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与黑¶ 一人多面：江户川 柯南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医院逃脱了——幸而那位红发红眸的西蒙医生费心为他安排了医学造影检查。 柯南在前去造影的途中谎称身体不适，成功支开了护士离开医院打了车。 网络地图上已经找不到新月Snack了，柯南是从一个探店视频中拿到的地址，赶到具体地方一看，鹰取那辆偷来的黄色跑车赫然已经停在民居的楼下。 新月Snack大门紧锁，柯南径直从车辆和灯牌间的缝隙中通过上了民居。 民居二层也有一部分属于新月Snack，走廊的尽头赫然挂着「内海」的门牌，柯南慢慢走过去，咽了口口水。 他踮起脚按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门口堆放着好几袋垃圾，都是些外卖盒，但屋内出人意料得并不太脏，只有一只隐约散发出酸臭味的血橙跌落在地。 柯南的心头一跳，他绕过那只似乎是被人徒手捏爆的血橙，慢慢地走进房间卧室。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倒在靠墙摆放的一张床上，已经没了生息。 柯南并没有对此场景感到太过意外，他伸手摸了摸这具遗体的胸口，从中摸出了一叠名片。 是岛津珠宝的采购专员山鹿节夫。 看血迹的干涸情况和尸体的僵硬程度，不太像是刚刚到达的鹰取严男杀的。 柯南在房间里左右搜寻一圈，没有看到人，更没有看到任何珠宝。 现在和这件案子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就只剩下两个人了，抢劫犯之一的鹰取严男和岛津辉明。 岛津的采购专员死在了抢劫犯的住所中，内海反水鹰取，案发现场没有任何宝石的踪迹，用脚趾头想，岛津辉明都不无辜。 根据柯南的推理，应该就是岛津辉明挑唆内海与鹰取发生内讧，然后再杀山鹿节夫，最后找的警察反咬山鹿是内鬼，试图转移警方的调查视线，但内海和鹰取之间肯定会有一个胜者，这个胜者也一定会来找岛津索要珠宝分成。 警方开始调查山鹿后自然很快会发现疑点，岛津这么做不过是想拖延各方怀疑到他头上的时间，好独吞所有的宝石并逃之夭夭。 柯南将目光投向垃圾桶。 按照内海住宅内大量的便当空盒数量来看，这里就是岛津、山鹿和内海、鹰取讨论抢劫案计划的“据点”。 岛津大概率正是以逃跑为借口将山鹿约到这里杀害，在确定鹰取被警方通缉后，再决定逃跑的时间、方式。 他不在自己的珠宝店或者住处查看信息，是为了尽可能避免被警方怀疑。 然而鹰取可不是警察，他不需要什么证据去证明岛津辉明到底有没有教唆内海、杀掉山鹿栽赃嫁祸，眼下在他只能去找岛津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去找岛津！ 柯南赶紧跑到阳台上看向楼下，只见那辆黄色跑车还在。 那么鹰取严男会在哪里—— “咔哒。” 柯南耳朵一动，猛得回头，只见半披着外风衣的鹰取严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锁上了阳台玻璃门！ “你这小子还挺能闹腾的。”他这么评价了一句，接着就准备转身离去。 “是你杀了山鹿吗？”柯南锤了一下玻璃窗，紧张地看向鹰取，“我觉得叛徒不是他！” 鹰取看向山鹿节夫的遗体，闭了下眼睛，隔着一道玻璃门他的声音在柯南耳朵中听上去有些模糊，“我杀了他？也算是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你说的对，背叛我的人不是他。” 鹰取给柯南的感觉越发地不详。 如果说一开始鹰取的种种举动透给柯南的信息是他确实没有杀人的想法，他的根本目的只是拿回他的那一份珠宝，那么现在，柯南已经不敢这么断定了。 鹰取这种人，一旦确立目标就不会动摇，直到目的被达成为止。 柯南不知道他被送到医院这段时间鹰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将柯南推下车之前，他明明都还在犹豫！ 是因为山鹿节夫的死吗？ 可鹰取为什么又要模棱两可地承认山鹿节夫的死和他有关？ 这明明是个非常简单的案件，迷雾却随着柯南一步步的深入逐渐变得更重更厚。 知道得越多，就越是不知道。 能给柯南这种感觉的存在，一个是黑衣组织，一个就是里世界和沢田纲吉。 柯南很确定，这事与黑衣组织无关——哪怕是有关，对象也不是鹰取。 所以，只能是里世界，只能是沢田纲吉。 然而他却无法直接开口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阻止鹰取去杀岛津——不管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总是慢一步！有没有想过一切都是那个想要陷害你的人搞的鬼，你现在去找他，只会正中对方下怀！他的目的就是将你推到警方面前做他的替死鬼！” 鹰取离去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是啊。小鬼。你这不是很清楚吗？与其操心我的事，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连刀剑枪炮都算不上，连被人拿起、利用都不配……”他的话意味深长，显然意有所指。 “你说的那个……‘他’、是谁？”柯南醒来后还没喝过水，他感觉喉咙一阵干涩，咽了口口水。 显然鹰取口中的“别人”绝对不是指岛津！ 明明被被当作提线木偶，鹰取为什么还一副遗憾的样子？语气中竟然还想要当作‘他’的刀剑？！ 而且，这个所谓的“我们”又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柯南就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背后的人，鹰取在潜意识中竟然将柯南与他、一个罪犯，划分成同一阵营的人？ 为什么？ 柯南用双手按住玻璃，尽力提高音量劝说道，“鹰取先生！你是要去杀岛津先生吗？你口中的提线之人到底是谁？说不定岛津先生也是受那个人的教唆——” “小鬼，我是心甘情愿的。”鹰取重新转过头，柯南再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不管我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与任何人无关，与你更无关。最后奉劝你一句，聪明不是坏事，但千万别太过依赖你的聪明。做人糊涂一点，有些真相不是你能承受的。” “可是一直在提醒我整件事背后另有人在、你也是身不由己，一直在向我求救的，不就是你吗？！混蛋！”柯南见鹰取如此油盐不进，不禁气得一拳砸在玻璃上，“不断地给出谜面，引起我的好奇心……如果真的不想让任何人干扰你的计划，为什么要把我掳走又把我放回来？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你又到底在犹豫什么？ 鹰取严男！既然下定决心要杀人，为什么一开始要找名侦探帮你？” “因为同情。”鹰取严男没有回头，他在门口站定，用不高不低的平静语气道，“我同情你，江户川柯南。对吧？是这个名字吧？你很喜欢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物，所以名字里用了柯南。 但是江户川呢？我不认为你是偶然间选了江户川。 这两者的作品不在同一个时代，写作风格完全不同，作者国别不同，江户川乱步本人更欣赏的人是埃德加•爱伦•坡，而后者的作品以死亡与恐怖闻名。 江户川乱步虽然是本格派，但他的作品悬疑诡谲，构思奇巧，且非常喜欢用一人两角、多重圈套，这在他们那个还受推理十戒影响的年代，略显得离经叛道。 看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破解的案件，倒也不乏双胞胎作案，但仍以破解密室、作案手法、推翻不在场证明为主。 所以，江户川柯南，你是不完整的……你明明选择了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作为自己的名字，你身体里‘江户川’那部分在哪儿？如果你选择这个姓氏仅仅只是因为你有多重身份……”鹰取走到玄幻，他的声音已经相当模糊，几乎让人听不清了，但柯南却清晰地听出了鹰取严男最后对他的嘲弄之意，“——那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只叫你‘柯南君’吗？” 说罢，他推开门扬长而去，半披在身上的风衣衣角一闪而逝，很快便不见踪影。 “怦！”柯南一脚踢在了玻璃上，他忘了自己进门时规规矩矩地脱了鞋，并没有穿足力增强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是柯南却发现自己悲哀地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脑子乱作一团，隐隐作痛。 或者，他只是不想去相信鹰取严男背后的暗示。 鹰取严男看似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他看似什么都知道了，但柯南还是不能确认鹰取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暗示了柯南具有双重身份，可这层双重身份也可以指代“沉睡的小五郎”和“一个天赋禀异的小学生”，他也从未做过有关工藤新一的任何联想和猜测。 ——可这却令柯南感到了胆寒。 鹰取严男能想到委托毛利小五郎，那么对柯南的存在有一定的了解并不奇怪。 鹰取研究的对象、找到的资料或许更多聚焦在“沉睡的小五郎”上，所以他在发现柯南的推理能力后，便对“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进行了分析。 这的确是一个很独特的角度，毕竟很少会去深究一个人从父辈那里继承的姓氏。 鹰取的分析听上去也没有触及什么核心的秘密，甚至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然而任何人都可以不去探究这个姓氏背后的含义，唯独柯南本人不行。 此时此刻动摇了柯南意志的，是柯南在理智上不得不承认，鹰取对他发出的质问是对的。 甚至不仅仅是对的。 还触及到了柯南的灵魂。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选了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 是因为在工藤宅的书架上，当时两本书靠得很近。 可是这很没有道理。 这很没有道理—— 它们也并没有真的挨在一起，毕竟无论从何种书籍分类法，是题材、是风格、是语言、是国别、是作者首字母，还是书名……甚至是工藤家的阅读习惯、喜好来看，它们都不该被并列摆放。 是、他是在慌乱之中，侧头随便选了两个名字，柯南这个名字自然不用多说，可为什么不是同为恐怖悬疑推理风格的芥川、不是岛田，不是京极，偏偏是江户川呢？ 江户川这个姓名的背后，是一人多面，是《恶魔》，是《孤岛之鬼》，是《透明怪人》，也是《乱步即将复活》，是《怪人二十面相》。 他亦是《少年侦探团》，是《宝石》，是《黄金的面具》的缔造者。 不知不觉中，柯南的命线与这些传世作品在不断产生交集。 让柯南感到无比心慌、甚至对他的认知产生动摇的是，在鹰取严男的眼里，只有他、江户川柯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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