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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不仅是彩虹城的方向，更远的地方是一片山。山是高地，在水灾中算得避难所，如果最后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么一直往前也很难错过那山。 雨中，众人划着船桨前进。然而昨天已经是超负荷的运动量，还没有休息好，那种酸痛感是真的难受。 他们只能划着划着偶尔休息休息，不然那真是铁打的人都干不来。 先前还嫌弃过那简易的遮不住的雨棚，如今暴露在雨中，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都是痛的。 “好累，真的好累。”时棋然颓然地仰着头，任雨水冲刷他带着防护罩的脸。 “感觉没有划出多远。” “已经很远了。”付听雪看向四周。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灰亮起来，在有限的能见度内，一路走来已经很少能看见居住楼。原本楼房林立的城市，在这水灾中像是慢慢沉底。这已经是人力无法救援的程度。 水涨的太快。 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去了。 自制的指南针一直被雨水干扰着，付听雪只能悄悄拿出手机偶尔纠正一下方向。 在靠近彩虹城时，付听雪注意到有数只船从里面出来。 他和谢知对视一眼，停下了划船的动作。 时棋然两人也注意到了，默契地一起停了下来。 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进去了。 “我和谢知就不回去了。”他们家里本也没有多少东西，那点物资有人拿就拿，不拿留着下次回家再收拾也来得及。 如今带着一艘船回去，更可能引起纷争。 时棋然和黄奕两人也埋头商量了一下，最终说道：“我们一起吧，暂时不回去了。”且不论这样混乱的场面中，还能搬多少物资，最重要的是到时候还可能被抢了船，捡芝麻丢西瓜。 四人意见达成一致，决定还是绕过彩虹城，继续往前。 也许是逐渐靠近了避难所，后来他们又见到了许多船，皮划艇、小木筏、自制船，还有带着鲜艳橘黄色标志的搜救艇，上面载了许多人，都往这个方向过去。 这场救援与自救的时间赛跑中，还是有人跑赢了。 他们默默汇入稀稀落落的船队，也不再去想回家如何，现在最大的目标，也只有找到安全区活下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天色又开始渐渐变暗的时候，那座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第五十章 登记 十二点, 雨停了。 他们也终于登陆了。 这儿原本是个景区，连绵成片的山成了一个“半山”。其中最高的山海拔是三百多米，被叫做“宝塔山”, 因为山顶还有一座尖塔, 从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C市。 整片山大概有近千公顷, 说是公园其实基本原生态，林木的覆盖率有将近90%, 开发不多, 只集中在宝塔山一条连贯的路线上零星散布了几个景点——你不看牌子甚至意识不到那是景点的程度。 宝塔山占地则只是一百多公顷, 却也容得下不少人了。 自大雨开始淹城, 转移的工作就早已进行展开。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除了送到高楼的，剩下的人就是送到了宝塔山这边。 之前他们在彩虹城很少见救援队的人, 也不过是因为那边情况还不太严重, 内部就可以协调，而其他地方有更危急的情况需要救助。 也因此，这边的生活需求都还算完备，物资积累也不在少, 在水面快速上涨的时候, 官方也有条件迅速转移。 不过既然是特殊时期，条件自然没有多好的, 住房子的那是十几人一间，住山里头的则多挤在山洞或者建在平地上的胶囊房中。论基建, 条件再艰险, 这华国速度还真没有落下过。 他们一上岸就有一位身穿军服的士兵带路去山脚的临时大厅登记信息。 至于那船, 则另有人负责收容，或者说, 有偿调用。 说在山脚，这一路却也不算短，离水面有些距离。 接引的士兵一路介绍完半山公园这边的情况，时棋然就问起通讯的情况。 “通讯目前是断了，暂时也抢修不起来。” “那山上有电吗？” “电力目前是由发电机维持，会有限制。” 付听雪也问：“救援展开得顺利吗？” 这位士兵姓吴，看着还很年轻，脸上却是坚毅的表情：“我们会竭尽所能。” 她抬头看了一眼停雨的天：“这雨果然在十二点停了，确实像队长说的，倒有点像游戏设定。” 黄奕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事到如今我都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个巨大的游戏场，我们这些可怜的npc还要不停为了一条小命挣扎奔波。” 付听雪却问：“这样子规律的停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救援还是有帮助的吧？” 吴辰转头看了一眼这位从一开始就满心救援事项的青年。 和话语中的热心不同，他长得很有疏离感。一双细长的眉微微蹙起，薄唇轻轻抿着，乍一眼看去还有些距离感。然而那双浅色的眼细看着却温润，让人闷燥的心一瞬间轻松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确实对于安排调度有不少帮助，但是就怕这雨说来就来，不讲道理。” 付听雪点点头，有那维莱特的发带在，这点规律还是有条件保持的。 边说着，他们走到了临时大厅——这里原来是景区的游客服务中心，后被改造成了登记大厅。 “我就领到这里，门口进去有人会解说，你们照做就好。” “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吴辰最后朝几人致了个礼，转身一跑身影就很快消失在台阶下。 付听雪看向谢知：“看看我们到时候能不能在这里当个志愿者。”刚才他还和吴辰提起要参加进救援活动中，但其实目前的情况是并不缺人，只缺船。 黄奕摇了摇头：“天呐你可真有活力，别讨论志愿者了，先进去吧。” 历经了整整一天的水上行程，众人确实已经身心俱疲，然而拎着麻袋进了大门，才知这休息还遥遥无期。 大厅里是满满的人头，你擦肩我磨肘的，被塞得满满当当，比那时去银行的场面要拥挤十倍，却诡异地安静了十倍。只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唯一热闹的发声地只有队伍尽头的登记处。 似乎有人在不满意住宿安排，在那里争吵。 本来也是挺大的一个游客中心，如今展台等等设施都被拆了，为了能容纳更多人，已经只剩下了一排无比简陋的登记处。 一张桌，一个人，一张表，一张卡，仅此而已。 就像一个大型的春运现场，所有人都拖带着行李艰难地向前。 门口的指领者也只是发来一张纸条，上面是简化版的步骤。 五个人传看完，还把纸条交了回去。 “总之现在就是先排队是吧。” “啊，我真的没有这种集中点的生存经历，人生履历的这种经历不添也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的压力还是有些大了，黄奕的情绪不稳定了许多。 付听雪握了握黄奕的手：“至少还能有庇护的地方。” 黄奕垂头丧气。 他们排进队伍。 此时通讯也不通，手机也不能用，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片的茫然。 在大水淹城之前，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还如水面一般，好像压力近在咫尺，却又不紧不慢，温水煮青蛙的感受不过如此。然而变故在一夜之间，那通知忽然就来了，那船忽然就来了，那家忽然就搬了，直到收拾行李前，那感觉都是迷迷糊糊的。 夜里停了电，没有防备之下连行李都是摸黑着弄的。 偏还不能带太多东西，一方面是场面混乱，一方面也是船只不够载——这对于连火场都可能闯进去的人们来说，真是一次迫不得已的断舍离。 为了效率，官方还不得不限时，来控制一些想要撒泼的人。 然而一顿折腾后，看着那水越涨越高，所有的精气神都好像被淹没了，现在只能直愣愣地站在这里排队，晕乎乎地等待安排，提醒吊胆又睡眠不足，脑子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何况周围也很少见熟悉面孔，于是就越发沉默。排进里面后，才能明白这诡异的安静究竟从何而来。 谢知静静地牵住了付听雪的手，四人也沉默地融在人群中。纸条上说一家人可以一起，两三人也可以一起，如果是组队一起的，也确实会方便很多。 时棋然看着拥挤的场面，忍不住喃喃：“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他们相见了。” 他说的自然是林岁费南他们，现下这种情况，自然是希望抱团着有安全感。 付听雪安慰道：“这地方就这么大，总会见到的。” 话是如此的，但到时候能不能再相见，也不过一词缘分了。要知道，哪怕一个普通的高中，除了同窗同学，其他人三年下来都不一定能碰到几次呢。 时棋然一开始还能闲扯些话题以消磨内心的紧张无措，然而随着队伍的前进，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剩下三人自然找不出什么话题，黄奕已经失去了能量，付听雪是个不善言辞的，谢知更是对外冷淡到一种程度。只要是集体行动中，就没见他说过几次话，要说话也都是对着付听雪说的。 队伍缓慢地蠕动，但还算是有效率的。不知过了多久，排到了他们。 负责这桌的是个看着挺憨厚的一小伙子，也穿着一身军装，直接推出本子，是在上面写了字会印到下面有副本的那种：“你们几人一起的吗？集体来的是可以标记的，我们会尽量集中安排。” 付听雪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表格。 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原住址，是否有存款，是否有志愿者意向等等信息都要填。 他们四人都没有身份证。 尽管这种情况如今并不少见，但没有身份证的要另外安排，以防出岔子。 “是省外的大学生，涨水前人都不在家里。”付听雪顺便解释了一下。 登记员樊野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里房间已经满了，这座山的山洞也安排满了，隔壁的山在挖，你们愿意去隔壁工作吗？到时候会优先安排住宿。” 黄奕的脸色一变：“那如果带了身份证呢？” 樊野点了点头：“如果有身份证的话，这边还有大山洞能入住。” 付听雪听说要挖洞，其实并没有什么担心，毕竟他们还有孤舟，但还是问道：“那在隔壁挖洞的人这段时间要怎么住呢？” 樊野挠了挠头：“短期住宿不是问题，一方面，那边也有挖到一点深度的小洞，可以住些人，另一方面我们是有移动房的，但是资源有限嘛，那边的房间是只容得下睡觉的地方。”他的话是有一点点保守的，一间房中塞满了三层的架子床，中间只留下走人的过道，小小一间房中要住满了人，有时连呼吸都觉得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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