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见春名与他靠的很近,近到萩原研二的额发垂落下来,扫过他浓密的睫毛,如同羽毛般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萩原研二甚至能看清那双盛装了日光、鎏金淌过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灰紫的瞳孔来。他能感觉到鹿见春名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下意识战栗了一下。 “那你能是什么?”萩原研二在鹿见春名的金瞳之中微笑,“……妖怪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鹿见春名说,“不觉得害怕吗?说不定我其实是那种不会死的怪物呢。” 他的手指按在萩原研二的颈侧,指腹下是警官稳定跳跃着的脉搏。 萩原研二抬手,握住鹿见春名的手。那双用来拆弹的手一根一根地拨开鹿见春名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之间,扣住少年小了一圈的手。 “你看,是温热的。” 他认真地注视着鹿见春名,在那片倒映着灯光的金色之中轻轻笑了起来。 “有体温、有心跳、会痛、会流血,也会关心人、会生气和开心。如果真的是妖怪,那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吧?” “小春名有着人类的心,我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鹿见春名许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很久,他才在昏暗之中垂下眼睛,用抱怨般的语气出声。 “萩原警官,你犯规了。” * 鹿见春名泡在浴缸里,将半张脸都埋进了蓄满水的浴缸之中。 窒息感逐渐蔓延,在支撑不住的最后一秒,他才猛地浮了起来,露出因为窒息和浴室内的热气而被熏红的脸。 鹿见春名趴在浴缸的边缘,浸透了水分的银发黏在他的肌肤上,水珠沿着他下颌的弧线滚落,滴进水面之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垂下睫羽,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萩原研二的体温好像还残留在掌心之中,剩下一点灼烫的余温。他带来的温度比鹿见春名眼睛的颜色更像太阳,那样源源不断散发着的热度甚至可以用滚烫来形容。 鹿见春名缩回手,指尖在水中划拨了几下。 他有些心烦意乱——萩原研二能说出那种话来,当然是因为并不知道他是妖怪。 鹿见春名不是妖怪,可也算不上是人类。他是与人类极度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种族。 在原本的世界,他见过不少亚人。不管是哪个公之于众的亚人,在暴露身份前都当了十几二十年的普通人、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有亲人和朋友;可一旦暴露,那些亲情和友情就彻底不算数了。 没人再想和亚人扯上关系。 当然也没人想和非人的怪物的成为家人和朋友。 鹿见春名阖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想再去深想了。从小到大,他始终知道,只要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迎来更大的失望。 放在浴池边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鹿见春名被热气蒸腾地昏昏欲睡,伸手摸索了两下才抓住震动的手机。 “鹿见君。”手机的另一边传来诸伏景光熟悉的声音。 “哦……苏格兰啊。”鹿见春名含混地说。 “我已经不是苏格兰了。”诸伏景光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你忘记了吗?” 他的话带着试探的意味。 其实上次在安全屋见面的时候就有点察觉到了。 鹿见春名看他时的目光很陌生、还很警惕,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小动物一样。明明都已经认识三年了,甚至还搭档了那么久,突然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难道失忆症是真的?诸伏景光一只以为那是鹿见春名随口胡说来糊弄琴酒的。 “怎么可能忘了你这个公安卧底?”鹿见春名骤然清醒过来,“只不过叫苏格兰更习惯,一时顺口而已。” 还记得他是卧底的事情,那么就说明没有失忆……大概是想多了吧?诸伏景光按下了升起的一点怀疑。 他很快便切入正题:“你今天是去研究所了吧?” “对啊对啊,累死我了。”鹿见春名嘟囔,“新来的研究负责人是个超会压榨别人的黑心笑脸变态,说好早上结束了就可以回去的,结果因为实验流程拖的太久还额外加了几次实验,上午十点我才回来!——错过了游戏活动。”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适时地吐槽一下,比如为什么重点是游戏……之类的。 但他最后还是努力地把话题往正经的方向上带:“新的研究负责人?” 他抓住了重点。 “之前的负责人雪莉不是叛逃了吗?组织好像又物色了一个新的天才博士。”鹿见春名回答,“就是那天在东都大学杀人案上见过的,叫什么来着……三津优二?好像是这个名字。” 三津优二?诸伏景光记下了这个名字。 “今天的实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既然这么问,就说明苏格兰是实验的知情人员吧? 鹿见春名回忆了一下:“测试愈合速度、观察细胞之类的,我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做了一堆好像没什么用的实验和没什么用的身体检查……很累人就是了。” 他谈论起实验时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鹿见春名说的很含糊,但诸伏景光能敏锐地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出——刚刚经历的实验次数要比以往更多。 诸伏景光并不知道鹿见春名实验的具体内容,他所知道的只有明确的一点:鹿见春名是组织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想要观察伤口的愈合,首先得制造出伤口才行。既然是重要的实验,想来并不会是那种只在食指上划一条口子的、小打小闹般的伤口。 这是当然的。 既然是人体实验,怎么可能那么轻松?联想起这个词,诸伏景光脑海里浮现只有各种惨无人道的片段,分明没有切实地听到和看到,但总觉得少年痛苦的叫声会于午夜时分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断。 “我很抱歉。”诸伏景光再一次这么说。 更矛盾的是,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将鹿见春名从这名为组织的泥潭中伸手拉出来。 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迫走上歧途、深陷泥潭,即便如此还在帮助暴露了卧底身份的他,但他身为警察,却无法拯救这个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只能等待,等待有致命一击、将这个组织彻底覆灭的机会;否则,这个藏在水面下的组织大概又会如同断尾的蛇一般,蛰伏在某处,然后在修生养息后再一次带来黑暗。 “为什么道歉?”鹿见春名满心的莫名其妙,“实验跟你无关啊。” “你就把这当作是无法拯救更多的人、身为警察的自尊心受挫吧。”警官在电话的另一边轻声叹息。 难以理解。鹿见春名心想,这些警察都这么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吗?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在米花町开了个乐器店?还假扮成森川弥……” “潜伏三年了,总需要一个身份来继续执行任务嘛。而且,这样你来找我的话也更方便,不是吗?”诸伏景光说,“毕竟……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这么重要的交易,我得小心对待,对吧?协助人鹿见君。” 什么交易?什么协助人?他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怎么就成公安的协助人了? 鹿见春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出门在外,身份全靠别人脑补。 他对这帮警察的吐槽欲瞬间升到了顶峰——既然他是协助人、警察的自己人,那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当谜语人?大家直白点说话不行吗! “哦,”他干巴巴地说,“是呢。” “另外……” 诸伏景光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厉害,不管是体术还是别的什么技能也好,但是那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光只用眼睛看都会觉得吓人。身边重视你们的人很多,如果出现意外该怎么办呢?稍微再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吧。” 作为实验体,鹿见春名本身就是组织的犯罪证据,虽然基于这一点,诸伏景光并不希望鹿见春名死亡;但抛开这一切,只说本身的话……鹿见春名是救过他的同期、也救过他的人,虽然是组织的成员,但他不希望看到鹿见春名死去。 “我知道,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我知错了,真的,比真的还真。”鹿见春名十分熟练地认错。 “听你这个语气就知道绝对没有在反省……算了,再说下去就要惹人讨厌了,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人重视着你”这一点而已。”诸伏景光说话时的语气很温和,像是温水淌过,“……晚安,鹿见君。” “等等,你知道柯南在哪里吗?” 在诸伏景光即将挂断之前,鹿见春名问。 本来他已经快要忘了,但诸伏景光的最后这句叮嘱,成功地让鹿见春名回忆起了和江户川柯南之间的新仇旧恨,以及江户川柯南几个小时之间对他春秋笔法断章取义的陷害。 “柯南?”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在警视厅做笔录时的情况,“柯南好像被毛利小姐臭骂了一顿,然后就跑去阿笠博士家了,怎么了?” “没什么。” 鹿见春名笑了。 “我只是打算明早去拜访他一下而已。” * 江户川柯南是在阿笠博士家过的夜。 他的作息很规律,打着哈欠踩着拖鞋、准时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厅里,和阿笠博士相谈甚欢的鹿见春名。 江户川柯南动作一顿——等等,很奇怪啊,鹿见春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鹿见哥哥?”他下意识露出一个卖萌的笑脸。 鹿见春名瞟了他一眼:“只有我们在的场合,就不用装小朋友了吧?工藤君。” “咦、咦?”反应更大的是阿笠博士,“诶?!那个……什么工藤君?鹿见君你认错了吧?柯南他怎么可能是工藤新一呢哈哈哈……” “阿笠博士,他知道。”江户川柯南无奈地打断了装傻的阿笠博士。 “既然这样,那你早说嘛新一。”阿笠博士哽了一下。 很巧,江户川柯南上次来找灰原哀说这件事的时候,阿笠博士并不在场——两个人事后还都忘了把这件事告诉阿笠博士。 鹿见春名笑着掏出一个礼盒来,“我这次来呢,是特地来感谢工藤君对我的帮助,所以带来了饱含我心意的手工礼物——我自制的手表。” 江户川柯南的表情缓缓凝滞。 “不过呢,由于柯南君已经有博士送的手表了,所以我就把这块手表送给您吧博士?反正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他在江户川柯南瞪大的眼睛之中抽开包装礼盒的绸带,将放置在礼盒之中的手表拿了出来。 “鹿见君还会自制手表?”阿笠博士没有反对,任由鹿见春名抓着他的手,将手表往他的手腕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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