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了弟弟和小皇叔住阿哥所,决定等他们都养胖了才让出宫。 卯时的天空还是黑的,弘昼拢了拢衣裳,和在厅堂等着他的允祕一起出门。 今儿是个好天,漫天星斗闪烁,宫灯都不需要就能看清路。 “啊啾!”“啊啾!” 弘昼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左右看看,“谁在骂我?” 允祕懒洋洋的打个呵欠,“早上有点凉气。咱们好久没这么早起了,京里比南边冷,有点不适应吧。” 宝亲王回京,第一次上早朝就遭到了团体攻讦。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参他的折子都没提前往上递,就是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就算知道皇上肯定会偏袒他,也要狠狠参!不骂他一顿,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也不急,一句一句的质问,非得让宝亲王知道规矩王法不可! 龚御史率先出列:“宝亲王身为皇子,公然行商,与民争利,有违国法,按律当法银一万两。” 弘昼瞬间精神了,骂我几句也就忍了,居然还想罚我钱! “这位大人,敢问你所认为的行商是什么?至少要有买有卖有利可图吧?与民争利,一是直接高价卖给百姓谋利;二是低于其他商户的价钱售卖,恶意扰乱市场,让小商户纷纷做不下去,一家独大之后再来提高售价谋利。本王没说漏哪一条吧?” 对面的人点头,眼眸激动。大伙快看,宝亲王连行商的种种勾当都清楚,这一万两银子罚定了! 弘昼弹了弹衣袖,轻蔑一笑,“那大人可知我在江南花了三十万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挣到?” “嘶!” “嚯!” “好家伙!” 败家子! 好大一个败家子!三十万两银子,一年半就没了? 娘嗳,这幸好是在皇家,寻常官宦那点家底子,都不够他一天败的! 有官员气得胡子都抖了,虽然不是自家的银子,但这么个败法,听了就叫人心颤! “哼,宝亲王莫要信口开河,你在江南开了那么多织坊,召了许多女工,她们织出来的绫罗绸缎卖了不是银子?” “你这老头别急啊,一会自己气晕了可别赖我身上,听我说完嘛。我在江南盖纺织厂,买木料找工匠造织机,买蚕丝棉线染料,雇人来织布发工钱,这些都是让百姓有银子赚的好事吧?你可以叫人去查,本王买材料没压价钱,给的工钱处处都高于其他织造厂。 至于你说的绫罗绸缎,本王可是一匹都没卖,全送到广州,让商船运到西洋国家去了。”弘昼叹口气,“本王是真花了三十万两银子,给了许多人生计,一个铜板都没从咱大清的百姓身上赚到。大人怎么能说本王与民争利呢?” 咱干的是外贸!给自己百姓提供就业机会,赚外国的银子。 龚御史胡子抖了抖,一甩袖子站回队列。哼,没罚着他,倒是还给了他一个往脸上贴金的说辞。 不过,这只是其一,后来还有同僚们等着呢。要不是大伙都忍无可忍,他今儿非得追着这个混不吝的对峙一整天不可! 有点儒雅气质的礼部郎中出列,先致敬皇上,再对着弘昼拱手,规矩礼仪做得足足的,语气平缓,“自古以来,男耕女织,女子织布都是在自家。江南纺织盛行,也是一家一族的女子聚在一处纺纱织布。宝亲王的纺织厂占地大、人数多,许多的女子抛头露面出门上工。有碍风化是其一,打破了女子安分守己的传统是其二。若是有人对她们图谋不轨,也是要出大乱子的呀!” 爷奶的!对这种古板东西,弘昼都不屑跟他分辩。 被弘昼洗脑了“女子也顶半边天”“缺了这一半,国力损失三分之二”的允祕忍不住要跳出来反驳,被弘昼伸手拦住了。 他冷哼一声,撸了撸袖子,一脚勾在这位礼部李郎中膝盖上。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宝亲王已经把人翻倒在地,跨坐在李郎中的背上,一边使劲揍人屁/股,一边破口大骂。 “图谋不轨?呵!你脑子里都是这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才会说出这种污糟话吧?平白无故污人清白,你最在行了。谁不知道那是我宝亲王开的织厂,哪个想要砍头的敢在门口晃悠? 有碍风化?女工凭双手赚钱,自力更生,堂堂正正是巾帼不让须眉,女子的典范!你有那个本事让全天下女子吃饱穿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再来说这种虚伪可笑之词。 安分守己?去他爷爷的三从四德,女子无才就是德!剥夺女子读书识字自食其力的权利,来满足你们这群废物东西欺凌弱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国家就是被这种腐朽恶臭的圣人之言给败了!” 弘历惊坐在龙椅上,顾不上去思考弟弟为何这么生气,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次竟然不是他给大清败了!” 哦,对,这是弟弟说的话,不是灵。 回头得问问弟弟,“腐朽恶臭的圣人之言是怎么败坏国家的”,好叫灵听听,以后再说话时,先斟酌斟酌! 允祕乐了,五指岔开挡着眼睛,一边听李郎中杀猪般的嚎叫,一边暗骂,“该!打得好!弘昼侄儿在江南召女工,先头可是受了一肚子气的,要不是他最后以理(权)服(压)人,这纺织厂都不一定能建起来。” 老十二允祹扶额,弘昼火气可真大!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不成亲,就是容易暴躁。 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朝臣,想要去拉开弘昼,不幸被波及。 嘶,宝亲王手可真重,李郎中屁/股不得肿成馒头啊! 他们一把老骨头,可禁不住宝亲王随手一挥。跟他对打更是不可能的,谁敢众目睽睽之下揍亲王。 况且,宝亲王虽然看起来处于暴怒之中,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打屁/股,不会给人打坏了。 就是,忒羞耻!李郎中不养伤“三个月”,怕是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皇上!” “皇上啊!” “皇上您快叫宝亲王停下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弘昼,你公然殴打朝廷命官成何体统,快给朕停下!”弘历心里平静,面上慌张,“諴亲王,庄亲王,你们还不快快把弘昼拉开!” “哦!”弘昼应了声,不用人来拉,麻利的停手,起身。 甩甩手,打累了。 李郎中不“哎呦”了,满脸通红的咆哮:“宝亲王,你居然说圣人之言腐朽恶臭!你不知礼义廉耻,桀傲不恭,跋扈猖獗!放诞颠狂!你将天下读书人置于何地?” 他趴在地上,狠狠的盯着弘昼,咬牙切齿,“老夫死不足惜,圣人的尊严不容践踏!皇上,您若是不治宝亲王重罪,全天下的读书人,满朝文武都不服!” 他眼底猩红,面目狰狞,心中却在狂笑。今儿过后,他必会在全天下读书人中扬名,被赞不惧权贵,浩气凛然,受万人拥戴! 允祕跳出来表态:“你可代表不了满朝文武,我也是读书人呢,我觉得宝亲王打得好!满嘴仁义道德之人,心思最是龌龊。圣人若是觉得被冒犯了,圣人自然会来找宝亲王理论。你是什么东西,还能代表圣人和全天下的读书人?” 弘昼拿帕子擦擦手,语气淡淡:“乱吠的狗。” 李郎中一口鲜血吐出来,未卒,气晕了。 “御医,快叫御医。来人,快把李郎中抬下去叫御医看看。”弘历瞪了弟弟一眼,出去一趟,气人的本事又长进了。 李郎中被抬下去了,朝堂上鸦默雀静。 和李郎中同仇敌忾的人不少,但,对上宝亲王冷厉的视线,没一人敢开口。 看宝亲王面不红心不跳,傲然挺立的架势,再打几场的气力都有。他还刁滑奸诈毫无底线,专揍人屁/股的事都干得出来! 都不用听太医来回禀,李郎中顶多是屁/股被打烂了,气急攻心,并无大碍。 龚御史的言辞更激烈,宝亲王只是好声好气的回复。到了李郎中,都没说要罚他,宝亲王就暴起揍人恶语相向! 他怕不是早想好了,龚御史一身的毛病揍了是个麻烦,李郎中身强体壮的打一顿没事? 不怕对手不要脸,就怕对手懂谋略还不要脸!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高台之上。 皇上,您说该怎么办吧? 宝亲王别的事都好说,“腐朽恶臭的圣人之言”这句是没法善了的。他们回去就要写折子,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宝亲王! 弘历沉着脸,冷冷道:“宝亲王殴打朝廷命官,口出狂言,罚一年亲王俸,关在宫中反省三个月。” 一年亲王俸虽多,但对宝亲王这种一年半能花三十万两银子的人来说,压根不算啥。 况且,人家的丝绸织锦都卖到西洋国家去了,回头不知能赚多少银子呢。宝亲王这样狡诈的人,能干亏本的买卖? 关在宫中更无所谓了,是在面壁反省,还是在悠哉享受,还不都是皇上您说了算? 侮辱圣人,居然只定个口出狂言的罪名?呵!就说皇上会偏袒他吧。 哼,等着瞧!当他们读书人手无寸铁之力,就只能任人欺负呢! 高台之上的弘历将众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临散朝之际,视线逐一扫过满朝文武,淡淡道:“若是谁以今日之事,在学子中挑起事端,诸位爱卿别怪朕在朝堂上牵连甚广。爱卿们若无视朝堂稳固,朕也不在乎多灭几个九族。”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这意思是:别去外头抹黑宝亲王!自己不能抹黑不算,还得监督同僚也不能干!要不然,指不定皇上以什么理由一起灭了你九族! 以宝亲王胡搅蛮缠的本事,“你家和谁谁谁离得近,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外头搅风搅雨”“你俩下值顺路,怎么会不知道……““你俩那天交头接耳了……”“你俩是同年、同乡……” 总觉得,宝亲王回来后,皇上也变得不讲道理了! 允祕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八字步,跟着弘昼一起回乾清宫东殿“反省”。 “弘昼侄儿方才尽显英雄本色。”允祕乐滋滋的抚抚胸口,“皇叔我看得酣爽,跟大热天的吃下满满一大碗冰酪一样痛快。” “那李郎中不是个好东西,我老早就想揍他一……”弘昼正要迈过门槛的腿悬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落下,下,左顾右盼:“额娘们怎么来了?” 钮钴禄太后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在这等着救你呢。要是皇上碍不过朝臣要处置你,本宫就和你额娘冲过去拦着。” 哎哟,这么大的热闹居然没瞅见!紧赶慢赶过来,人都被打完了。 “出息了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敢殴打朝廷命官!”耿贵太妃气得头疼,这感觉还是弘昼两岁多,不到三岁那会半夜不睡觉,要起来闹腾才有的。 弘昼诧异:“额娘们消息还挺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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