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道人此时正是心境十分糟糕的时候。他原本就被戳了右目,又被王天君偷袭打了一掌,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正急于从红水阵中挣脱出来,一回头便看到轩辕神箭射向自己。 燃灯道人大惊失色,实不明白这支神箭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道人想要出招抵挡,已经来不及。燃灯生生地受了这雷霆一击! 燃灯道人当场吐血三升,仰面向下方汪汪红水倒去。 道德真君被眼前这番变故惊得心肝打颤。 顾不得王变如何,道德真君拼尽全力冲到燃灯道人身边,一把将阐教副教主抱住。 道德真君声音凄惨地唤了一声:“老师!” 被抱住的燃灯道人半睁的左眼转动了一下。 道德真君见他没死,大大地松了口气。 燃灯道人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撑在道德真君的肩膀上,勉力站起身。 燃灯喘了口粗气。轩辕神箭非比寻常,虽然没有叫道人立刻死去,也叫他躯体受损,受了不得了的重伤。与这支神箭的威力相比,王天君那些手段不过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道人情知自己继续留在此处,怕是要身死道消。燃灯道人方才已经试过脱离红水阵,却发现自己轻易离开不得。 燃灯心中暗恨:王变这厮好生恶毒,竟然布下这等困杀之阵!这厮分明是奔着害死我等阐教仙人的主意来的! 燃灯暗暗将这笔债记下。而后,道人从怀里取出一盏琉璃灯,也不点着,更顾不得去寻什么阵眼,直接往眼下波涛不止的红水砸去。 道德真君瞧见副教主动静,眼皮子当即一跳,心惊不已。 燃灯道人砸掉的这盏琉璃灯,可是先天至宝。琉璃灯虽然比不得七宝玲珑塔,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世上,同样的琉璃灯总共就存了三盏。玄都洞八景宫点了一盏,玉虚宫中存了一盏。最后一盏刚刚被燃灯道人砸碎了。 道德真君当即知晓,燃灯道人受伤不浅,已经有了性命之忧。 这盏先天琉璃灯果真了得,刚刚砸到红水中,整个阵法都随之抖动起来。不消多时,一直隐藏的王天君出现在两位道人面前。 王变口吐一口鲜血,随即整个人四分五裂,当场解体。 一同四分五裂的还有红水阵。无边汪洋一般的红水,忽而沸腾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已经蒸发殆尽。 燃灯道人失了先天琉璃灯,心口一阵发疼,仿佛自己半条命都跟着这盏灯一起碎去了。 燃灯道人身子一歪,几乎闭过眼去。清虚道德真君连忙抱起燃灯就走,却不是回去灵鹫山或是青峰山,而是直接去了玉虚宫的方向。 道德真君虽然担忧燃灯道人,心里却明白,武王身死这桩事远比燃灯道人的命更重要,必须第一时间禀报掌教元始天尊! 另一边,殷诵射出一箭后,只恨恨地往燃灯道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身下坠身形落入红砂阵。 却在他之前,阐教三代弟子已经冲进了红砂阵。 首先从西岐南城门冲出的是阐教三代魁首杨戬,紧跟其后的是被哪吒丧命这个消息吓住,慢了半拍的金吒、木吒与黄天祥。 四道身影鱼贯而入,落到红砂阵中。金吒、木吒、黄天化三人立即冲向趴在红砂中的哪吒,手忙脚乱要将人扶起。 金吒、木吒双手还没碰到哪吒,两兄弟已经是泪水噗噗地往下掉。这些泪水既是止不住,也是金、木二吒不愿止住。 杨戬孤身一人飞挡在雷震子面前。 三代首席弟子长枪横扫,将欺身而来突袭雷震子,想要抢走武王尸身的张天君生生逼退。 张绍不防他一个三代弟子,实力却足以与金仙一较高下!张天君险险避开杨戬长枪,连退八丈。 杨戬银枪一收,冲雷震子喊了一句,将他魂儿喊了回来:“快送武王回城!” 而后,杨戬不等雷震子回应,已经挥枪抢上,和张绍战到了一起。 就在这时,殷诵一箭射中燃灯道人,返身一头扎进红砂阵。 可怜他一个肉体凡胎,哪里受得了十绝阵的凶煞之气?殷诵两脚刚刚沾地,已经身中砂毒。 殷诵两眼发昏,连滚带爬冲到表哥所在。却在他扑过去,伸手要去碰触哪吒的躯体时,金吒忽然伸手把他推开。 殷诵诧异抬头,就看到金吒涕泪满面,双眼满怀恨意地看着他。 金吒冷冷盯着殷诵,声音森冷好似寒冬中的冰碴子:“不用你来猫哭耗子!” 木吒微微偏头,眼中亦有愤恨之色:“你既选择做了殷商王孙,与我家便是恩断义绝。殿下日后自去享受人间富贵,莫再出现在我兄弟二人面前!” 木吒言下之意,日后他两兄弟再见到殷诵,必是要将他当敌人,动手不再留情的! 殷诵喉咙一梗,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他固执地还要过去,忽然从北面传来一道爆裂声。 不等众人扭头,一道白练剑光快如闪电,自北面化血阵而来,径直划过正辛苦应付杨戬的张绍喉咙。 张天君忽觉喉间一疼。他蓦然瞪大双眼,仿佛看不见杨戬刺来的长枪,双手紧紧捂住几乎断开的喉咙。因他不防,杨戬的长枪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腔,将他击毙。 这时,红砂阵众人才看清这道剑光来自何人——除了太乙真人,还能是哪个? 太乙真人方才在化血阵中,着了阵主孙良的暗算,随即就听到金吒和木吒的痛呼声。太乙真人回头,遥遥看见弟子哪吒死在了红砂阵中。 太乙真人何其宠爱哪吒?当即瞠目欲裂,将身上的法宝全部掏出,拿了宝物就砸,生生地将化血阵爆开。 化血阵阵主孙良因此身受重伤,只能狼狈逃走。 太乙真人破出阵来,自己也受了重伤。道人却不肯停下疗伤,而是盛怒之下发出一剑,割去了张天君的性命。 而后,道人一步三吐血地跑来了红砂阵。 金吒、木吒泪眼看向三弟的师父,喉中哽咽发疼。两人口中除了“师叔”二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乙真人没有看向二吒。他老人家径直来到徒弟身边,俯身将哪吒抱起。吐出几口鲜血,真人使出仅剩的一点法力,腾身而起,驾起白云向乾元山飞快掠去。 殷诵看到太乙真人带走了哪吒的尸身,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跟过去。就在此时,他的右手被人一把握住,死死地拽住,不让他离开。 殷诵半转身回头,看到抓住自己手腕的人是父亲殷郊。叔叔殷洪也跟了过来。 方才,殷郊在高台上看见殷诵竟然箭射阐教副教主。他被儿子大胆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等看到殷诵回头就扎进红砂阵,太子殿下更是被吓唬得差点儿魂儿都飞了。想都没想,殷郊就跳下了高台,冲进了红砂阵。 殷洪眼瞅着他们父子两个涉险,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呆在大营内?二殿下立即也跟着跳进了红砂阵。 殷诵想要挣开父亲。殷郊哪里肯呢?但他知道现在殷诵情绪不定,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扣下他。 殷郊略一思索,开口劝慰起了儿子:“诵儿莫要糊涂!师叔这般着急将哪吒带走,必是有办法令哪吒起死回生!” “你与其担心哪吒,不如瞧瞧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莫要哪吒被师叔救活了,你倒是毒发身亡,成了一滩脓血!” 殷诵乌黑的嘴唇抖了抖。 这时,有过两次死亡经历的黄天化走到他们旁边,经验老到地劝说了一句:“你别担心哪吒了。他可是杀神转世,哪有这般容易就没了?” 黄天化晓得哪吒十分喜爱殷诵,拿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 刚刚,黄天化看金吒、木吒将哪吒的死迁怒到殷诵头上,说话十分刺耳。他不禁觉得哪吒真要是这般死了,肯定要死不瞑目的。 黄天化心中可怜殷诵,于是劝说了这一句。 二殿下殷洪也加入到劝慰侄子的行列中。 殷诵勉强恢复了冷静,眼泪却像打开了法阀门,争先恐后、一刻不停地从泪腺冒出来,划过脸颊,沾湿他的衣襟。 他低下头,用左手用力地抹去湿了满脸的泪水。而后,殷诵呆呆地望着自己发黑的左手,心里想的只有“真人一定能救活表哥”这一句话。 殷洪见殷诵冷静下来,连忙跑去张绍尸体旁,将红砂阵的解药摸索了出来。 殷洪走回殷诵面前。二殿下揭开瓷瓶,倒出了一粒青色的药丸,递给殷诵。 殷诵接过药丸,干咽了下去。 殷郊和殷洪在殷诵身边静静等候。其他阐教三代弟子则是跑去了各自师父所在的阵法,为师父赞助一臂之力。 红砂阵中,立刻只剩下殷诵和殷郊、殷洪。 一刻钟后,殷诵的体表恢复了常色。殷郊和殷洪齐齐松了口气。 殷诵扭头向乾元山方向看去。他回头,对殷郊说道:“父亲,我想去乾元山等消息。” 殷郊有些担忧:“我与你叔叔违背了教主教旨,已然是与阐教为敌。你此番前去乾元山需要十分小心。” “我明白的。”殷诵点点头,“我只在山下等消息,不上山去。” 殷郊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儿子。当年若非哪吒搭救,殷诵早就死在了汪洋中。 殷诵若是对哪吒的生死置之不理,殷郊便是殷诵的父亲,在旁边瞧着也会齿冷。 得到父亲允许,殷诵当即掏出一张符纸,将自己传送到了乾元山山脚。 太子和二王子见殷诵离开,两人不再逗留,转身回到征西大军军营。 此时,闻太师正焦急地注视着十绝阵中的战况。 如今,十绝阵已破其三,但这不是闻太师焦虑的主因。因着殷诵一箭射上阐教副教主,闻仲身为殷商国师,为大商计,现在他反而是在担心,剩下七阵阵主将阵中的阐教金仙都给打死了。 殷郊看了一眼闻太师的脸色,没有靠近过去凑这份“热闹”。他一面盯着金光阵中自家师父的情况,一面将殷洪拉扯到一边。 两兄弟来到高台边角,殷郊伸手就向殷洪讨要法宝:“将你那面阴阳镜拿来,借为兄一用。明日就还你。” 殷洪脑筋没有转过弯来,只当殷郊要拿阴阳镜去搭救哪吒。 他这把阴阳镜有红白两面。白的一面是阴镜,拿这一面照一照活人,立即就能叫这人魂魄离体;红的一面是阳镜,用这一面去照死人,只要不是发腐发臭的,立时就能叫他魂魄归体,起死回生。 殷洪将阴阳镜自腰间解下,递给兄长。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兄长怎么现在才想起阴阳镜来?刚刚在红砂阵中就应该提醒我,将这宝贝交给诵儿,让他去给乾元山师叔兜底才是。” “有了这面镜子,乾元山便是有法子救活哪吒,也不会给诵儿眼色瞧,只会好生放他入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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