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黑瞎子果真请了一顿大餐。四盒披萨、两盒烤土豆、一桶炸鸡、五打啤酒。两个人相对无言,一通猛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女人。”黑瞎子诧异道。老沙硬生生干掉两盒半的披萨,现在正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很豪迈地对着瓶子喝啤酒。 老沙闻言哈哈大笑,抹了抹嘴巴,又拿起一块炸鸡。 “我以前碰到乱七八糟的男人,又不方便动手的,就和他大吃上一顿。”她道,“这帮孙子一出饭馆就跑得没影儿了。” 黑瞎子闻言也笑起来。老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就算她糙得和老爷们似地,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你现在怎么办呢?”吃了会儿,老沙就道。他们开着电视,里头的二人转的演员穿得红红绿绿的,声音可大,“你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哑巴张这个人,现在他和别人跑了,你干什么去呢?” 黑瞎子吃不下了,点了支烟起来,一边喝冰啤酒,一边看电视,并不打算搭理老沙。 老沙看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包里掏了个铁盒子出来。那是一个非常老旧铁盒,看样子保存得也不是很好,表面都生了绣。前头晃荡着一个大锁,锁上也全是绣。 “陈皮阿四的东西。”老沙就道,把钥匙放在铁盒子顶上,往黑瞎子那里推了推,“里面记录了他这些年间发现的一些事情,包括当年老九门的秘密行动,我留着没意思。” 那瞎子拿眼睛看看她,喝了口酒,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就这么收下了。 “我隔些日子,等手养好了,要去一次西藏。”黑瞎子道,“去查一些事情。” 老沙闻言皱了皱眉。 “哑巴张的事情,牵扯很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他就道,“有一些水面下的人,可能从来没在古董圈露过面,但也一直在暗地里密切地关注着他。” “你怎么老是给别人办事?”老沙就道,“凭你的本事,要单干也完全可以。” “给别人办事不好吗?”那瞎子就反问他,“我给他们办事,利用他们的资源,同时也可以掌握到他们第一手的消息和动向。” “我的风评你也知道,”他就道,似笑非笑地,“多少人等着请我办事。我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多。” “然后呢?”老沙问他,“你掌握了这么多的东西,想要做什么呢?” “不告诉你。”那瞎子愣了一下,就道,别过脸去看电视。 老沙在对面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又抓了个鸡翅吃起来。 这一吃,就吃到了半夜。两个人塞得又饱,又灌了大量的啤酒,直接开着电视就地睡了,老沙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钝钝地疼。黑瞎子趴在那只铁盒上,也是睡得乱七八糟的,墨镜歪了,连头发都是乱翘翘的。 她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就往门口走去。 外头的天正泛着鱼肚的白,有些白蒙蒙的。老沙深深地吸了口气,反手合上了门。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向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平凡但是安稳的人生。在余下的岁月中,她再也没见过黑瞎子这个人。
第58章 “哥们儿,就你一个人要上无人区啊?”开摩托的大哥问道,声音非常洪亮。 “是啊,”黑瞎子带着个红色的大头盔坐在他后面,也很大声地回他的话,“我驴友跟人跑啦 ,我只好一个人上去。” “不是我吓你,那地方有些玄啊。”那大哥就在前面摇了摇头,“我来这儿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几个人要上那地方的。” “怎么?有妖怪?”黑瞎子闻言就在后面‘咯咯’笑起来,笑声顺着风飘出很远。 那摩的大哥就一边开车一边摇头,很有些欲言就止的模样。黑瞎子在他后面笑了笑,很愉快地看两旁边的风景,似乎心情特别地好。 “到啦,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到了一家青旅门口,那大哥就道,“你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儿就得自己想法子往上面走了。我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人愿意载你上去。” 那黑瞎子下了车,很豪迈地给了几张红钞,也不等他找,转身就进了青旅。 这是一家开得位置很糟糕的青旅,太偏,一般的游客走不到这地方。黑瞎子进去的时候,那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壮汉坐在柜台后面,正对着电脑打地主,一边打一边在嘴里骂娘,估计今日牌运不佳。 “一晚上一千,不包饭,包饭两千。”那大胡子看到黑瞎子进来,也不招呼,仍旧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上鼠标不停,“只收现钱。” 黑瞎子对着他看了看,从包里数了一沓钱。那大胡子接过了,也不点,直接往抽屉里一丢,然后从柜台下面掏了个脏兮兮的钥匙出来。 那瞎子拿了钥匙就上去了。 楼上的房间一看就好多时候没人住过了,又没个人打理,木地板上一层黏糊糊的油脂,还有一团团暗红色的印记,瞧着像血。黑瞎子拿着钥匙转悠了半天,才找到自个儿的房间。 连个灯都没有。黑瞎子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在床底下找到半截用过的蜡烛。 他在桌面上铺了层报纸,就对着这半截蜡烛,把老沙送给他的,陈皮阿四的记事本儿摊开了。 陈 皮阿四是个粗人,没念过多少书,写出来的东西有些狗屁不通的,字又难看,何况年代久远,这本子的纸皮儿都黄了,阅读起来难度非常的大。其实黑瞎子在四阿公 手底下那么多年,陈皮阿四知道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这本东西吸引他的,并不是陈皮阿四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记录,而是附在记事本最后几页的几张画儿。 那是画在羊皮纸上的一组彩图,用了很老式的中国漫画的分格方式,记录一个年轻人在西藏的旅一系列遭遇。这画虽然年代久远,然而精妙绝伦,陈皮阿四拿胶水把它贴在了记事本的最后几页,从纸业边缘卷曲破损的程度来看,应该被频繁地翻看过。 黑瞎子坐在昏暗闷热的房间里,很认真地在看那画儿。这些天来,他已经看过它很多遍了,这画里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得人无法放手。 在蜡烛不断闪烁跳动的火光下,那张已经翻了黄的羊皮纸上,一个身穿深蓝色藏袍,留着很长很长头发的年轻人从无人区一路跋涉而下。他面孔的轮廓深刻,眼神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宿命的悲哀,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番外 新月饭店片段 齐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边上站了一溜儿穿着华美旗袍的漂亮女人,低眉顺眼,打从黑瞎子进门,连头都没抬一下,和假人似地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齐爷瘦得只剩下一层油皮,套在一件真丝的对襟大褂里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对着黑瞎子看了一遍,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那瞎子倒也不怕他,咬着烟笑了笑,往他对面一站。其中的一个旗袍美女就给他搬过来一张椅子。黑瞎子看看这女人,头还是低着,一脸很僵硬的甜笑,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位齐爷手下的女人,不单同一个身高,甚至连胖瘦和手脚的粗细都是一个尺寸的。 “怎么?我们黑爷居然要给人家当说客?”那位齐爷很长时间都不说话,让那瞎子在那儿干坐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可稀奇。” “我替人家跑腿儿也不是一两天了。”那瞎子就似笑非笑地道,“我给另一位也办过事情,也就算给你也跑过腿了。” 新 月饭店一共两个老板,掌握了一个很庞大很复杂的运营体系。这两位老板一黑一白,之前找瞎子和那小哥下斗的那位专管发丘倒斗这类见不得光的事儿,而这位吃喝 嫖赌的齐爷,却是管的台面上的勾当。他们的关系从年轻时候就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能把他们强行联系在一块儿,共同构建起新月饭店这个庞大的体 系。 “你是不是觉得会是另一位出面?”那齐爷看了看瞎子,尖酸道,“我告诉你,他日子不长了,自个儿的命都要保不住啦,哪儿还有闲工夫管你的事儿。” “这是哪里话,我也就是替人办事。”那瞎子干笑了两声,就道,“说得成说不成,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那齐爷闻言冷冷笑了两声。他比那瞎子虚长了几岁,那小哥当年头一次去齐家时候的事儿他记得可比那瞎子清楚。多少年前啊,这位还肉嘟嘟着的小少爷可不就喜欢绕着那个张起灵转悠。他直到现在还是和那小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瞎子可是局内人啊。他齐爷用尽毕生心血,挤破了脑袋也打不进这圈子的核心团体,解家和霍家在闹着的事情,他摸不着头脑。家大业大势大,有他妈个屁用。 “按着旧规矩,你出面,这事情我肯定要卖你个面子。”齐爷沉默片刻,高声道,“你是本家,我是分家,怎么着我都得卖你几份薄面。” 黑瞎子摸不清他想干什么,也不好方便搭话,闻言有些尴尬,从胸口摸了支烟抽起来。 那齐爷也就不说话,瘦得一把骨头了,就干瞪着眼睛把那瞎子看着。上上下下地看着,从头到脚,好像那瞎子身上藏了什么宝贝似地。 “你亲自找到我这里,我还是给你一个面子。”隔了半响,这齐爷就道,语气不阴不阳地,“你把欠我的还了,我就不找张起灵的麻烦。不但我不找他麻烦,谁再敢拿上次的事情找茬,我替你办了他。” 黑瞎子闻言一楞。那齐爷也不着急等他回话,手挥了挥,边上的旗袍美女就上来了四个,两个一左一右地在他背后站了给他捶背揉肩,一个双膝跪地给他捏腿,剩下的那个弯着腰给他点烟。上好的水烟,特定的,现在市面上哪儿还有这东西。 黑瞎子看看他,突然笑起来,笑得特别大声,笑得那齐爷一张面皮都涨紫了。 “是我欠你的,”那瞎子就道,对着他点点头,卷了一只手的袖子,“你要怎么样吧,我都没意见。” 齐爷拿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他那么瘦,套在那么大的一件褂子里,第一眼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直到后面的姑娘给他揉肩,衣服晃荡起来,才发现他一边的袖子里空空荡荡的,竟是少了条胳臂。 那 还是很早以前的事儿啦,当年齐家本家人还多着,黑瞎子十来岁的年纪,家里人正要送他去德国念书。这小子在大街上和人家干架,打折了人家小少爷一条胳膊。那 时候齐家已经不如以前了,对方又正如日中天,找上门来要说法的时候,齐家人没办法,就找了家里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过去给人赔罪。 齐爷的这条胳臂就是这么的。他心里本来就对黑瞎子不太舒服,这下更是恨上了,一恨就恨了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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