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非常遗憾,亲王殿下。”王尔德对亨利亲王躬了躬身,用十分诚恳地口吻说道:“如您所见,早在半个月前,家母就把整个沙龙的相关事宜完全交给了我,而我从未有过任何这方面的经验。想到将要到来的尊贵的客人,”他向亨利和菲利普点了点头,“我必须从头学起,全力以赴,已经有十天没有出过府了。要不是琐事缠身,我本来有机会早一些向您介绍我自己。”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在巴黎人人都知道的身世方面自曝其短,态度又十分得体。亨利亲王的嘴角真正扬了起来:“晚一点认识也没什么。这场您准备得不错,我玩的很愉快,阁下。” “听到您这么说我非常高兴,这就是我的责任。”王尔德此时才稍稍松了口气,继而示意走廊里的男仆打开通往庭院的门,让大家看到院子中的风景。 “这是……”见到眼前的景色,巴斯提恩第一个叫了出来:“这是什么?” 原本开阔的院子中间建起了一座圆形的观景亭,亭子四周被一层层的矮墙所包围。粉色,白色,灰色石料磊成的矮墙只有半人高,镂空的墙面可以看清内外。 一个相貌出众的女仆从矮墙边走了过来,对王尔德点了点头,于是他转身对众人说道:“先生们,我有一个新的消息:再过十分钟,今天所有拜访我母亲的客人都会到这里来,登上那个有螺旋台阶的亭子。稍后前来的几位女士也会在那里。至于在场的诸位,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朵刚刚采摘的红玫瑰。请带着这朵玫瑰走进迷宫,献给亭子里的女士们。” “哇哦,这是迷宫?太容易了吧,一眼就能看见了?” “这是比赛吗,是不是先到的胜出?” 在王尔德身边的众人几乎都有母亲或者姐妹正在卡特夫人的茶话会中,可以说是聚集了全巴黎的名媛。她们的加入意味着“罗曼蒂克时间”的开始,这些快乐的单身汉们即将享受狩猎,和被狩猎的过程。 不少人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表示这个游戏难度太低。此时,亨利亲王已经放开了希瑟夫人,开始和斯宾塞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这个迷宫的布局来。 “阁下,请问梯也尔先生也在伯爵夫人的茶话会中吗?”王尔德正在吩咐男仆,菲利普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 “是的,亲王殿下。”王尔德回答道。 如果说今天身份最贵重的宾客是两位亲王,那么今天身份最重要的男宾却不是他们,而是掌握了整个议院的梯也尔先生。根据不久前史莱姆的报告,他一个点钟前就已经坐在卡特夫人身边喝茶了。 “希瑟夫人真是如同传闻一样美丽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菲利普亲王并没有离开,而是称赞起了站在一旁的希瑟夫人,“只是她刚刚玩了两个游戏,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了,也许休息室对她来说比下一个活动更有吸引力。” 两位男仆捧来了整框的新鲜玫瑰花,上面还带着露水。另外有一盘细小的其他花朵可以与之搭配。王尔德示意他们把玫瑰花捧到亨利亲王那边,一面低声答道:“菲利普殿下,非常感谢。” 当几位女仆引着以卡特夫人为首的绅士淑女们走进庭院的时候,整个气氛推向了最高点。跟随在各自的父母身边的贵族小姐们明眸善睐,向自己的兄弟投以微笑,难免会把甜美的笑容同时投射给兄弟们身边的几位男士。 她们棕色或者金色的卷发在这个好天气中如同上等的丝绸,优雅又各擅胜场的长裙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郁金香。带着香气的蕾丝小扇不时挡住脸颊,只露出笑意盈盈的双眼,睫毛含羞带怯地扑闪着,仪态却大方得无可指摘。 当这些小姐们提起裙摆走上亭子时,纤细的腰肢让站在迷宫入口处的男士们转不开目光。 王尔德站在这些男士中间,和他们一样拿起一朵玫瑰。 亭子上传来阵阵笑声,但是菲利普亲王的视线并没有投向女孩中的任何一个。从卡特夫人出现开始,他就一直注意着站在夫人身边的男伴——他是自己今天出席这场沙龙的唯一理由。 “现在,让我再宣布一遍规则。在迷宫里有很多出口,只要离开了出口,就会损失一朵玫瑰。请诸位做好准备。” -------Friday-- 菲利普亲王原本以为从迷宫入口到小亭不过几步路,等到走进了矮墙,才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比皇家花园的蔷薇迷宫更容易。蔷薇迷宫里所有的隔断都是足有两人高的四季乔木,枝叶茂盛,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要找路全靠摸索。而这个石墙迷宫反其道而行之,似乎一目了然,但是循着看到的路走过去,却往往会发现曲折巡回之后,不是进了死胡同,就是直接走到了几个会被扣下玫瑰花的出口。 迷宫里的人转得头晕眼花,亭子上的众人都被他们的窘状逗得忍俊不禁。小姐们顾忌仪态,用扇子掩口,上了年纪的几位直接靠着栏杆笑的前仰后合。 “又错了又错了,哎,这是最后一枝花了吧?”卡斯德伊伯爵夫人看着德纳家的小儿子把玫瑰花递给出口处的男仆,不由叹了一声,坐在她身边的二小姐偎在姐姐肩头,听到母亲的话微微红了脸,时不时快速地往外瞄一眼。卡斯德伊大小姐见到西里埃克斯勋爵即将走到分岔路口,手里的象牙小扇摇得更急。一心关切自家儿子的莱菲布勒夫妇只盯着斯宾塞一人,不时脱口喊道:“傻小子!走回头路有什么用?” 身为沙龙的举办者,王尔德没有参加游戏,而是和卡特伯爵夫人一起上了亭子,坐在众人之间。即使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参加游戏的绅士们吸引,依然有几道目光时不时地从他脸上掠过。 他的脸上微笑不改,斜靠在身后的罗马式石柱上。虽然满脸疤痕难掩,但颇有气度。观看了一会儿比赛的梯也尔先生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不由把视线投到新晋的伯爵身上。 “卡特伯爵阁下,”他对王尔德说道:“据您的母亲说,您前一段时间都在疗养。” “梯也尔先生,请叫我‘里奥’,”王尔德迅速坐直了身体,对老者点了点头:“我之前确实生过一场病,现在已经完全痊愈了。” “这真是太好了,”梯也尔见他的仪态发音无不得体,心里有些惊讶:“年轻人底子好,就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了的。您初到巴黎,就能够举办这样的一场沙龙,令人印象深刻。” “承蒙您的夸奖。” “伯爵阁下,里奥,”梯也尔顿了顿,开口问道:“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参加议会?” To be continued……
第52章 (完) 把人分成好的与坏的是荒谬的,人要么迷人,要么乏味。 ——奥斯卡·王尔德 梯也尔此话一出,卡特夫人轻轻合起了手中的扇子,卡斯德伊夫人的注意力也从外面的迷宫转到了亭子之内。即使是曾经被法国民众选举为总统,后来又武力称帝的拿破仑三世,他在全盛时期依然对第二共和留下的议会十分忌惮,因为其作用就在于限制王权。在这位‘最后的拿破仑’战败逃亡英国之后,以梯也尔为首的国民议会就成为了真正的无冕之王。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些老臣习于传统,想要保留皇室,那么今天的沙龙也就没有亨利亲王和菲利普亲王什么事了。由他亲口发出的邀请,比未来皇帝的任命还要有用得多。 “如果您允许,我会参加下一次议事活动。”面对梯也尔,王尔德郑重以待,毫不露怯。即使达成了举办沙龙最重要的目的,也没有喜出望外的神色。在梯也尔看来,他简直就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生性沉着,还是被当年的灾厄打磨成如此。 “我当然允许。”他爽朗地笑了起来:“之后如果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来问我。” 两人之间的对话简短迅速,但是亭子里的气氛却为之一变。莱菲布勒伯爵不再关注自己的小儿子,坐到王尔德身边和他攀谈起来。 迷宫里的众人正处于‘只堪相望不相亲’的状态,明明亭子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无论如何都在外围转圈,比看不到更难熬。还有兵分两路的兄弟隔着矮墙再度聚首,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走到一起。互相呼唤声,笑声响成一片。亨利亲王很幸运地没有走到出口被收走玫瑰,但是又很不幸地走回了入口,看着站在里面的菲利普亲王暗暗咬牙。 菲利普在走错了两次路之后,已经隐约摸到了这个迷宫的关键:镂空的矮墙不是为了让参与者更容易找到路线,而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他不再试图看清那些九曲八弯的线条,改为低头望着地面往亭子的方向走,好像多绕了不少路,但是确实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现在他成为唯一不再原地打转的人,这当然不是说他最有智慧,而是有两三个贵族子弟在半途中有意走偏,让两位亲王一步。 亨利已经有九成可能会是未来的皇帝陛下,所有人哪怕在礼节上,也应以他为首。从候选人的名单公布后,菲利普也一直避其锋芒。但是此时,有梯也尔先生在上面看着,他不准备再让了。 “有人上来了!” “是菲利普殿下!” 等待良久的女眷们振奋起了精神,纷纷调整坐姿,整理衣饰;摆出自己最美丽的角度。男士们的游戏时间已经结束,现在轮到属于她们的战场了。 每位男士在迷宫入口处都能得到一束玫瑰,两位亲王的枝数更多,大约各有十朵。亭子里待嫁的适龄小姐也仅有十数人,几乎可以做到一人一朵。但是她们都很清楚,每位亲王手中的花束只会给一个人。而得到这份殊荣的两位女士之中,有一位将会成为法国皇后。 -Sunday--- 夏尼子爵夫妇还在大厅里琢磨要给已经全满的画框加点什么的时候,大部分宾客已经离开大厅,加入了棋盘游戏之中。中等贵族被小贵族们簇拥着;议院新贵们呼朋引伴,好不快活,但是夏尼子爵却不属于与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劳尔虽然交游广阔,但是他的至交中却没有一个能拿到沙龙的请柬。此时和其余两三个破落贵族落在最后,也是理所当然。 “走吧,亲爱的,我们去看看那边有什么。”终于签完自己的名字,年轻的子爵转向自己的妻子,找回了几分自信:那些洋洋得意的重要人物,谁的女伴比得过克里斯汀? “好的,劳尔。”克里斯后退了一步,再次端详了一下完成的画作。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画框中间的那个女人,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虽然她长发披肩,腰肢纤细,仅仅一个背影也称得上是美人,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克里斯汀!”劳尔催促道。 她上前挽住夏尼子爵的手臂,和他一起走进‘棋盘室’里,没有去参加迷宫游戏的已婚男士和不少小贵族正在佩戴黑、白头饰。夏尼子爵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男仆手中拿过白皇后的皇冠,戴在克里斯汀的盘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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