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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小五郎神色严肃，“你在眼镜上标注内海德郎殒命的废弃工厂、鹰取严男把你推下去的地方警方都已经派人过去了。” 他用眼神向病房门的方向示意，柯南这才注意到他住了一个单人间，门口还有两个警察在门口把手，应该是为了防范鹰取严男打击报复。 毛利小五郎将椅子拉进柯南，弯腰压低声音道，“你刚刚说内海德郎死了？宝石呢？” “鹰取拿走了。”柯南从刚清醒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他按下焦急，知道毛利小五郎这一关是他必须过的。 他将在废弃工厂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斟酌片刻后决定向毛利小五郎陈阐述整件事背后的利害关系，“大叔，我看新闻上说警方对岛津珠宝店的山鹿节夫发布了通缉令？你们是怎么确认他就是内鬼的？” “是岛津店主主动向警方报告，说想核对失窃珠宝名录时发现联系不上山鹿节夫了。警方本来就在珠宝店展开搜查工作，岛津店主主动帮忙打开了山鹿的员工柜，在里面发现了被抢走的部分珠宝。”毛利小五郎皱眉，“当时我也在现场，亲眼所见。从他员工柜里搜出来的珠宝应该是被他遗落的，他走得很匆忙。” “糟了……鹰取一定是去找山鹿节夫了。”柯南不自觉地抬起手咬了下大拇指指甲，看来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他还带了枪！” “你不是说内海德郎不是他杀的吗？现在山鹿节夫拿走了大部分珠宝，我们只要跟着鹰取严男就能找到山鹿节夫，将他们一网打尽。”毛利小五郎双手扶住膝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岗的警察，沉稳道，“你有什么线索就告诉我。按照你的说法，鹰取严男想让我帮他证明他没有杀内海德郎，就算憎恨山鹿教唆内海反水，他毕竟是冲着珠宝去的，应该不会轻易杀人。 他把你平安放回来也能说明他并非嗜杀之人。” 柯南却摇摇头，“大叔，我的看法是他确不嗜杀，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茬。在看到山鹿节夫被通缉后，他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很危险。而且我觉得……他不是冲着你去的。他是冲着‘沉睡的小五郎’去的，他知道我的存在。” 毛利小五郎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挥手轻拍了一下柯南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个！当时在仓库为什么又向我射出麻醉针？监控上有什么异常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我没想暴露。”柯南揉了下脑袋，他没有因为毛利小五郎试图插科打诨而被转移注意力和大叔拌嘴。 此时此刻没有戴眼镜的柯南让毛利小五郎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工藤新一回来了，但下一秒独属于柯南认真时的雌雄莫辩却低沉的声线又立刻在毛利小五郎的脑海中将两者割裂开来。 “我没想暴露，所以不能出声，也不能跑过来。大叔，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当时并不想给你惹麻烦。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进仓库而不是等在外面？你一定认为我又鲁莽了。 但我当时的想法是，大叔，你为什么一个人出外勤？虽说是和刑事部一课共同办案，但这次珠宝抢劫案极有可能事涉里世界和危险的匣兵器，我知道大叔你身上带着防御型的匣兵器，可鹰取严男明面上也并非里世界的人吧？ 如果情况有变，大叔的行动会受限。 鹰取持枪，枪是能够穿甲的沙漠之鹰，海边仓库又是他的主场，哪怕只是反应慢一拍，瞬息之间情况都有可能会不同。 我在场就不一样了，大叔就不必顾忌缄默法则的问题，我可以成为罗生门中的一员。 大叔只需要对着我的方向使用匣兵器，届时我主动承认是我先做出的危险举动，遭受问责的就是我了。” 柯南说得晦涩，毛利小五郎却听懂了，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柯南，里特课也是不能做伪证的。” 为了侦破案件，工藤新一甚至可以向目暮警部申请出动直升机，自由进入案发现场更是不在话下。 到了柯南这里，五短身材的他却只能做些擦边的事，有时为了取得证据，不得不利用孩童身形、乃至于装疯卖傻。 这些毛利小五郎都看在眼里，这也曾是他看不惯柯南的地方——大部分时候，柯南总是觉得那些擦边举动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毛利小五郎看来，柯南侦破大部分案件的目的除了追求正义、尊重生命之外，究其根本，主要是为了满足其身为侦探的一己私欲而已。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在紧急情况下，人命高于繁文缛节的规则，这些毛利小五郎都认同。 可在紧急事态过去之后能否承担起破坏规则的代价，能否做好接受好心办坏事的结果和失去的觉悟——曾经的柯南，却压根感知不到这些后续压力与责任。 因为曾经的他不需要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代价，在变小之前，也从未失去过这种近乎特权的随心所欲。 他是鲨鱼，可以自由自在地、光明正大地追求着鲜红，踏过鲜血却仍能站在明艳的阳光下，纤尘不染。 可是此时此刻，毛利小五郎仿佛看到柯南背后“工藤新一”的身形正在慢慢地褪色，沙化，隐入烟尘。 柯南知道毛利小五郎想说什么，知道这位现役警官对自己的提醒，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要说柯南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觉悟，那是假话，可是柯南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拿起床头的遥控，按开电视机按钮，里面正在播放珠宝抢劫案的报道。 在主持人简述案情始末和警方通报的背景音下，他向毛利小五郎再一次强调道，“我没想暴露——后来鹰取严男的表现也证明他没料到我会跑出来。 大叔，他没有看见我。但他却认得我，他能认出我的脸，他不惊讶于我的推理能力，他能猜到我企图逃跑、留下追踪线索这些小动作。 他还知道了我就是‘沉睡的小五郎’背后的人。 他一直在将我和一个人比较、好像透过我在看着那个人。 我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他却对我毫无杀意。 他是降低车速后才将我推出车，推到了绿化带上，还帮我叫了救护车。 大叔，鹰取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哪怕是那起珠宝抢劫案也绝不简单。 内海德郎到底为什么会失足坠落？沙漠之鹰只有两百米的射程，向上能打到屋顶已经很勉强了。 内海拿的是狙击步枪，又占据高位，就算打不死鹰取，火力压制总是能做到的。 还有内海为什么突然反水？将鹰取的说法和岛津遗失的珠宝数量清单进行交叉对比，内海当时身边的珠宝远远少于他本来就能得到的那一份，他到底在图什么？ 如果说山鹿教唆、欺骗了内海，私吞了所有宝石，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内海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拿走所有宝石吗？ 鹰取和内海可是有枪的抢劫惯犯！山鹿一个小采购专员哪里来的胆子？ 最后……鹰取明明有打火机，为什么一直拿着那盒新月Snack的火柴？他到底是想暗示你我什么？” 他伸出手在毛利小五郎面前摊开，“大叔，我知道我的眼镜在你这里。我想我知道珠宝在哪里。我不想给任何人惹麻烦……但是、” 他顿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拿谁和我做比较，我想知道他的武器从哪里来。 我想知道……一切谜团的真相。 以江户川柯南、一个侦探的身份。” 毛利小五郎嘴唇动了一下，“你想过最坏的后果吗？”饶是不认同也不理解柯南的探究欲，但毛利小五郎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柯南是认真的，做了某种思想准备才会向他坦白这一切。 “如果大叔现在离开去给我买瓶饮料，我想……除了我自己，我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柯南安静地说，因为被抽了大约七八管血，身上有有多处跌落擦伤，他的气色看上去很苍白。 毛利小五郎因柯南语气中的颤抖一怔。 “……‘你很聪明’‘笨手笨脚这点倒是和他不一样’‘单论情绪的控制，你和他差远了’……”柯南平板无波、不带感情地转述着将鹰取严男对自己的评价，“还有、‘和他一样，呼吸道不好’。” 毛利小五郎不由屏住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大叔，你不觉得，他这些具体的、特殊的形容，让你感觉很熟悉吗？”见毛利小五郎还是不为所动，柯南放下手，闭上眼睛，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还有这起案子……乍看之下似乎完全不同，但本质上却没有什么区别…… 大叔还记得，沢田纲吉刚到日本和我们相遇的那件案中案吗？ 宝石……又是宝石。 一切的开始，就是宝石。 彭格列和纲吉从一开始，就在全世界搜集大量的宝石，这件事，光看泽田良介的证言经历就能看出端倪——他一个人就为彭格列做了十几年宝石买卖代理人。 纲吉是……「里世界」的少年教父，站在权力的顶端，是他带着我，一步步走进了里世界，一步步让「里特课」拿到了反向检举表世界犯罪的权利。 而在这个过程中——在「海洋边境」爆炸案中，甚至当着全世界的面，匣兵器用一种最温和的、最无害、最不起眼的方式登场了，以保护、维和的姿态被日本的暴力、司法机构所接受。 可它是兵器。我看过它最凶残、最不可控的模样。大叔，你知道吗？我还看到，匣兵器之上的力量，掌握在纲吉的手中。 大叔你刚刚说，哪怕是「里特课」，也是不能做伪证的。 这个案件至今也都没有一丝一毫和里世界相关的痕迹。 那么大叔，我问你，「里特课」的「尸体伪造」，算不算伪证呢？ 我问你，「里特课」有什么办法不借助里世界的手段分辨出这些尸体吗？ 我再问你，警方、「里特课」如今使用警用匣兵器用于自保，只要是事先走过正规的报备申请流程，是不是就不用被追责了？” 毛利小五郎“腾”得站起身，因他起身动作被推后的陪护椅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再一次听懂了柯南话语中的暗示，可他情愿自己没有听懂，“柯南。我不能听。这不是逃避……我是纲吉做这些提案改革条款的收益者之一。 我不能听……我不能背叛我的团体。 抱歉，如果……你是以里世界「红•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去做你要做的事，如果你已经做好了觉悟……”他握紧了拳头，别过头，“我……” “大叔去做该做的事就行了。”柯南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在这场谈判中已经赢了。 他再次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大概……是我和纲吉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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