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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什么人的婊子，或者什么人的狗。 “我是终极人。”他忍不住说。不知道为了什么，当那话说出口时，他感到了一丝微弱的瑟缩，但是随即，某种因此而引燃的怒气又蹿上了他的心头。“我是终极人啊。”他更加大声地说。 世界空荡荡地落在他的周围，没有任何事物反射出他所需要的回响。 这就是星空，这就是霸王，这就是俯视这个世界的人应当在的那个位置。 我是终极人。他再次在心里这么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对这句话着了魔一样地在意。老子是谁？老子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眉毛垮下来一点所有人都会被吓尿裤子的终极人啊”。 如果是更加平时的自己，他会因为这毫无回应的世界感到焦躁，他会为此而感到愤怒，然后愤怒将驱使着他降落回地面，随便砸烂任何一个他所能见到的人家的栅栏或者门墙。 也有可能是几个人的血。反正在这个世界，杀人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犯法。 但是现在，他仍然漂浮在那夜空中。 我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这个简单而又古怪的念头才会突然地蹿进自己的脑海中。我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我没有任何必要再落下来。 因为，在终极人暴怒完，舒展完筋骨，可以洋洋洒洒地闯进某个地方，公然地要求一杯热饮，一块甜饼，或者任何他所需要而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遭到拒绝的地方已经不在了。 “……”说的好像他会在乎一样。 某种酸涩的反胃顺着他的食管向上涌出，但是他成功在终极人真的在星际翱翔时大吐特吐这件事之前控制住了自己。这种他控制住了，却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奖励，没有人说你做得对的感觉是奇怪的。 “……”但或许这世界上本来也就不该有什么人在你的身边，一刻也不停地，热情地，认真地，永无止尽地试图鼓励着你，奖励着你。 “所有的驯养，背后的逻辑都是支配和被支配的地位把控。”他又想起以前学的某门课，到底是哪门课，的什么人曾经这么说。“所有的驯养都必然会有某个部分是甜蜜的，因为只有甜蜜才可以让被驯养的生物学会期待，学会渴慕。”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停地去夸奖他，鼓励他，让他可以从你这里获得足够多的正面反馈。但是与此同时，又要削弱他，否决他，羞辱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依赖于你，才会相信，离开了你的世界是孤独而又可怕的。 他也曾经学过这样的东西，卡尔忍不住地想，他也曾经学过类似的，像是真理一样，十足正确，但是与此同时又乏善可陈到让人想要闭上眼打瞌睡的东西。他应当是学过的，或者说，他应当是知道的。 但是，当夜枭站在他的旁边，为他带来温热的牛奶和柔软的被子，轻声哄他入睡，又会用着一种不符合他风格的温和地替他捋过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时。 那个时候的夜枭，他又是否是知道这个的呢？ 他绝对知道，卡尔对着这个念头嗤笑。他绝对知道。因为他们在讨论谁，他们在讨论那个全优生，虽然几乎不会去上课，但是到底还是在哥谭公学拿了全A，后来还去牛津读过几年书的夜枭。 很难想象像夜枭这样的人会花时间忍耐功课，还有所有自以为是的老师或者其他一些类似东西的场景。也有可能是夜枭确实没有忍受过——身为韦恩家的家主，他就是应当会拥有像是这样的特权…… 但是，成绩是全优生的夜枭绝对会知道。 绝对会知道……么。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降落在了韦恩庄园的书房前。 他本来没有想到要回到韦恩庄园。他只是想飞。而飞，离开地面，离开那些丑陋的卑微的活该一生仰视自己的凡人，也自然是他终极人与生俱来的，几乎不需要去思考就可以行驶的一种权利。 他让自己放空了大脑，就像是在闲庭漫步一样，心不在焉地掠过了海滨的城市和中部的荒野。他出发的地方，那个工厂，本来是位于堪萨斯和密苏里的中间地带，而扶摇直上的终极人最终选择的却是一路向西。某种意义上，他承认，他是因为想起了他所应掌管乃至于守护的那座城市，还有在那座城市旁边，某个他曾经拜访过，甚至于，曾经迷恋过的某道刻痕。 他不想经过那些地方，因为想起来很烦。 但是他最终还是经过了那些地方。 地球对于终极人的速度来说，终究还是显得太小。 他还是降落在了他所熟悉的那座庄园的书房，虽然直到秋雨落上他的面颊，他都没有真正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到了个什么地方。 习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永远会在你最不设防，最漫不经心的时候突然地流露而出，而当它引着你，带领你走向你决定忘怀的记忆的时候，你却又往往要在其彻底地浮上心头时，才能够想起习惯的可恨。 他确实习惯性地降落在了韦恩的书房窗前，不仅仅是因为那是个只有终极人才能造访的，位于二层的位置，也是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地停留在夜枭的窗台前，默默观赏着这个男人或擦拭武器，或认真研读时冷淡却又柔和的眉眼。 他是那种可能会被同龄的男孩嘲笑为清秀的那类男人，但是偏偏，清秀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却化作了某种更为实际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可怖还有威胁。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于是那些琐屑的细碎的会让卡尔或者堪萨斯人觉得娘娘腔的行为，也全都会因为他那抿起的嘴唇，板起了脸似的冷漠，以及清秀到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反倒让人产生那是否真的会是一个人，他是否真的拥有人类感情的疑惑的严厉，而变成另一种果决的冷酷。他就是那样的人，一举一动，一板一眼，都像是他手里的格洛克式手枪一样冷硬无情。卡尔说过他喜欢夜枭在灯前工作着的样子，而现实也是，即使在他们已经不再是最初相识时那种简单的同盟关系后，他也还是会经常地在路经韦恩庄园时停留，只是为了瞧上一眼，他在不在。 而今夜，夜枭自然是不在的。 他抛弃了所有人，卡尔，加西亚，阿尔弗雷德，他的庄园，他的地位，还有他的钱。 就算正义联盟阻止了他，世界也没可能再恢复成它应该成为的样子了。被擒获回来的夜枭将会接受审判，终极人将会像他所允诺的那样，严厉的，公正的，或者至少——以一个遭到蒙骗的犯罪辛迪加霸主的身份去处罚他，惩罚他。 剥夺掉所有的身份地位对于这种叛逃甚至都算是轻的，毕竟，夜枭算计的是包括这个地球在内的全部世界，而既然一个人拥有了这样庞大而又难以想象的野心，那么也自然，他就必须要承担起失败时所要付出的那些代价。 他活该。卡尔想。 他活该。 他让自己向后退却了些许，回想起强尼快克和闪电侠可能正在这之下的某块地方进行着他们复杂而又迅速的工作。夜枭构造的猫头鹰洞的铜墙铁壁让卡尔看不到他们，然而卡尔也不想看到他们。 他不想知道强尼快克会在和闪电侠一起劳作时说出些什么。考虑到他们两个人速度都很快，喜欢说话，不仅如此，还会对长时间的重复作业感到无聊。 他真的没有必要在这里再做逗留，毕竟让他每次路过时停留下来的理由都已经不在了。卡尔又退后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飞冲天，就像是终极人惯来做的那样，高高起飞。 但是，一个在这种时刻依旧亮着灯的房间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夜枭修理他作为小托马斯·韦恩出行时的豪车才会使用的，属于他人类身份这半边的车棚。 像是世界都要毁灭了的时候，还有人在这种地方干些什么。 就是怀着这样的疑惑，卡尔重新振作了起来，决定至少在他需要重新烦心世界的毁灭——或者夜枭的判决之前对此一探究竟。 “父亲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我告诉过你们了。”很小——大概才不过四五岁大的一个女孩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他说了，他在忙……” “可是，就算他忙。”岁数看起来更小的那个孩子忍不住尖起嗓子，奶声奶气地抗议说。“就算他忙。他也没有必要这样抛下我们嘛。他都多久没有和我们一起吃过晚饭了，托米？” “爸爸说了。”岁数更大一点——卡尔也记得更清楚一点，某种意义上说，是这些孩子中最像他的那个小孩面无表情地说。“他忙完就会回来陪伴我们的，而你知道他从不食言。” 看到埃利亚斯——应该是这个名字，再或者，是艾利欧斯，算了，不重要，的小不点儿，用着卡尔的面孔，流露出小托马斯一样冷漠平淡，就像是对一切都感到厌烦一样的神情是很有趣的。尤其在他其实长得和夜枭一点也先不像，只有脸型上能看出一点韦恩家特色的时候。 （卡尔曾经觉得，他长得实在是太像夜枭，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流淌着那些会让卡尔想起夜枭的那些特质。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他不过是被某些东西所蒙蔽。） “随便吧。”那个年纪更小的小孩也只是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地方等他真的很蠢，现在夜色已经很深了，他不可能再回来去参加那个什么宴会……” “父亲每次都一定会参加哥谭市政厅举办的宴席的，亚当。”第三个女孩责怪似的小声说。“这对于他的地位有着很强的助益。哪怕他再累他也会去，你知道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他现在还没回来，就算等等他决定开车过去，宴会也赶不及了。”第五个小孩咕哝着说。“我觉得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你觉得那会和爸爸有关吗？” 他甚至没有搞清楚是谁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只是看到那个声音出现的刹那，所有人孩子都同时回归了沉默。 “……” “……” “……” 他们面面相觑着，每一个，黑发蓝眼，既像是终极人，又像是夜枭，同时继承了他们的特点，但是与此同时，却又似乎一个都不像他们的孩子，默默地看着对方。 “父亲可能不会回来了。”最后，年纪最大的加西亚（谢天谢地，至少这个他记住了，因为音节真的很短）一锤定音地说。“如果那和爸爸有关。” “那个叫爸爸的人总是抢走我们的父亲。”被叫做亚当的小孩闷闷不乐地说，“而我们还得叫他爸爸！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你见过他，亚当。在报纸和电视上。” “那还不如我每天见到的米老鼠和唐老鸭更鲜活呢。”夜枭会给他们的孩子看米老鼠和唐老鸭？“随便吧。父亲就是这个样子，见色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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