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申公豹将殷诵送到岐山封神台下。此时,正是一天的黄昏时分,夕阳西下,雀鸟纷纷归巢。 封神台下没有守备,殷诵站在岐山上往下眺望,正看到岐城四面受围,城外肥沃的田地因为没有劳者耕种,已经荒废了一年,长满了杂草野麦。 殷诵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用眼神向千里眼、顺风耳示意。两只鬼立即跑到高台下,高声呼喊起来。此处没别人,他们叫唤得十分猖狂。 没一会儿,高台顶上伸出一颗人头,粗眉大眼、络腮胡子,相貌颇为粗犷。 千里眼立即指着这颗粗犷的人头,向殷诵介绍起来:“殿下,这便是黄帝老爷帐下的总兵官柏鉴。” 殷诵点点头。 柏鉴睁着一双大眼,往下面瞪了瞪。待看清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位昔日的总兵官略作思索,好似在回忆。 半晌,柏鉴恍然大悟:“千里眼、顺风耳,竟是你们两个!你们怎么还没有去转世投胎?” 顺风耳立即在殷诵耳边解释:“我们两兄弟死后不久,柏鉴就被蚩尤大军的火器打入海中,并不清楚我两个的魂魄被老爷子寄放在泥胎像里修行。” 殷诵再次点头,他着急查看封神榜上有没有殷洪,实在没心情在这里兜圈子。他对两鬼说道:“你们去和他说明白吧。” 千里眼和顺风耳双双领命,飞到高台上。没一会儿,三只鬼一齐从殷诵眼前消失,跑进了封神台。 殷诵在封神台下和申公豹大眼瞪小眼。白额虎打了个喷嚏,伸出右前爪放在嘴边舔了起来 申公豹关心则乱。他怕殷诵年龄小、性子急躁,强要闯进封神台,当即宽慰了殷诵几句,引开他的心思:“殿下放心。贫道曾询问过千里眼和顺风耳,他们告知贫道,殿下不仅是黄帝老爷的后人,更是那位老爷众多后裔中血脉最浓郁者。因此,他们才会一直跟在你身后。” 殷诵微微惊讶:“如此说来,我母亲也是黄帝后人了。”否则他想不出,自己身为父亲殷郊的后人,血脉怎么会比殷郊更浓郁。 申公豹点点头:“贫道仔细思来,也只有这般解释了。” 殷诵不由得思忖,不知道能不能从千里眼、顺风耳这里得到母亲的线索。 他又想,即便这两个鬼现在不清楚也没关系。如今千里眼、顺风耳认他为主,他大可以安排这两人任务,去寻找母亲的下落。 殷诵想到此,微皱的眉头,轻轻松开。 这时,千里眼、顺风耳从高台上落下鬼影。两鬼来到殷诵面前,告知殷诵和申公豹,他们已经说服了柏鉴。 “只是他如今已经改投他人门下,不似以前那般只对黄帝老爷忠心。”千里眼汗颜道,“柏鉴要求殿下只能在封禅台内阅览封神榜,不能将它带出去。” “而且只允许殿下进去封神台。”千里眼抬眼向申公豹那边看去,“他不肯放申道人一起进入。” 顺风耳在一旁忿忿不平。他似乎很想大骂柏鉴一顿,咒骂对方竟然敢背叛旧日主人。不过他怕骂出声被柏鉴听到,叫柏鉴反悔误了殷诵的大事。顺风耳只好闭死了嘴巴,只一双眼睛仿佛要往外喷火。 殷诵比顺风耳宽容,他倒不觉得柏鉴“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不错。 他出声宽慰了两鬼一句,然后从柏鉴控制着打开的大门踏入封神台。 申公豹微笑着骑在白额虎身上,目送殷诵进入封神台。道人知情识趣得很,完全没有强人所难进入封神台的意思。 殷诵进入封神台,顺着台阶爬到顶端。殷诵这才看清柏鉴的全貌——这是个十分高大、强壮的汉子,身上肌肉虬隆,不愧是能在能人辈出的黄帝帐下坐得总兵官位置的猛人。 柏鉴脸色并不和气,他上下打量了殷诵两眼,最后目光在殷诵脸上定定地看了许久。直到他收回视线,他的神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柏鉴向殷诵拱了拱手,向前个主人的后代说明缘由:“卑职自蚩尤一战,被打入北海海底,受困两千余年不得出。是清虚道德真君引荐,由姜子牙出手将卑职带出困地。” “不仅如此,姜丞相还收卑职做弟子,委以重任。卑职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恩情和信任。” “还望殿下见谅。” 殷诵体谅道:“将军请放心,我没有想过将封神榜带出封神台。绝不会叫将军为难。” 殷诵脸上平静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他确实不会带走封神榜,但是封神榜真有他叔叔的名讳,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将叔叔的名讳从上面抹去的! 殷诵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决然做不出自家亲人吃苦受害,还要去顾全外人的信义。 他的叔叔当神没啥问题——殷诵料想,殷洪大概也不会介意给天帝当属臣,但是顶头除了昊天上帝,还有一根鞭子,是怎么回事? 一代暴君纣王都不像他们这么埋汰人的! 叔可忍,侄子不可忍! 柏鉴闻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殷诵在柏鉴的引领下,来到供奉封神台的祭台。殷诵走到祭台前,悬挂在封神榜上端的旛旗忽然发出数道红光,将殷诵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殷诵吓了一跳。柏鉴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百灵旛。凡是封神榜上占名的,死后魂魄都会飞往封神台。百灵旛就是为了拘住这些魂魄的。免得他们因为生前恩怨,在封神台厮打起来,引出祸端。” 殷诵轻轻“哦”了一声,话不由心道:“倒是周到。” 殷诵心里想的是,究竟是这些魂魄自己飞来了被百灵旛拘住,还是人死后,魂魄立刻被百灵旛招到封神台困住,外人哪里分得清? 柏鉴捏了个法诀,百灵旛立刻撤去了红光。柏鉴抬手,请殷诵上前翻看封神榜。 殷诵没有客气,敛起衣袍,稳步走到祭台上。殷诵望着祭台上静默躺着的封神榜,丝毫犹豫没有,果断伸出手抓起封神榜,将其打开。 一个个或明或暗,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名,跃然在殷诵眼前: 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天化; 东岳泰山齐天仁圣大帝:黄飞虎; …… 北斗星官天罡:黄天祥; …… 殷诵眼神一顿,心口上忽然发紧,提上一口气,吐不出,又噎不下去。 殷诵万万没有想到,小光头会出现在封神榜上。小光头是他带在身边教导大的,三教教主凭什么做这个主,把黄天祥的名字签到这卷什劳子封神榜上? 殷诵不禁张了张嘴,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他一边继续展开封神榜,一边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要怎么将黄天祥的名字从封神榜上抹去。 等到他看到纣王的名讳出现在榜单上后,瞬间有了一种吐槽上三万八千字的冲动。就这样的暴君,也想要人间万世供奉? 凭得什么?凭得纣王和三教教主脸够大吗? 当殷诵终于找到叔叔殷洪的名字时,那口在心口上紧紧攥着的气,终于沉到了心底里去,最后被他生生地吐了出去。 殷诵不禁回忆起来,之前申公豹有没有提及,这卷封神榜是什么时候签订的。很可惜,殷诵确定申公豹完全没有说起这件事。 没关系,殷诵暗想,等会儿出去,他可以找申公豹刨问清楚。 他倒要看看,是因为殷洪有意违背誓言,才被签入了封神榜;还是封神榜早就签下了殷洪的姓名,才有了赤精子要求殷洪发毒誓这一招! 殷诵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往下看去,准备将整张封神榜都记在心里,顺便帮申公豹看一看他的名讳在不在上面。 五斗勾绞星:费仲; 五斗卷舌星:尤浑; 五斗大耗星:崇侯虎; …… 殷诵:…… 殷诵无力吐槽:介个天庭收人当神灵,是真的一点都不讲究啊?费仲、尤浑这等货色都能上天做神,确定不是三教教主暗戳戳搞天庭之主昊天上帝吗? 人间的帝王要亲贤臣远奸孽,天上的神王就不用了吗? 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噫惹,阐教教主怎么好意思舔脸说纣王残暴,所有阐教要替天行道,支持武王伐纣的? 殷诵摇摇头,果然是本事越大,脸皮越厚,仙人也不例外! 殷诵真是被这份“良莠不齐”的名单恶心到了极点。 竟然让他的曾祖比干和费仲、尤浑这等奸臣乱贼万万年共处一个朝堂! 还是平级的关系! 这是想恶心死他的祖父和他们这些子孙后代吗? 殷诵一边低声咒骂,一边往下翻看。忽然,殷诵目光顿住,随即瞠目欲裂,手上止不住地颤抖,恨不能将手中的卷轴直接撕成粉碎! 就见封神榜上一行黑字赫然写着: 值年岁君太岁:殷郊。 殷诵恶狠狠地瞪着出现在封神榜上的父亲的名讳,呼吸急促得叫他眼前几近混黑。 殷诵疑惑、不解,以及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的姓名会出现在封神榜上? 父亲不是阐教三代嫡传弟子吗?师祖不是十二金仙广成子吗? 广成子不是很疼爱他的父亲吗? 父亲又不曾像叔叔那样发下毒誓。若不是他们强迫,父亲根本不会违抗师命,与西岐为敌! 殷诵脑海中咆哮沸腾的思维,猛然一顿:是他的错吗? 因为他想要成为人间的帝王,因为他逼迫父亲变节,所以阐教教主将父亲的姓名签入了这张封神榜? 殷诵死死盯着榜上“殷郊”二字,心中止不住惶恐起来。
第078章 人皇女娲,当真厉害 殷诵双眼怒红:他刚刚和父亲相认,满打满算只有两年!他绝不让他的父亲死去,更不能让父亲的魂魄被拘入头顶的旛旗,死后万万年都要受打神鞭的驱使、奴役! 封神台监守官柏鉴瞧出殷诵的异样,不由得重新走上祭台,走到殷诵身边。 殷诵若有所觉,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悲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低下眉眼,望向止不住颤抖的右手和左手。 殷诵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走上来的柏鉴。 柏鉴明显是被殷诵的神色吓到。这员身高不下两米二,壮如蛮牛的汉子脸色一凛,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微微弯下背脊,立刻退了下去。 殷诵微微皱眉,觉得柏鉴的反应颇为反常。他便是此刻脸色不好,也绝对没能到吓退这么个巨汉的程度。 殷诵没有花费心思在监守官身上。他收回视线,强压住极欲作呕的冲动,控制双眼事先从父亲的名讳上挪开。右手卷起,左手展开,继续阅览封神榜。 甲子太岁之神:杨任; 日游神:温良; …… 执掌东海分水将军:申公豹。 殷诵微微眯了下眼睛,嘴角溢出微不可查的笑意:没想到,真让申公豹猜到了,他真的被元始天尊签到了封神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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