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会造成严重后果，在哪里都一样。”云雀扬扬下巴，“想太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总之，”青年下到舷梯最后一个台阶，转头扬起微笑，“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您。” 然后他回头踏上了日本的土地，走了两步发现没再刮什么大风，头顶的巨型云层也向海面方向移动而去后，他重重地踏了两下地面，然后伸了一下懒腰，“虽然是 777 的老派座椅，但是睡得也很舒服啊。从这里直接去并盛町应该很方便吧！晚饭时能不能到呢？” 云雀也走下舷梯，他抬头眯眼看了看远方的云层，神色倒不像青年那么放松。飞机进入日本领空前，他已经特地通知航空公司提前密切关注气象情况，那时根本没有如此巨大的气团形成的迹象，而且如此厚重又洁白的云层理论上不会伴随大风。 大风在机场空旷的停机坪上停留期间，虽然将他们的车吹得有些偏移，随草壁来的工作人员有几个没反应过来摔倒了，可这就是全部后果了——没有波及到其他起落跑道和停机坪。 再加上草壁刚刚用手机汇报的文字信息中提到的碎裂声，他也听到了，甚至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但青年却是在云层到来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到来导致了“屏障”碎裂。 目前没有更好的方式表达那层横亘在青年和对他而言陌生地界之间的东西。 目前，他们只知道如果是青年没有实际去过的地方，哪怕他听说过或者有概念，那里的人（真实存在任何正常生活）对青年的印象最多也只能停留在“听说过这个名字”上。 可是沢田纲吉四岁前的确在并盛町生活过，要说他小的时候没有记忆，可九代明确和 Reborn 提过，当时小朋友离开时问沢田奈奈要了家里和机场的具体地理位置。 而且，为了安抚小孩，九代特地带他在新特里亚机场四楼吃喝玩乐、模拟开飞机逛了一整天，小朋友主动要求留了影，甚至有张拍立得现在还挂在照片墙上。 沢田纲吉当时拿到的，作为纪念礼物的 777 飞机模型也一直放在他的公寓里。 听青年刚才刚睁眼时的模样和他话语中的透露出来的熟悉感，他显然也是知道新特里亚机场的，不止是听说的程度。 ——是因为潜意识里在拒绝着这里，也在保护着这里吗？ 因为没有能力留下，也不能留下，可又不能亲自前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主动远离。 于是，世界主动建立起了屏障，模糊了沢田奈奈和并盛町的存在。 明明就知道沢田家光为沢田奈奈撒了谎，试图抹黑甚至淡化他在自己亲生母亲这里的印象，沢田纲吉还是默认了。 是因为知道自己注定要死，不想在自己看不到的未来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所以特地回避了和沢田奈奈发展深厚的感情。 还因为，小兔子的存在。 这让他在最后两年中，干脆主动断了与母亲的来往。 为了让沢田奈奈能够好受那么一些，能够与沢田家光继续好好地过日子，他也默认了沢田家光将得势之后六亲不认这口锅甩在了他的头上。 这就是为什么并盛町现在连沢田纲吉一丝一毫的存在过的证据都找不到——明明，沢田奈奈一直有关注意大利的新闻，和 XXVII 的报道。 真是懦弱又悲剧的选择。 是云雀恭弥不屑与之交往的类型。 如果只是听笹川说起这么一个人，一个故事，云雀绝对不会对其产生兴趣。 他对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然后自我感动者一向来敬谢不敏，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那其实打动不了任何人。 ——就像沢田奈奈。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如意和无可奈何了，沢田纲吉绝对算不上里面最惨的，甚至他本来还拥有大多数弱者都没有的选择权。 他本可以强大，本可以主动地守护。 ——没有人比被青年切切实实背叛过，欺骗过的云雀恭弥更知道沢田纲吉是一个内心坚如磐石的人了。 他早就做好了丢弃他们的准备，向纲吉奔赴而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他们。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不是吗？ 看似从头懦弱到尾，对他们百般付出，百般忍让，实则不过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抛弃了他们。 在十四岁，在遍寻未来战牺牲的尤尼的灵魂未果以后，他就硬下了心肠。 他愧疚，所以他选择了只对他们展现懦弱。 明明，无论对他们谁而言，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状态如何、是否能燃烧起火焰，沢田纲吉都是那个强者、是上位之人，他们都需要乞求他的怜悯、向他索取情感，而不是反过来。 ——要警惕啊。警惕强者对你低头。 选择不去战斗不意味着对方弱小，而是因为对方对你已无所求，甚至……他早就已经从你的身上，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不能因为没有身体上的伤口，没有思维上的认知、感情上的伤害，就以为青年软弱可欺，木讷无趣——也有可能，是他也感觉到了无聊。 空闲时，他能陪着你游戏，可当他有了新的目标，他就会毫无留恋的抽身离去。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战斗上呢？ 战斗带来了什么好处？ 保护，啊，对，可云雀恭弥比谁都知道光挥舞拳头是不能保护所有人的。 所以他成立了风纪，建立起规则。 可从前的风纪委员会、现在的风纪财团难道那就不是弱者的群聚了吗？ 重点一直在于规则和纪律——建立云雀恭弥认可的秩序。 云雀恭弥不否认青年是个心软至极的人。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会选择极端的道路。 但实际就是沢田纲吉这个人已经至少在两个……不，三个世界这么做过了。 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是对八百兆世界而言。 因为他们是根部之数。 由他们延伸抽枝的世界线里，又会有多少个沢田纲吉终究要踏上这条不得不抛弃他们的路呢。 云雀恭弥很清楚那个答案。 在这个平行世界中，他看似是对沢田纲吉最好的那一个，他从未中伤，辱骂甚至拒绝过青年。 云雀恭弥觉得，恰恰是因为他的好战，他对与强者交手的渴望，帮助他在最开始……在听到笹川了平简单说起这么一个人时，就清晰地做出了分辨——他比任何人都要早地触碰到那已早早凉透了的鲜红热血。 他比任何人，都不相信青年会那样简单的死去。 他也比任何人，都要防备着青年。 云雀在听笹川了平用玩笑、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一样的口吻谈起对方时，就笃定了，对方是一个性格独特的强者，或许厌世悲观了些，看似自我矛盾了些，但与他产生交集的话，终有一天会为自己带来惊喜。 哪怕自己会败北，无论从身到心都一败涂地。 ——这一直保持着的防备心让云雀恭弥也是受到世界惩戒、反噬最少的人。 因为他已经被青年再一次背叛了，所以他实际上受到了青年更多的补偿和偏爱。 所以，他一点也不关心，不在意为什么青年还要对六道骸那么好，好到时时关切，还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他知道，这样不平等的对待也许就意味着再一次，必要时的抛弃。 六道骸难道不知道么？他已经成了缠绕在是青年手指间孱弱的菟丝花，可以随时被玩弄，也可以随时……被扯断。 而云雀自己看似远远漂浮在天边，与沢田纲吉相去万里，可实际上，青年却会在深夜时不顾时差给他去电，要求他的帮助。 就像在纲吉世界的未来战里，平行世界的那个沢田纲吉一样。 云雀恭弥，是知晓全部计划，全部想法，被信赖之人。 而他也一样是被教父托许之人——哪怕是那个悲剧的结局，也与教父有着托孤托寡的默契。 冷静与疯狂，躁动与理智同时在云雀恭弥的血管内流淌，沢田纲吉是唯一一个可以打破平衡的奇妙存在。 他本身就是一个混沌的聚合体。 ——他可以惊喜地，向着在云雀恭弥安排下，被第一时间送到青年面前的女人走去，热情地笑着叫她“妈妈”。 他也可以在十四岁时，因为看到了纲吉的某些遭遇——在沢田家光面前被那个世界的沢田奈奈甩的那一个巴掌——而下定决心彻底放弃争取让沢田奈奈来意大利团聚的权利。 他上位时，力量处于巅峰时期，谁都无法掠其锋芒。 那么为什么他没有接沢田奈奈来意大利？ 他又是为了什么，无缘无故要炸掉太平洋上一个岛屿呢？ 因为知道了沢田家光做了什么——因为，他确认了小兔子的存在，确认了，对方身体健康，但没有灵魂。 沢田家光不知道，制造出小兔子的人为了防止彭格列的雄狮灭他的口，将资料和小兔子成型的培养皿转运到了那座小岛上。 沢田纲吉一路亲自追查到那里，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那座岛都碾为了齑粉，同时将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座岛上——却什么也找不到，藏密于虚。 这是何等的果决，何等的魄力，不惧世上任何一个人对他的看法，不畏惧任何流言蜚语——除了，来自他们的。 他愤怒，他看似为了奈奈为了小兔子为了他自己而愤怒，可他……又立刻决定利用这件事，找人变更了遗嘱，为沢田奈奈的人生加了一道保险，和一个离开沢田家光独立生活的机会。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算无遗策，包括他自己的基因。 这又是何等深沉缜密到让人感到可怕的城府。 他冷漠地看着一切发生。 哪怕，要面对自己亲生母亲在电话里一年比一年的沉默。 ——是因为四岁时，在这个繁华热闹的飞机场里，他就已经品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他是骄傲的。 他也要抛弃一次，才能心无芥蒂。 可他，又有些奇怪的包容力。 看呐—— 沢田纲吉和沢田奈奈几乎不像是一对分离了十几年的母子，他亲热地搂着那个瘦弱娇小的女人，关切地问着对方的近况，他一次次巧妙地打断了沢田奈奈的欲言又止，一边轻松地转移话题，一边温柔地掏出手帕擦去女人脸上的泪痕。 将过去的种种、女人梦里的那一切、他们在影片中看到的所有往事都略过不提。 他不去指责任何人，不去埋怨任何事，无论是沢田家光，还是种种阴错阳差。 天空其实并没有什么温度。 在万米高空之上，是极度冰寒之地。 云……比任何天气都明白这点。 他们用觉悟，用火焰，用这个世界的未来作为筹码，让他回头，让他心软。
79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