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确实,每年都会照着清单偷偷做好末世的准备——尽管如此,末世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敢去相信。这大概与叶公好龙还有些区别,他对于囤货生存的爱好大于在末世艰难求生。他只是喜欢这份安全感。 费南定定地看着谢知,有些机械,有些空白地报着自己所带的行李:“主食五份、食盐一袋、白糖一袋、肉干五份、坚果果干一袋、白醋白酒、日用品一袋、一些药品,还有收音机、对讲机、手电筒、万次火柴......” 他一项项报过去,如数家珍。那是一个非常简便的行李,多的他都收在家中柜子里那个防水防火的保险箱里了。在纪言书大晚上拎着大喇叭在楼道里通知白天转移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怎么需要收拾——因为那个行李包也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 他时常就要去检查,什么可以增加,什么可以减少,这项活动无声无息地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他的心好像才闪过刺痛,紧接着上来的是失落,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多年带大的孩子突然被抢走了,两手空空,怀里空空,什么也空空的。 费南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付听雪看着费南脸上逐渐变幻的表情,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知,却撞入一双沉静的眼眸,好似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 看着少年脸上依旧一片平静,付听雪才从费南的经历中脱出一些思绪。想想,这些引导好像都是谢知说出的。 他是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些么? 他这样子引导,假设是已经猜到了真相,是为了让自己也认识到那些险恶吗? 那他大概是对自己有一些误解,毕竟他是因背叛而死的人,见过,也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事。 但他的心底又不合时宜地冒上温暖。 谢知微微挑眉。 这时费南突然站了起来:“不行了,这口气我真咽不下去了。如果不把这公道讨回来,我就不姓费!我现在就去!” “是该拿回来。”付听雪回过头去,鼓励道,“没有道理有这种杀人越货的行为他们还能装若无其事的。” 费南用力点头:“我又不是死无对证了!我一开始只想着自己没有证据他们推人,可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装的,要查指纹,要问物品,我都对证到底!” 林岁突然问了一句:“但是,现在找得到他们吗?” 费南的怒气顿了一下,录入信息,有没有这么快啊? “不管怎样,可以先报案,人慢慢找。”付听雪思忖着站起身,说,“走吧。” 话音刚落,谢知出声道:“我和费南去就行,你留下吧。” 付听雪一愣:“为什么?” “大晚上山路难走。”谢知回答得很快,一边已经拿起了雨衣。 付听雪拦住谢知:“那我们都明天去好了,正好吃个晚饭睡觉。”但其实明天会有更多的事,付听雪这么说只是想探究谢知一定要他留下来的原因。 谢知揉了揉他了头:“不是说尽早报案吗。” 付听雪越发察觉到一点奇怪的气息,因为谢知从来没有主动地和他分开过,还是这种明明可以一起行动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山路难走,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雨天总是难走的。 被付听雪这样明晃晃地看着,谢知还是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那一起去吧。” “那我和阳阳留在洞里。” 他们三人走出山洞。 外面是一片黑暗潮湿,山间晚风一吹就带着沾着水的阴冷,原来那帘子真的隔绝了空气,也隔绝了不少声音。 山道旁是小灯串,虽然模糊在雨中,但至少标示了让人能看得清哪里是路。 或许是天色晚了,这边又是偏僻的位置——洞-07是直接在山路尽头的一个山洞,很少见有走出去的,却有紧着衣服往里走的。 雨势依旧很大。 这氛围让费南的势头瞬间小了些:“我有点怕打滑。” “走吧。”付听雪直接拉过了费南的手,另一只手被谢知牵着,三人就往外走去。 雨声贯耳,三人沉默着前行。 付听雪正思索着谢知不想他出来的原因,忽然听到身后一句:“妈妈,遇到你们真好。”差点脚底一个踉跄。 他不可置信:“你在乱喊什么?” “因为你们简直像我的再生父母。公若不弃,南愿拜为义父。”费南一本正经地解释。 他的性格向来跳脱,虽乐观比不上时棋然,但这会儿心头卸下一块大石头,又开始当活宝了。 付听雪一下子语塞了,最后只能冒出来一句:“别贫了。” 谢知在耳旁的声音却飘来:“我倒是觉得不错?” “哪里不错了?!”付听雪震惊,鸡皮疙瘩还没下去,毛又炸了。 谢知唇角弯了弯,至少这小子真的非常识时务。 费南看着前面两人,眨了眨眼。好吧,他就知道大佬吃这套。不过,这次真的多亏了他,多亏了他们,若是他一个人,是真的没有这份勇气去面对真相的。
第五十四章 泥泞 付听雪三人一进大厅, 就感受到了一种和下午截然不同的氛围。 大厅依旧是满员,甚至可以说是更挤了点。先前还是都在排队的,如今却有一簇一簇的人蹲在角落里, 生长在每一个缝隙里。这些人是白天看不到的, 大概是一些安排不到住所的特殊人员, 或者,如今能安排的空间已经濒临殆尽。 登记处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还有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员拿着大喇叭, 沙哑的声音在用力地盖过噪音。 “后面的不要急!不要推!我们已经在协调了, 大家都会安排到的!” “暂时轮不到的可以先睡一觉, 这边今晚不会有人来了!” “大家冷静一点!” 三人之间轻松的气氛被完全盖去,不由得沉默。 付听雪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上也难以抑制地冒出了酸涩。这点情绪刚冒出头, 他就感受到握着自己手上的力道骤然一重。 他转头看向谢知, 就看到了少年眼中流露出的宽慰。 谢知似乎总是对他的感知尤其敏锐。 也是在此时,付听雪忽然就明白谢知为什么不让他跟出来了——某种意义上,谢知比他还清楚他的弱点。 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来回应:我没事的。 他垂下眼,会没事的。 一旁费南抓了抓头发, 四下望了望:“我们, 还找吗?” “来都来了。”谢知说道。 “找信箱还是找人?”费南此时头脑也被搅得毫无主张,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谢知。 谢知冷声道:“找人。”别说末日时期了, 就算是平日里放信箱的东西,都不知道要多久得到回复。 但要去二楼的通道完全淹没在人海中, 几乎被堵死了, 寸步难行。 他们问了路过的一名志愿者怎么去二楼, 那志愿者指了指外面:“外面有楼梯通道。” 走进二楼,走廊两侧都坐着人, 只留下了中间一个能过人的走道。他们一进来,那些人就齐齐地看过来。 每一双眼都似乎在打量着他们,沉甸甸地,在顶上暗白的灯光中透着无尽的昏。 这一幕忽然慑住了付听雪。 他抿住嘴,意识到他们在期待什么。 他跟着谢知沉默地穿梭过这条漫长的走道,每一条无言的视线都像有实质一般,牵扯住脚步。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厚厚的木制的门。 他们敲了门进去,门一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视线,就一下子被阻绝在了外面。 办公室里很忙碌,键盘声敲得飞起,一张张纸翻得飞快,旁边有人在报。 位置有限,每一张桌上,四台电脑,连键盘都是直接放在膝上。一人坐一人站,就这样不大的办公室里挤了十几张这样的桌子。 不止是录入的,也有其它的工作,那种身边就没有报信息的,但也有着排着队,周边挤着人的。 整个办公室喧闹得不比大厅安静多少,因为关着门窗,仿佛连呼吸都是浑浊的。 “你们找谁?”就在门边,专门有个人负责接待,不然那乌泱泱的人头看过去,眼睛瞎掉都不一定找得到。 费南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为这种事找来算不算一种浪费资源。 他欲言又止。 接待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们这里是一级联系人的办公室,是直接负责一切事项的基础联络,你们可以理解为辅导员或者村长。简单来说,一切你们需要帮助的事,哪怕是询问,都可以到这里来。” 这或许也是迫于没有电子联系手段的无奈。 “我们找胡其其。”费南说道。 “好的。他正好是空的。”接待员甚至无需看手中的名册,一秒就报出了位置,“这边走过去,从后数的第三桌。” 胡其其注意到有人来,仰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先给卡。” 费南愣了一下,付听雪倒是一下子意识到了:“是登记时给的那张。” “哦哦。”费南掏出卡交出去。 代表身份的卡在机器上滴了一声,胡其其确认是属于自己管辖范围的,这才拿出了登记册:“什么事情?” 只见拿册子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费南把自己的情况说一遍时,胡其其也低着头在上边抓着重点记着,字迹极为潦草。 费南最后又把那一船队的人名字都报了一遍:“这样的事,能怎么处理?” 胡其其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叹气。若放到以前,这种恶劣的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直接就出警拘留了。可现在秩序维系得困难,费南又确实没法提供出决定性的证据——报出行李这种难说是什么证据,指纹库这会儿也没有办法查。 虽然听着这诚恳语气,他已经有所倾向,但此刻他确实也无能为力。 而且现在没有位置留给拘留了,除非是当面杀人这样的恶性事件必须严惩,其它事情都是尽量调解,调解不了的就流放到隔壁的荒山里。 思考权衡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将目前的情况告诉费南:“这种情况是有点难办的。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我可能最多能争取到的就是拿回你的物品,而且万一你说的那几人口风一致……” 费南平日里末世小说电影什么的都看得不少,知道这种境遇下维系秩序的难处,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其它的我都不想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诉求,我的行李要拿回来。” 胡其其摸了摸鼻子:“谢谢体谅,真是对不住了。” 费南摇了摇头:“是我麻烦你们了。” “谢庄成、李严蔚是吧。”胡其其点开共享的名录,搜了一下,“好像还没录入到。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这边会跟进,一有消息了我会立刻派人联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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