儿交流感情,有你们什么事!” “政儿,一年不见,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祖宗啦?” 嬴驷气呼呼地仰着小脑袋望着始皇帝,这一抬头,他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政儿,一年不见,你怎么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第60章 “放他过来。” 始皇帝威严低沉的声音传来,侍卫们立刻遵循他的旨意,在嬴驷面前让开了一条道。 刚刚还叫嚷着要跟“政儿”交流感情的嬴驷,此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磨磨蹭蹭地来到了始皇帝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始皇帝。 此时,始皇帝身上的衮服花纹变得更加繁复,头上戴的也不再是冕旒,而是通天冠。 与嬴驷记忆中的秦王政相比,眼前的始皇帝通身的气场更加强大,他看向旁人的目光中,似乎也带了几分冰冷冷的审视。 始皇帝见证了嬴驷从颐指气使,到乖顺下来的全过程。 他看着才到自己腰高的小不点,眼中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在来咸阳的路上,始皇帝与自己的先祖嬴渠梁通过两次信。 嬴渠梁在书信中就曾提到过秦王稷和秦王政,也提到过,他的太子嬴驷与这两名后辈的关系十分要好。 眼下,嬴驷身着秦国太子服,又一口一个“政儿”,始皇帝哪里会猜不出他是谁? 他装作不知道嬴驷的身份,对眼前的小少年说道:“刚才不是还说要跟朕好好交流感情么?怎么,现在朕就站在你的眼前,你倒是没话跟朕说了?” “你不是我的政儿!” 嬴驷气呼呼地道:“我的政儿没你这么……成熟,也不会像你似的,一口一个‘朕’!当然,更重要的是,政儿他可懂得什么叫做尊敬先祖了,他才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哦?那他是如何‘尊敬先祖’的?”始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稷儿平时欺负我的时候,政儿会跟我一起呛稷儿!” “政儿会给我上秦法课,他讲得可耐心可细致了!” “他还给我表演绕柱!” “我阿父奏乐的时候,政儿还会在一旁舞剑!你别说,政儿舞的剑,还真好看!” 嬴驷想到什么说什么。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忽略了他自己才是被嬴政逼得绕柱而走的那个人了。 在提到秦王绕柱这一出戏码时,始皇帝身边知道内情的老人都低下了头,以免自己当众失态。 始皇帝则是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还会在你面前绕柱……” 自从秦灭六国,一统天下以来,始皇帝一颗心都被大秦的未来所填满了。 每日里,他有批不完的奏疏,处理不完的公务,解决不完的难题。于他而言,统一之前的那些过往,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此时,嬴驷在始皇帝面前提起这些过往的糗事,始皇帝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有些恍惚。 “对啊!”嬴驷道:“我的政儿在我面前有什么说什么,他才不会像你一样,什么都埋在心里呢!” 说话的时候,嬴驷眼角余光瞄到了嬴政身后的佩剑,忽然顿住了。这把佩剑,和秦王政的佩剑一模一样。 “喂。”嬴驷小声道:“你和政儿,究竟是什么关系啊?难道,你是政儿的阿父,那个什么子楚?又或者,你是政儿的哪个儿子?” 不然,怎么能长得这么像呢?而且,眼前之人居然还有嬴政的同款佩剑! “朕就是嬴政!”始皇帝眼见着嬴驷越猜越离谱,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思,索性直接给出了答案:“你见到的那个嬴政,是朕的过去。” “啊?”嬴驷呆愣愣地直视着始皇帝:“我阿父的《求贤令》,居然还能召来两个政儿吗?” 始皇帝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嬴驷道:“你既然说你就是政儿本人,那我要考考你。政儿是哪一年回秦国的,他回秦国的路上遇到了几次拦截?回到秦国之后,他经历了哪些困难才登上太子之位?他是哪一年继位的,又是哪一年亲政的?” 一连串问题,能直接把人给砸懵。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盘问始皇帝呢。 始皇帝身边的近侍忍不住上前,想劝这小祖宗消停些。 这些日子始皇帝的情绪可不太好,要是把始皇帝给惹恼了,他们全都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哪知,始皇帝本人却耐心地回答了嬴驷的所有问题。 始皇帝身后的大军,眼见着拥有无上权势的始皇帝,向一个小少年证明他就是他自己,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等到始皇帝完成了“验证”,嬴驷的眼眸中也蓄满了泪珠。 “如何,高祖父可满意了?”始皇帝看向嬴驷。 嬴驷“哇呜”了一声,飞快地扑入了始皇帝的怀中:“政儿,我好想你!” 始皇帝接住怀中的小少年,有些无奈地说道:“朕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嬴政。”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他和那个秦王政是同一个人,但他跟嬴驷可不熟啊。 “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是,可是他已经回去了,我兴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也只好看着你思念他了。”嬴驷说着,在嬴政怀中蹭了蹭。 始皇帝:“……” 始皇帝凭本能意识到小少年的话有哪里怪怪的,可他说不上来。 没等他细想,嬴渠梁已经率领秦国大臣们迎了上来。 “驷儿,寡人知道,你见了政儿心情激动,但你作为我大秦太子,也不能太过失仪。” “我知道了。”嬴驷擦干了眼角的泪花,从始皇帝的怀中退了出来,乖乖回到了自家阿父的身边。 嬴渠梁则趁此机会将始皇帝好好打量了一番。 坐拥天下的始皇帝,有一种气吞山河之势。 他的眼神比秦王政更加犀利,衣着比秦王政更加华美,整个人也比秦王政更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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