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就着如今还坐在他怀中的姿势,双手抱圆,自丹田运起扬州慢,让内息自行游走在经脉,运行周天。 鹤之舟勾起他的一缕发丝,在上面落下一吻后,才双手在胸前穴道轻点,双手朝上,划过半圆后拢在身前,北冥神功便犹如八卦一般在丹田不断运转出一股股暖流,冲刷着胸前被振伤的经脉。 笛飞声那一掌确实用了八九成的力,一副要把鹤之舟打死的架势,不过其实并没有打在要害上,所以李莲花给他输了内力,又服药调息之后,他很快就感觉到伤处的缓解,只是要完全痊愈,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可惜自己给自己扎针并不方便,否则能够好得更快。 不过乳燕神针关河梦也刚好还在百草坡镇里,或许可以请他来帮个忙。 鹤之舟一边侧头看着还在怀中调息的李莲花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也不知道乔婉娩今夜会不会醒来?若是醒来,想必在确定了李莲花是李相夷后,还是会来见他一面吧? 他正发着呆,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含着笑意的柔和男声。 “在想什么?” 鹤之舟眨了眨眼,将视线聚焦回已经收了内力,面颊有了些血色的李莲花脸上。 他抬手摸了摸眼前这张光滑白皙的脸,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在这里多待一天。” 李莲花确实不太愿意待在这里,这里有太多过往的回忆,也有太多故人,说不清是疲惫还是胆怯,那些放下的过往总归是夹杂着苦涩,再回味起来也颇多惆怅。 这便罢了,他今天还不小心在他们面前用过婆娑步,虽说只一瞬的功夫,凌波微步又与婆娑步有二三分相似,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了。 他垂敛下眉眼,却还是言语轻快地道:“再歇一天吧,我们如今加起来可是三个病患,方小宝今日还被老笛打了一掌,也不急于这一时。” 鹤之舟将他搂入怀中,顺了顺他那头柔顺的长发:“还是算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大不了叫晓凤姑娘送我们一程,如何?” “不如何。”李莲花从他怀中坐起身,理了理白色的里衣袖子,起身去笼箱里寻鹤之舟命人备好的成衣,从中选了身白衣换上。 “肚子饿了。”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还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鹤之舟道:“去吃饭。” 鹤之舟这才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跟前,“你在吃二堂主的醋?” 刚打好了结的李莲花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过来。 他心中一慌,连忙张手把人抱进怀里,“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在客栈里吃,还是到外面吃?” 李莲花将脸贴在他肩上,掩去了唇边的轻笑,嘴上却还是道:“怎么,不叫晓凤姑娘了?” “嗯,毕竟她是小宝的小姨,虽说小宝算起来该是小辈,但我们到底平辈相交,如此倒显得我们太不敬重人家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想出了解释,李莲花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行了,不就是晓凤姑娘吗?”他从鹤之舟怀中抬起头,眉宇间几乎写满了狡黠:“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呢?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这张嘴也挺不饶人的。” 鹤之舟也不生气,反倒想起了刚到莲花楼的时候,过了最开始的战战兢兢,他确实有段时间总忍不住插科打诨地引着这人的注意,但真的上心后,那些幼稚的举动便反倒再做不出来了。 一方面是终日里与山野为伍,到底是磨去了许多他身上现代人的浮躁,另一方面是对这人的念想越深,相处时他脑子便总好似转不动了,被这人牵动着心神,就连嘴也变笨了。 李莲花抬手覆在他这张看起来该是多情公子的脸上,在他招人的桃花眼上轻轻划过。 这副眉眼,换个眼神没那么纯净的灵魂,兴许便不是如今这副中正平和的模样了。 随着他指腹的动作,鹤之舟的脸也渐渐凑近过来,李莲花看见他闭起了眼,便忍不住笑着要迎上去。 只是他们鼻息才纠缠在一起,唇峰也才将将触上,房门便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鹤之舟睁开眼,有些遗憾地在那柔软的唇上碰了碰,随便捞了件衣服便到里间去换上。 李莲花则理了理头发,走到房门前将门开了道缝隙。 来人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预料之外是因为未曾想到她才清醒便立刻赶了过来,情理之中是今日当着她面承认了身份后便知他们总会见这一面。 李莲花温和地朝她展露一笑,似老友般唤她:“阿娩。” 乔婉娩的喘症几乎要因为这一句久违的“阿娩”而再度病发,但她不愿让眼前这人再为难,便只是强压下去,却仍旧没控制住泪水簌簌地落下。 四季客栈为他们预留的房间虽然称得上清幽,但今日被搅了婚宴的新娘子突然出现在山下的镇子里,还是男人的房门前,总归是不好的。 李莲花看了眼已经在系着腰带的鹤之舟,将门彻底打开,对门外的故友道:“先进来吧。”
第75章 祝福 乔婉娩坐在矮凳上,看着对面坐着的李莲花,与坐在李莲花旁边的鹤之舟。 其实在小青峰时,她曾经短暂地醒来过,看见了曾经追逐过的少年下意识地用着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的轻功,心急地将另一个男人拥入怀中,也看到了他们最后依偎的身影。 可惜当时的她实在分辨不出自己的心绪,便再度昏迷过去。 如今两人就这么坐在她跟前,眉目间流淌着情谊,叫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她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莲花抬手为她倒了杯茶,率先询问道:“你今日才被角丽谯打伤,又犯了喘症,怎么不再多歇歇?” 乔婉娩握住了他递过来的茶杯,多少有些恍惚,她幻想过许多次找到相夷时会有的场面,但唯独没有想象过眼前这个。 就好像他们未曾分别过十年,只是当初自然而然地分开,各自安好,再见面时曾经的爱意已成沉淀成了益友,没有什么纠葛诀别,有的只是“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淡淡惊喜与怀念。 他难道未曾见过那封信吗? 乔婉娩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欲言又止地看向如今已经完全变了个人的李相夷。 最终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无了大师告诉我,你已经放下一切……说如今世上再无……李相夷。我以为……” 她以为他过世了,带着她的悔恨与愧疚,托人送回了香囊与佛珠,却直至临终也不复相见,令她痛彻心扉,却也为这一切都落下了最后的一笔。 李莲花未着面具的脸与李相夷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若是只看眉眼轮廓,他与十年前的变化其实并未那么大。 只是比起好似一把出鞘宝剑般锐气逼人的李相夷,如今的李莲花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好似一朵亭亭玉立于荷叶之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柔和中又带着疏离的莲花。 故而当他露出释然的笑容时,乔婉娩只觉得恍惚。 “如今世上确实再无李相夷。”他将倒好的另一杯茶水放到鹤之舟的跟前,“无了大师说得倒也没错。” 乔婉娩听着他说话时平静又宽和的声音,忽然便明白了。 “你去东海前……看了那封信,对不对?” 李莲花抿了下唇,但他如今已经放下一切,自然也可以坦然地与她说起。 “我后来回过四顾门,也确实看过那封信,当时确实是有些伤心,也有过怨恨,不过如今已时过境迁,你我的缘分也早已结束在当年。” 十年间里,他总是避免自己去关注曾经的旧友,所以他并不知晓乔婉娩这十年仍旧在寻着他的踪迹,若是知道,兴许五年之前,他便会将香囊与佛珠寄还予她了。 乔婉娩缓缓地抬眼看他,可惜泪水模糊了视野,她想告诉他自己对当年寄出那封信的懊悔,想告诉他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想告诉他若是没有收到无了大师送来的香囊跟佛珠,她不会嫁给紫衿…… 但她又明白,一切都是回不去的过往,自十年前开始,扎根在她心中的悔恨,便已取代了自豆蔻年华起便生出的仰慕与爱恋。 在答应嫁给肖紫衿的那一刻,她心中有愉悦,有解脱,有遗憾,却……没有后悔。 李莲花就像是能够读懂她的心一般,粲然一笑:“你要对自己好一点,阿娩。” 乔婉娩蓄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下。 她也分不清自己在哭些什么,只知道坐在李莲花身边的鹤之舟有些僵硬地偷偷塞了一张帕子进李莲花手里,然后又端坐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木头模样。 换了衣服之后身上确实没有帕子的李莲花看着手里素净的手帕失笑地弯了弯眼,膝盖靠过去碰了碰这个显然不太适应现在这种情况的男人后,他才将手帕递给对面正垂泪的故人。 乔婉娩双手揪了揪手里的帕子,酸涩的心情不知为何好转了许多,甚至有些想笑。 她快速地用帕子压了压眼睛,抬起一双红肿得似兔子一般的大眼睛:“谢谢你,相……莲花。还有,对不起。” 李莲花弯起眉眼回以笑容,也并不忌讳地当着她的面抬手覆在了鹤之舟放在膝盖的手背,声音轻柔地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如今我们都已找到各自的归宿,我衷心祝愿你往后每日平安康泰,幸福美满。” 鹤之舟平静的面容被一丝藏不住的欣喜所打破,顶着一对通红的耳朵,在乔婉娩目光的注视下将那只贴上来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乔婉娩看着看着,竟生出了几分艳羡,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玉镯。 她垂下眼,轻声道了声谢,随后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鹤之舟看了李莲花一眼,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才看向乔婉娩,道:“今日金鸳盟的人还不知是否都退走了,我送你吧。”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莲花,便见他只是动了下眉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没好气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是该送送,这家伙皮糙肉厚,多跑几趟想来也是无碍的。” 乔婉娩一时有些无措,她来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迫切地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这一切不是自己的臆想,完全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再被金鸳盟抓走的事。 李莲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送两人出门的时候也没忘了小声叮嘱鹤之舟:“没事别乱用内力。” 鹤之舟捏了捏他的手,含笑着应了一声。 从慕娩山庄下到百草坡镇其实并不费多少时间,只是两人之间到底可以说得上关系尴尬,一路向上走了大半段路程,竟都未曾张嘴交谈过。 乔婉娩内伤未愈,行至半路便有些疲乏,脚步也渐行渐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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