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甘愿当狗、想去当鬼——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拉弗格放下手,神色冷了下来。 那是与三分钟前的神名深见近乎如出一辙的表情。毫无波澜,如死水般平静,但又勉力克制着情绪的漠然。 * 第二天是圣诞节。 虽然被夜半爬床的男鬼扰了清梦、再次入睡也稍有困难,但清早起来时神名深见还算精神。 他有些奇怪同位体竟然没来打扰自己,换下睡衣出门一看,客厅空空荡荡,次卧房门紧闭,只有厨房传出了食物的香气。 但没有除他以外的人影。 神名深见:“……” 沉默的神名深见花了五分钟走遍整间公寓,确定了一件事。 ——同位体那个混蛋,跑路了! 连次卧里的衣服都收拾走了几件! 站在厨房里,盯着电饭锅里熬的粥,以及锅里可以加热的小菜,神名深见久违地体会到了气得眼前发黑的感觉。 ——这种自己被骗了重要东西的糟心感是怎么回事?! 他再生气也没随便跑路啊!同位体真就摔坏脑袋了?!! 神名深见愤怒地在心里谴责同位体,愤怒地吃完了对方跑路前还掐着时间做好的早餐,愤怒地拿走了放在茶几上的钥匙,锁上门后愤怒地开车离开了。 他愤怒地回到了书屋。 FELICE BOOKS里的诸伏景光惊讶地迎接了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书店老板。 “神名君,”凤眼青年迟疑地打量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询问是否会再添一把火,“是发生了什么吗?” 面色阴郁、连头发都象征心情一般蔫嗒的黑发青年没勉强自己挂出温和笑容,蓝瞳都黯淡了下来。 “哈哈。”他无感情、无起伏地笑了一声,“没什么,一点私事。” 完全不是没什么的样子啊! 诸伏景光差点脱口而出这样的一句话。 对方此刻展露的负面情绪是他自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到——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书店老板都冷静、平和、自然的不得了;以致于他再怎么分析,都觉得这可能与拉弗格有关。 昨天宣布自己要去找拉弗格的黑发青年的快乐神色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变成这样,实在让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作为公安警察的谨慎,让诸伏景光有些担心这两人若是发生矛盾,是否会对和组织的对峙产生影响。 但他非常识时务,没有过多询问。 不过神名深见倒也不是只顾自己的喜怒,他完全能理解临时工的担忧,于是开口安抚道:“放心,对我们要做的事没有影响——合作不会出错。” 诸伏景光再忧虑都有点被他的“敬业”和“体贴”弄得哭笑不得。 “倒像是我的不对了,神名君。”他无奈地道,“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了。”神名深见摇摇头,“我坐一会就行。” 虽然对同位体的跑路耿耿于怀,甚至一时半会完全弄不清对方的逻辑,但他还是能肯定对方不会破坏计划的,压下那点介怀,他一样是平平无奇但打算挖酒厂墙角的书店老板。 “不和朋友们去过圣诞节吗?”他笑着问。 诸伏景光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回答道:“毕竟各自都有工作,没条件挤出时间聚会。” 他昨天晚上还和零讨论了一下研究所遭到的袭击,以及朗姆其实怀疑拉弗格、但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达成“风雨欲来”的共识。 松田和班长能在各自的部门里平安结束一天工作就够好了,他们卧底太久,对圣诞节还真没什么需求。 至于萩原……零和他的联系不频繁,只隐约打听到对方参与的项目似乎是石川勇介曾经负责的那个。 两人对此忧心忡忡,却苦于没有面对面质问的渠道,只好暗自希望萩原不会做出蠢事。 “也是。”神名深见叹了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克制住因同位体影响引发的疲惫——并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对剧情发展的疲惫。 同位体占据了他太多心神,神名深见意识到这件事,对时空旅人来说这过于罕见,即便是另一个自己也稍显奇妙;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沉溺于感情的普通人类。 虽然早在和同位体约定往后的旅途同行时,就默认了这个可能,但神名深见现在咂摸起来,隐隐觉得事态发展和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可惜他现在还无法得出结论。 “等一切结束后,”书店老板祝福临时工,也像在提醒自己,“一定能有时间的。” * 圣诞节过去了,没过几天,新年也过去了。 神名深见普通地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他以前在许多世界都曾在差不多的时间目睹过他人团聚的景色,直到和同位体在上个世界停留数年,于是一同接受过、给过他人新年祝福。 如今也不过是再次重复。失忆的同位体都自己在这边待了好几年,他纠结这个反倒幼稚了。 想归想,在和诸伏景光一起看红白歌会时,神名深见还是摸出手机,给同位体发去了新年祝福。 抬起头,他发现诸伏景光也这样做,并且因为朋友多,正在重复打字。 诸伏景光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神名深见收到了同位体的回信,一个热烈的新年祝福,但没有更多。 …… 而另一端,发送完短信的拉弗格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仍然是灯光昏黄的酒吧,组织的据点在某些方面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吧台后的调酒师将一杯冰水放到他面前。 他拿起来,杯中的冰块撞上杯壁,声响清脆。 “不喝你那柠檬水了?”隔着两个座位,贝尔摩德不由得调侃道。 “多一个选择而已。”拉弗格笑眯眯地道,低头凝视杯中沉浮的冰块,语调轻快,“只拘泥于一个观点,不是对聪明大脑的背叛吗?” 贝尔摩德怀疑他在自嘲,但没有证据。 “好了,”试探不出东西,她无聊地直入正题,“喊我过来有什么事?不和你的朋友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吗。” 接到邀请时她甚至怀疑是场鸿门宴,对方察觉组织打算于是想打探消息之类的…… “新一年——这没什么特别的。”拉弗格喝了一口冰水,嘎吱嘎吱地咬冰块,毫无波澜地道,“我上次找你的合作,你告诉了其他人对吧?” 贝尔摩德丝毫不虚,撑着脸颊笑吟吟道:“不可以吗?你事先可没说过。” “怎么会。”拉弗格说,他专注地看着杯中的在光下波纹漾起的液体,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他们总会明白我是多么厌恶人体实验、以致于想要反抗组织,并且真的做出了行动。” 酒吧里的温度一向适宜,在深冬也足够让酒客不必身着厚衣。 可黑发青年轻轻巧巧道出的几句话,却让调酒师像是被一桶冰水浇下,手抖的瞬间连工具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台面上。 “小心一点。”拉弗格友善地提醒他,随后继续开口,“就像——” “拉弗格!”贝尔摩德厉声喝止。
第155章 欣然同意 * 调酒师捡起工具,在贝尔摩德和拉弗格的忽视下忙不迭地离开了。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代号成员们在讨论什么问题——不,今晚他什么都没听到! 拉弗格目送调酒师火烧火燎消失的背影,将杯子放下,从容且自然地接上自己被打断的话:“就像你同意与我合作。” 他扭头朝贝尔摩德微笑,像在工作中关心同事,但语调像幸灾乐祸般轻快:“那么,你有做好和BOSS解释的准备吗?” 贝尔摩德:“……” 她现在是易容,但怒火让这张完美的、他人看不出破绽的脸扭曲到露出了些许破绽,开口时她的语气已然带上威胁性质的冷意。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她冷冰冰地说,在转瞬间调整好被情绪,但放在桌上的手却因克制着不要握拳而微微颤抖。 听上去拉弗格在剖白自己的逻辑,但以他那悠然含笑、毫无波澜的态度,贝尔摩德几乎不用怀疑,就知道这个惹人厌的疯子在嘲讽自己。 “你还是想象自己的以后吧。”她厌烦地道,“我听说你拒绝了朗姆的调查任务,研究所是否有资料丢失仍在清查中,你既然已经想到了,应该很清楚会被继续怀疑吧。” 她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一会,见拉弗格没有应答的意思,便打听起消息:“难道你有新的合作者?” 说实话入侵系统只放圣诞歌,这位黑客大约比组织里的任何人都符合拉弗格对同事的需求他,他们一定玩得来。 “笨蛋也不会承认这种事的。”拉弗格接话道,冰水已经喝完了,他用指腹抹去杯身上的水雾,起身绕到吧台里面。 流水从指尖留下,稍有温度,他短暂地回忆起神名深见捂着颈部的画面,半边手掌染上血色,指尖和指缝下是狭长的伤口,血肉随着呼吸愈合。 他擦干净杯子,将思绪收回,继续和贝尔摩德对话:“所以你同意见面,是希望从我这里获得能给BOSS有个交代的消息?” 黑发青年露出略带嘲笑且了然到让人突突冒火的笑容。 贝尔摩德:“……” 有时候真想崩了他。 “当然。”她冷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否则我是来和你谈心的?谈什么?你在组织里践踏规则,却和阳光下的人成为朋友是件多么可笑的事?” “说真的,”她讽刺道,“你不会真栽进去了吧?” 拉弗格的神情微微古怪起来,他抬起头,视线在酒吧内转了一圈,又落回吧台前的女人身上,叹了口气。 他在可惜这时候没镜头,不然神名深见就能看见一些文字来高兴一下了——至少能高兴一小下。 贝尔摩德:“?” “不愧是大明星,”拉弗格不管她质疑的眼神,自顾自地鼓掌感叹道,“戏剧性的总结,但有点片面。” “是啊,因为你一直是个压根不在意规则和常识的疯子。”意料之外的反应让贝尔摩德咬牙冷笑起来,她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一个小丑,语速加快,“但你不将神名深见拉下水,又是为了什么?反抗组织,却还相信它不会对你的软肋出手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天真的家伙。” “噗……哈哈哈!”拉弗格却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他撑着台面,笑得双肩发颤,一边笑一边道,“你的意思是我和神名先生成为同事?当然不,威士忌们都知道,我早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然后——我得申明一件事。”他抬起脸,群青色的、幽深如暴风雨前的海面般的眼瞳直直盯着贝尔摩德,“软肋,当然要握在手中,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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