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中毒?”方多病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这张明明已经相当熟悉,但却又生出一丝陌生的面孔。 他只是被养得有些天真,有些毛躁也不够细致入微,但能将那些机关玩得如臂指使又怎么可能是个笨蛋。从前未曾细想的事,如今却犹如有一道丝线将一切都串联起来,让他顺着线索摸索出了李莲花与鹤之舟一直未曾与他提及的那些秘密。 “金鸳盟的人来找的也根本不是为了阿舟家的功法,而是因为你。” “那阿飞,阿飞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金鸳盟的人一出现,他就消失了?” “还有四顾门,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中毒消失,四顾门会突然解散,你如今又不愿意回百川院……” 听他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方才眼底的迟疑也不见了,倒是神色间的紧张越来越多,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有危险一样。 李莲花不由失笑,“我说方小宝,你的问题也太多了,你到底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方多病拧起了眉头,露出一张凶巴巴的脸:“什么回答哪一个,你每一个都要回答!本少爷被你骗了这么久,你不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 到这时鹤之舟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抬手敲了下方多病的脑袋:“没大没小。” 被敲的小子两只大眼睛登时流露出一股犬类没讨到食的可怜跟哀怨:“你们同流合污!” 鹤之舟越过他揽住了李莲花的肩膀,在他肩头轻轻揉捏的两下,才勾起嘴角地看向方多病:“他若是没有真心待你,便不会将扬州慢传授给你了。” 方多病还未那么快意识到自己所学那套深奥玄妙的功法便是扬州慢,如今被鹤之舟一点,竟是瞪着眼愣在了当场。 他下意识地用探寻又恳切的视线望向李莲花,但传授扬州慢本就是随心之举,李莲花未曾有过要得到他什么回报或是反馈的希冀,如今被这么点破,心中反倒有些不自然。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双眼淡淡地瞥了鹤之舟一下,才扬了扬眉尾,慢条斯理地道:“好歹当初也答应过你,即便李相夷不在了,他的扬州慢也总要传授给他的小徒弟。” 方多病被他这一声轻飘飘的“小徒弟”弄得有些面红耳赤,回忆起了前段时间自己对李相夷的推崇,不由得脑袋冒烟,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鹤之舟想起他之前怎么都不愿意磕头,说是这辈子只给父母跟李相夷磕头的倔驴样便觉得好笑。 但两个当师父跟师丈的到底没有再继续欺负方多病这个小辈。 鹤之舟从记忆中的大树下挖出了藏好的摩罗鼎,又找到了闻着了他们的味道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狐狸精,赶着被李莲花安抚好的四匹马儿,离开了眼下的是非地。 许是因为一下死了这么多人,之后他们倒再没有遇上金鸳盟或是万圣道的埋伏。 方多病恢复能力相当惊人,在最初的不适应过去之后,竟又能像原来一样自如地与李莲花相处,仿佛忘了自己是小徒弟的这件事,没大没小地追问:“喂,李莲花,金鸳盟的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你是李相夷了?” 李莲花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抬手从鸽子的腿上的竹管里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一边展开一边答道:“不是。” 他与金鸳盟其实没那么大仇怨,即便发现了他是李相夷,顶多也就是来几个试探的人,确定他如今武功恢复了几成,再决定该无视掉他这个已经不复当初的前敌,还是派教中高手来围杀。 总归不会像是上次那样直接的埋伏。 再说了,笛飞声已经回了金鸳盟,角丽谯要调动那么多的人来围剿他也不容易,所以这次埋伏他们的这些人里,有一多半都是万圣道的人。
第67章 柔剑 “不是为你来的,那是为了什么?”方多病看着李莲花如今与记忆中那惊鸿一面后已经有些模糊了,全然不同的面孔,心中总是有些焦虑。 只是李莲花却好似没听见他说话般,视线落在手中的纸条上,眉峰微微动了一下。 方多病偷偷靠过去看了一眼,便见上面写着:“乔女侠与肖大侠即将大婚,请帖已送至老衲处,劳李施主亲自来取。”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压着嗓子,小声道:“喂,李莲花,你不会对乔女侠还余情未了吧?那阿舟……” 话还未说完,便被李莲花抄起一旁的医书狠狠地砸了下脑袋。 “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龇牙咧嘴地瞪眼看去,少见地看到了这人蓄着些火气的双眸,这才叫他弯下两边嘴角,整张脸彻底垮了下来,活像是出去浪后被鹤之舟揪着脖子拎回来,垂头丧气的狐狸精一般。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没忍住嘟嘟囔囔:“谁让你一看完传书就心不在焉的样子,本少爷跟你说话你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是在意还是什么?” 李莲花收起手中的纸条,忍不住朝他翻了下眼睛,“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 摩罗鼎在他与鹤之舟手中,这世间能从他们二人手里将此物夺走的少之又少,但若这里面存着的东西真的是业火痋,他不信万圣道与角丽谯会轻易放手。 如果他们真的认出了他是李相夷的话,乔婉娩或许便危险了。 这个婚宴,来得真不是时候。 方多病一时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李莲花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担心,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尽管他将相夷太剑教给了鹤之舟,这人也在玉红烛跟宗政明珠面前使出来过,但只要见过薛玉镇外山上的尸体,就会知道那些死在相夷太剑之下的剑痕并不一致。 “你是说他们会混进乔女侠的婚宴上,对她下手?”方多病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李莲花点了点头,他便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办。”李莲花理了理袖子站起身,“今天中午吃鱼吧,我来下厨。” 方多病顿时也顾不上再追问,只垮下脸来哀嚎一声:“别了吧……” 他的抗议没有任何成效,鹤之舟从还未爱上李莲花的时候,便曾老实地吃下他做的又苦又腥的鱼,更别说总是没办法对他说不的如今了。 夜间他们大多是不行车的,若没有进入城镇,莲花楼多数时候是停在近水源的空地上。 饭后鹤之舟与李莲花丢下负责洗碗的方多病到河边洗澡。 鹤之舟看着李莲花解下腰带,连带着缠在腰带上,他赠予的青莲软剑也一起卸下,很快便在他跟前脱得只剩一件单薄的亵裤。 他盯着这人在月光下两片突出的蝴蝶骨,白玉一样的翼骨夹着一道由浅及深的沟壑,叫视线一路下滑到收紧的腰线中间,再往下,便被雪白的亵裤挡了个彻底。 “鹤大东家,你快把我给盯穿了。” 本来将长发盘起,不打算清洗的李莲花还是解开了头上的发簪,任由一头青丝滑落到背上,挡住了方才展露的景致。 被调侃了的鹤之舟顿时挠了挠发热的面颊,随后便见他抬腿迈入河中。 河水浸湿了他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让它们丝丝缕缕地犹如海妖游曵的裙摆一般浮在水面。 李莲花好似一尾银鱼一般扎进水中,轻轻摆尾,在河面激起一串水花,又在水下身姿起伏翻转,到憋不住气了,才带着满面的水珠钻出河面,露出一张月光下好似渡上一层淡淡蓝辉的柔和面庞。 鹤之舟丢下身上的衣服,一下跃入水中。 李莲花在他看入了迷的时候已经游出了好些距离,他游术只是一般,下水的时候用内力推了一把,才能这么快赶上。 只是这里的水已然很深,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将鹤之舟原本发烫的脑子也镇了下来。 他伸手抓住已经近在咫尺的李莲花,将他搂进了怀里,责怪道:“怎么游了这么远?” 怀中的人双手缠上他的肩膀,抱着他迎着暗流在水下翻转了两圈,十分轻松地滑进了平和的水域。 “且安心吧,管家公。”他贴上前,将柔软的双唇送上:“水若是能将我淹死,我当初便早就死在东海了。” 鹤之舟大手撑在他背上,也不管他们亲吻间唇舌抿过了多少河水,分开时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他搂着李莲花的背慢腾腾地往岸边游,待脚下能踩到河底的石子时,他才松开环着对方腰的手,到岸边的木盆里取来了香胰子。 方才在水中二人还纠缠着难舍难分,但到了能落着实地的岸边,他们反倒都收敛了起来。 待冲洗过身体,顺手将衣服洗净,换下了身上湿漉漉的亵裤,又穿上干净衣服,他们才寻了块干净的石头,依偎在一起看今夜的月色。 今夜的月亮很圆,即便赶不上中秋的佳月,却也是一年里少见的圆盘般带着朦胧霞辉的圆月。 李莲花看了一会儿便将手搭到了鹤之舟的膝盖上,“月色是好,可惜少了壶酒。” “少饮些酒。”鹤之舟点了点他的面颊,“我的药酒还要些日子才能酿成,这会儿翻出来没什么滋味。” 他有些不耐地轻轻啧了一声。 抓起放在一旁的青莲软剑从鹤之舟怀中钻了出来。 李莲花用食指跟中指夹住软剑的剑刃,扭出一个波浪的弧度。 这把青莲软剑是鹤之舟早前寻来给他替换刎颈的防身剑,本来打算在见过单孤刀的假尸后再送出去,哪料到敌人来得这么快。 这柄剑虽不似云铁制成的刎颈那般保证柔软的同时还能削铁如泥,但也是由特殊的矿石所打造,灵活性要比寻常软剑甚至刎颈还要更胜一筹。 他弹指间将剑松开,那如软蛇般扭曲着的剑身在他内力灌注之下发出嗡嗡的剑鸣。 只见他身姿犹如踩着月色般跃起,长剑好似水流般划破了气流,将水面激起一圈圈薄浪,他的长剑武得并不迅捷,但招式连绵,每一式的衔接都好似藏着切不断的流动感,渐渐的,鹤之舟需得聚精会神才能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李相夷向来是惯使快剑的,相夷太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诠释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点。 但李莲花如今使的这套剑法却似是套柔剑诀,取水流之意境,一招一式看似没有锋芒,留有余地,但却一环连着一环,如同一张密网一般。 比起李相夷,更像是属于李莲花的剑法。
第68章 百草坡镇 剑舞到最后,绵密的内劲随着长剑翻飞在河面上激起了偌大的水花。 河水像雨水一样簌簌地落下,挽起手中软剑的李莲花却飘然落了下来。 好似清风朗月一般的身影,却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一人怀中。 被李莲花舞剑的动静吸引而来的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与往日老狐狸模样完全不同的谪仙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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