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鹿见春名踉跄了一下。 松田阵平吃了一惊,立刻上前一步,抬手握住鹿见春名的肩,这才没让他倒下。 “喂,你怎么了?”松田阵平问。 伊达航转头看向萩原研二:“要不我们还是先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鹿见春名的额头抵着松田阵平的肩,他剧烈地喘息了几声,才勉强出声:“不……不用了……我只是有点低血糖,所以猛地站起来有些晕……真的没事。” 不,这不对劲。 这是刚刚复活时身体最完美的状态,鹿见春名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低血糖。 躺下时分明还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但在刚刚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他正在被这个世界、被这个时间洪流排斥着一般,就如同隔着一层透明的布观察这个世界,一览无余,但始终存在着隔阂。 鹿见春名强忍着这种不适的感觉站直了身体。 松田阵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听了他无力的解释之后观察了一下极度苍白的脸色,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低血糖的话……”伊达航打量了一下鹿见春名苍白的脸色、以及被汗浸湿的额发,“难道你是饿晕在这里的?”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进店吃点东西吧?刚好我们也打算来这家店。”萩原研二提议,对鹿见春名笑着眨了眨眼睛,“这家店的味道可是很不错的,如果你是第一次来的话,务必试试这家店的招牌鸡肉丸,配上青椒会更好吃。” 萩原研二从在警校时就永远是最受女生欢迎的那个,从脸到社交能力都无愧于“鬼冢班交际花”这个称号。 虽然鹿见春名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是饿晕的,但眼前这几人的表情就写着“不同意就送你去医院”,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 他也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如果他没记错,不管是松田阵平还是伊达航,应该都是认识他的才对。 伊达航甚至叫他“鹿见诗”。 但此时此刻,这几个人都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就好像完全是陌生人一样。 搞什么?现在有失忆症的不只是他,又多上了眼前这几个人吗? 鹿见春名一边思考着一边跟着他们走进了烧鸟店之中。 虽然开在巷道里,但这家烧鸟店并不小,店面面积非常宽阔。拉开日式的障子门,里面的位置几乎被客人坐满了。 烧鸟店的厨房是半开放的,圆脸的老板娘抬头看见最前方的萩原研二,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来。 “哎呀,是萩原君你们来了呀,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哦?我还以为你们终于吃腻了这家店呢。” 伊达航笑容爽朗:“怎么会?还没毕业时我们就经常来,这里的味道绝对不会吃腻的。” “今天的菜单跟以前一样吗?”圆脸老板娘微笑着问,“今天你们还带来了新朋友呢。” “跟以前一样就好。”松田阵平点头。 他们在靠近吧台的方桌上坐下。 开放式厨房的流水台上摆放着一个播音机,老板娘喜欢一边听着电台一边进行料理。 电台里女主播温柔地声音如水般流淌出来。 “欢迎收听日卖电台的晨昏线节目,我是主持人中村静。现在是平成二十年的……” 原本温柔如水的话变成擂鼓敲响鼓面,重锤声响彻鹿见春名的脑海,他甚至没仔细去听女主持人后面所说的话,满脑子的思绪都被那个年份所占据了。 七年前……他来到了七年前的世界。 继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之后,他又一次的穿越了。 要是为这一次穿越找个原因的话……鹿见春名只能想到他不久之前吃下的那个神奇的药物,APTX4869。 他吃那玩意本意是想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体验一下小概率的返老还童的。 现在这……勉强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虽然没有还童,把时间调回到七年前怎么不算返老呢?
第23章 七年前(2) APTX4869, 一种不知道该说是失败品还是黑科技产品的药物。 鹿见春名抬手捂住额头,心情复杂。 “你还好吗?”萩原研二问。 “有点头晕……“鹿见春名低声回答,“我想我需要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黑色的亚人粒子从身体中涌出, 在桌边形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 鹿见春名走进了被深色门帘遮掩住的洗手间里。 留在桌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松田阵平神色迟疑:“他……该不会想跑吧?” 伊达航回忆了一下这家烧鸟店内的洗手间结构, 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洗手间的通风口很窄, 连小孩子都爬不出去,他如果真的要跑,也不可能从洗手间出去。” “你们也发现了吧?”萩原研二叹了口气, “他的异常。” 在刚才握住鹿见春名的手的一瞬间,他摸到了手指上一层很薄的茧……那绝不是握笔写字时留下来的痕迹,一定是长久地握枪才会留下这样的枪茧。 但日本只有□□和猎枪才是能合法持有的,像鹿见春名这个年纪的人想考到持枪证几乎不太可能……其实他也有可能只是某个射击俱乐部的爱好者,但萩原研二向来信任自己的第一直觉。 鹿见春名的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 松田阵平颔首, “显而易见。” 鹿见春名快要摔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的时候, 松田阵平看到了一点血迹。 鹿见春名的耳后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血痕, 很小,连衣袖的内侧也有。衣服很明显是新换上的, 沾着一点皂角的味道, 蹭上的血只有可能来自于鹿见春名自身。 血和枪茧,组合在一起很难不令警察多想……更何况,鹿见春名还是莫名其妙地晕倒在烧鸟店门前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吧? “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的话, 实在对不起在警校上学的那段时间啊。”伊达航笑了起来。 萩原研二揶揄道:“不愧是当年警校的全校第二啊。” “我只是第二而已,zero可是第一……说起来, 他和诸伏两个人居然一毕业就消失了……”伊达航叹了口气,咬断了叼在嘴里的牙签,“就算只是偶尔发个消息报平安也好啊。” 说起这个话题时,连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沉默了下来。 …… “zero和诸伏?”鹿见春名低声自语,“是他们的警察同伴吗……” 藏太坐在他的位置上,忠实地将看到的一切传递给他。 虽然不知道那个自我介绍为萩原的人的具体职务,但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来,这必然也是警察。 他撑在洗手台上,瓷质的釉面通过贴合的掌心,将冰凉的质感一并传递过来。 鹿见春名默不作声地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将脸埋进去。 水阻隔了用来摄取氧气的通道,窒息的感觉立刻便蔓延开来。静止几十秒后,鹿见春名才松开了手。 他回到了七年前……七年前的时候,这几个警察还不认识他。 也就是说,这是他的“曾经”尚未开始的时候。 原来从头到尾,鹿见春名都只是鹿见春名而已,每个人口中所说的“鹿见诗”和“告死鸟”都是他自己。 并不是记忆丢失了,而是这一切本来在他的时间中就还没有发生。 他的时间和所有人都颠倒了。 七年前并不是过去,而是他的未来。 但很不巧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一个月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是谜语人,嘴还很紧,压根套不出话来。 除了知道自己加入了某个……不,两个组织之外,鹿见春名几乎对自己曾经的经历一无所知。 但是没关系。这个时候,鹿见春名会掏出那句四字真言——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他能怎么办?反正都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在哪活不是活?鹿见春名面无表情地想,有本事就再让他多穿两次啊!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银发被水浸透了,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出半透明的质感来。那段氤氲的金色之中因为窒息而蒙上了朦胧的水汽。 鹿见春名眨了眨眼睛,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来,用手指拭去,眼眶敏感的肌肤立刻泛起一尾浅淡的红色。 鹿见春名伸出手,用掌心贴着镜面,手指与手指的影子重叠。 他的眼神倏然间一凝,通过镜子看向倒映出来的洗手间隔间。 将脑子里的思绪理清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由于被烧鸟店里本身的烧烤香气所掩盖,所以并不明显。 洗手间隔间的门下,隐约可见一点刺目的血色。 用膝盖想也知道,大概又发生了什么杀人案。 明明这里也没有侦探啊?难道警察也自带buff? 鹿见春名开始思考,他要不要走个流程,尖叫一下呢? 他权衡了几秒,觉得尖叫这件事委实不太符合人设,最终只镇定地走出了洗手间,回到了方桌的位置。 “那个……”鹿见春名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萩原研二十分贴心地开口,“怎么了?” “洗手间里好像不太对劲,我看到有个隔间里有血,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事件,”鹿见春名的谎话张口就来,“但是我胆子比较小,所以没敢仔细看……要不你们去看看呢?” 松田阵平冷不丁地问:“你不报警吗?” “你们……”不就是警察吗? 鹿见春名下意识说。 他只说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将没说完的那句话咽了下去,又再度接上。 “……你们先去看看吧?如果确定了真的是案件的话再报警也不迟吧?万一是误会一场,也很浪费警察先生的时间。”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几个人是警察——他们穿着的都是便服,也没有配枪和手铐之类的东西,理论上来说他不该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才对。 伊达航与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随后才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洗手间里。 萩原研二敏感地察觉到了鹿见春名没说完的那句话。 这个自称是鹿见的年轻人,显然很清楚他们三人的警察身份,那一瞬间的迟疑分明就是察觉到自己的话中露出破绽之后的掩饰。 疑点重重啊。萩原研二叹了口气。 鹿见春名当然知道自己的露出的马脚被眼前这三个警察察觉到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脱离了原本的世界、不再被通缉、也不用再跟厚生劳动省的那帮鹰犬斗智斗勇之后,他在这个世界显然松懈了许多。 这样可不行。鹿见春名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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