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宫那么大一座宫殿,住他一个人多浪费?反正这些年,弘时卖佛像的银子赚得盆满钵满,出宫去自己建府轻而易举。 这也是两位额娘的意思。 当年雍王府的几位老人,年贵妃和懋嫔已经仙逝,除了她们俩,就只剩钟粹宫的齐妃。这些年,她带着儿媳活得悄无声息。 当初弘时在承乾殿埋木头人偶,这事想起来就膈应,叫人生气。但这么多年,他们一家子受的责罚也够了。 许是年纪大了,心境越发宽容。钮钴禄太后和耿贵太妃都觉着,让他一家子出宫去吧。 就当积善行德了,也让这宫里少一分怨气。 弘历瞄一眼弟弟,小心翼翼倒:“给他个贝子的爵位?” 这几年,弘时没少送他佛像。就三哥那样自骄的人,这就相当于认错示好了。他也想过放他出来,担心弟弟会不高兴,一直没有提起。当初弘时埋那个人偶,虽然是在承乾殿,交代的可是吸他和弟弟两人的气运。 “爵位就算了,你若有银子,都给我花。”弘昼斜一眼四哥,认真道,”我都是花在正道上,多少都不够花。” 弘历一噎,难以置信从前节俭的弟弟,怎么变成了貔貅。而且,这找他要银子的语气也太理所应当了吧! 允祕瞄一眼没立马答应的弘历:“弘昼侄儿,我的俸禄银子都给你花!” 两人隔着弘历,相视而笑。 弘历:…… 有种弟弟被人抢走了的感觉。 咬咬牙,语气幽幽:“朕也多赚银子给你花。”
第74章 “可别是收朝臣孝敬来的。“弘昼一点不给哥哥留面子,“谁送你的银子多,就查谁有没有贪赃枉法。可别因为这银子是收刮来给你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纵容!” 【敛财供自己挥霍,皇帝当成这样,几百上千年后,都被人拿出来耻笑的。】 弘历两颊涨红,气咻咻的瞪一眼弟弟,转身拂袖而去。 可恶!都是灵给弟弟带坏了! 他正想,自己是该生弟弟的气,还是生灵的气,是气到今儿晚上,还是明儿早上。 背后飘来一句:“内务府交给我来管,我自己赚银子花。” 弘历当没听见,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头都不回,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随你。” 十二皇叔年纪大了,还兼管着宗人府。弟弟接手内务府也好,事儿多,他就没空往外跑了。 出了宫门,拐个弯,看不到乾清宫了,允祕戳了戳侄儿的胳膊,劝道:“你和皇上说话,还是注意点分寸的好。” 弘昼笑着点点头,“四哥没有生气。小皇叔你放心,我又不会谋反,四哥顶多训斥一番。到时候咱俩大不了不在京城了,天南海北的游玩去。” 乾小四越是对他宽容,他越是想试试这份宽容的底线在哪里!就,有点神经,但是忍不住。 允祕眼眸一亮,乐呵呵的点头,“咱俩一起去!” 跟着弘昼侄儿,就是开心! 一年半不见,李侍郎看起来更精神力,瞧见弘昼时,两只眼睛瓦亮。 “见过宝亲王,微臣正要去寻您呢!”李侍郎左右看看,叮嘱工匠,“宝亲王没来过工部,知道吗?” 皇上早朝刚下令让宝亲王在宫里反省,下午宝亲王就出宫来工部了,被人知道又是一通参。 不过,这会已经过了下值的时辰,工部的大人们都回家了,只要匠人们不往外说,就没人知道。 “没事儿,本王是跟着諴亲王进来的。李侍郎找我何事?” 李侍郎叫人上了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笑道,“您那个炭笔,匠人们都说好用。工部做出一些拿到外面书铺子里卖了,没想到很快就供不应求。这是账本,半年赚了三百两银子,请宝亲王过目。” 弘昼伸手接过,简单翻翻,合上账本,还给李侍郎:“本王拿一半,剩下的一半,你跟相关的匠人们分了。” 李侍郎一怔,喜笑颜开的接了,“微臣代他们谢过宝亲王。” 一百五十两银钱是小,被宝亲王看成自己人,可是满朝文武都没有的福气! 宝亲王虽然看起来性子不大好,其实最是好相处不过,且心地善良。 他打了那个李郎中,朝臣面上都是忿忿然,可他为那些弱女子说的那番话,却让人心底动容。 这样真性情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李侍郎就觉得,宝亲王哪哪都好。尤其是脑袋瓜,随便一个主意,都豁人耳目,让人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他很是不好意思的讪笑,“恕臣愚钝,您要的马车,臣还未造好。” 弘昼摆摆手:“不急,这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事。十年、二十年做出来了,都是你大功一件。本王将话撂在这里,若是做成了,贤良祠有你一席之地!” 允祕眉头微挑,目露惊讶,那个烧开水的马车,有这么重要么? 李侍郎激动得浑身颤抖,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宝亲王能这样说,就是叫他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他抬起头来,眼眸晶亮,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毫无进展,王爷,您,您来看一眼?” 弘昼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操场大小的场地,看见一辆辆大大小小跑动的蒸汽车头时,震惊得睁大了眼。 是他低估了华夏劳动人民的智慧哇! “小的带不动马车,带得动马车的太大了,没法上路。”李侍郎面带羞赧,小心翼翼的瞄弘昼一眼,“工匠们都觉得可行,就是还没找到其中的关窍。” 都到这一步了,弘昼觉着,用上蒸汽火车的那一天不远了。 他一点不着急,欣慰的点点头,“等本王接手了内务府,给你们拨款。” 李侍郎和附近的工匠们俱是喜形于色,宝亲王一来,这天都亮堂了! 新的任务也来了,宝亲王要造铁皮船,目标是,让蒸汽车头带动铁皮船! 李侍郎咽了咽口水,有生之年…… 接下来几天,弘昼都从早到晚待在工部。 他急匆匆从江南赶回来,是以为突然想起来,永琏八岁了。 乾小四的嫡长子永琏,八岁夭折,赠谥“端慧皇太子”。 这个侄儿他见过不少次,长相可爱,聪慧伶俐。弘历是将他当做下任皇帝来教养的。 按乾小四八十八岁的寿命算,永琏大概要活到六十多岁才能当上皇帝。这中间父子相疑的情况会不会发生不知道,但永琏的夭折,对弘历绝对是个大的打击。 有的人命运改变了,如老二允礽,早早就被康熙帝放出来,父慈子孝,心情愉悦,多活了好几年。 如老八、老九,不仅没有被幽禁而死,反而成就了赫赫功绩,配享太庙。 更多的人,死在了他记忆中的年岁。康熙帝、怡亲王、雍正帝、老大允禔、老三允祉、老五允祺、老七允祐…… 他建议将弘时放出来,是因为弘时也是过了“死劫”的人。 弘时,本应该在被雍正帝甩给老八当儿子后,死在二十四岁,但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且,颇有几分佛性。 这些年,他熟读各种佛教典籍,佛像雕得栩栩如生,面容眼神也变得平和无波。 看起来一副得道高僧的淡然模样,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他希望永琏这孩子的命运,也和弘时一样,会有所改变。 哎,康熙帝是出挑的儿子太多,不好选太子。乾小四儿子也不少,但拿得出手的就两。永琏是其中一个,另一个老五永琪,都活到二十五岁了,居然也一病不起。 最后,活了八十八的乾小四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儿子,矮个里拔高,选了平庸的嘉庆当太子。 纵然心里再急,弘昼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整个太医院都奈何不了的病症,他也无论为力。 但,知道一个活泼可爱孩子的死期,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知道永琏已经昏迷不醒后,弘昼晚上都不敢回宫。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乾小四。 弘昼坐在工部衙门的台阶上,望着漫天星斗,喃喃道:“咱们以后多多做善事,为孩子们积德。” 允祕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整个人像是被一层郁郁的盖子罩着,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干劲十足,和工匠们讨论各种可行方案来着。 听了这话,知道他只是为永琏担心,允祕心里松了一口气,建议道:“咱们今晚去放河灯祈福,明儿一早到潭拓寺捐香油钱,后儿在城外施粥。” 他六岁没了阿玛,十二岁额娘去世,早已看淡死亡。生死有命,活着的人不过是多在人世间走一程罢了。 “香油钱就算了,找方丈要个护身符。”弘昼站起来,拍拍后摆的灰尘,问,“哪里有卖河灯的?” 允祕当然也不知道。 小圆子摇摇头:“奴才小时候没放过河灯。” 后来进宫了,就一直跟在宝亲王身边,知道得不比宝亲王多。 倒是身边跟着的一个三等侍卫迟疑道,“永定河宣武门那块有铺子卖河灯,只是这会已经宵禁了……” “我諴亲王还怕宵禁?腰牌我带着,叫他们开门就是了。”允祕一副满不在乎的纨绔样,“咱们是去给皇阿哥祈福,谁敢说三道四?” “用我的。”弘昼笑笑,“小皇叔保持在朝臣面前温润有礼的形象,咱们叔侄一明一暗,有战必胜!” 允祕被逗笑了,跳下台阶,“走。” 寂静的长安街上,一阵马蹄声“哒哒”而过,街边屋里正要入睡的老人家竖着耳朵听了几息,喃喃道:“马匹不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借着窗边透进来的几点星光,摸到塌边躺下。好些年了,京里没甚大事发生,这样宵禁之后的马蹄声,他已经听不出大概人数了。 毫无疑问,参宝亲王宵禁后纵马扰民的折子,又是一箩筐。 重点内容放在:“宝亲王本该在宫中禁足反省,但违抗圣命,目无法纪,该重罚。” “皇上,宝亲王如此骄横,无法无天,您身为君上兄长,得管呀。” 弘历管了,给了弟弟内务府总管和工部尚书的差事。 宝亲王日后很忙,没空半夜纵马放河灯了。 朝臣:…… 永琏没有逃过死劫,弘历罢朝五日,以皇太子的丧仪为他料理后事。 弘历拉着弟弟和小皇叔,以茶代酒,一杯接着一杯。明明不醉人的,他却趴在弟弟肩头痛哭。 “我都定了,等永琏十七岁娶福晋后就立他为太子。不用出宫建府,直接住进东宫。” “你们皇嫂伤心不已,水米不进,我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那孩子聪明伶俐,学问习武都比大阿哥强一头。刚出生皇阿玛就喜欢,亲自赐名为琏,隐示承宗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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