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南庆的就没有一个正经人。 外头那个费介也是,每天拎回来一具尸体,然后将之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一样样的拿出来洗干净,最后又装回去,精心的缝合起来。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这地方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明日就回北齐! 费介回来,见海棠朵朵霸气又颓废地坐在石阶上,有几分不解,忍不住看她好几眼,最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赶紧冲进范闲的房间里。 “娘啊!这才刚缝上!怎么又给蹦开了!” 范闲实在是不老实,每每一醒来,就是要折腾,跟个疯子一样,费介没办法,只能给他下点药,让他一直昏睡。 约莫半个月后,范闲在药效过后,安安静静的,也没声张。 他已经学乖了,最近是但凡他有一点动静,费介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下药。 已老实,求放过。 他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轻轻地从榻上爬起来。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背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不再有血液渗出来,可依旧不敢动太狠,他只能缓慢地移动。 又怕搞出动静,鞋都不敢穿,赤脚踩在地上,因躺太久,他腿没力,便也只能扶住桌椅慢慢地走,靠近那放在柜子上的镜子。 他拿起后,却是没敢看,最后鼓足勇气,猛地抬起。 镜中之人,面若冠玉,眉间眼下有着戾气,唇色苍白着,因过分的担忧,面色有些紧张,却是没有半点疤痕。 范闲心中默默流泪。 还好。 海棠朵朵你不是人,骗我。 费介此时进来,见他站在那儿,立刻伸手在身上掏。 范闲立刻往椅子后面躲,如临大敌,“停停停!我现在很正常!大可不必!” 费介迟疑着,缓缓放下手,探究的目光看他两眼,然后说,“你懂点事,你师傅我老了,没力气陪你折腾。” 范闲陪笑着点头,乖巧且小心地跟着他来到院子里。 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范闲面色微变,他问,“他们呢?” “海棠朵朵说你有病,走了,五竹五大人说他要去他的来处,影子说他应该要回家了。”费介理着草药,淡淡的说,“如今就我这个老不死的在这儿陪你了。” 范闲笑笑,伸手捏捏他的肩膀,哄着,“老师这是说的什么话?” 孤独感萦绕不下。 人与人,终有一别,或早或晚,没什么可悲伤的。 费介眼珠子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说,“我劝你不要有现在就舟车劳顿的想法。” 范闲那才升起来去找李承泽的心思被扼杀了,有些尴尬和心虚的摸摸鼻尖。 费介接着说,“你这伤,好歹还有半个月才能好,有什么事情,等伤好再说。” 范闲不情不愿的应着,然后回屋去取纸,总得先同王启年联系上才是。 “言公子来找过你,说是有要事相商,你要是有力气,我将他叫来。” “还有,你教养出一个好学生。” “三皇子登基,雷霆手段,将那些世家爪牙,和帝位路上的绊脚石全部清理整顿了,他近来在打听你的消息,你想不想见,不想见我依旧瞒着。”
第15章 生长出来的良心 扬州抱月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叫月娘,听说是从京城来的。 生得国色天香,还能弹一手好琵琶,最重要的是,她曾在京城上流圈子中混迹过,见识非常。 这样,她便成了这抱月楼的花魁,那些贵人,无一不砸着金子,想一睹芳容,又或是想去京城闯天地的,花着钱,来买些消息。 李承泽也混在这些人中间,当然,他一不是为了春宵一度,二不是为了来买什么消息,只是单纯的觉着抱月楼热闹,单纯地来凑个热闹。 无数男人将这个天地塞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拥挤着,翘首以盼,等着那月娘从三楼出来迎客人。 李承泽坐在二楼角落里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这场热闹,而谢必安持剑站在一旁,面色依旧冷着,一双冰冷的眼睛只让人觉着害怕。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李承泽的目光便随着众人看去。 只见那月娘从三楼缓步下来,与固定印象中的花魁不一样,她没上浓妆,也未着亮丽衣衫,并非明媚动人,也非眼波流转摄人心魄,一身青衣,墨发被一根木簪挽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清新脱俗的雅。 不像风尘女子,更似是中,无数诗书堆砌出来的淑女。 李承泽本恹恹的目光恍然来了兴致,他微微坐正身体,去问谢必安,“她叫什么来着?月娘?我怎看着,觉着有点眼熟?我莫不是在哪儿见过?” 谢必安定目去看,仔细在脑海中思索搜刮着,却是没想出半分关于她的记忆来,不由摇摇头。 李承泽得到否认,却是不信,他坚定的认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说罢,他的目光仔细仔细地看着那月娘,非要将她想起来才行。 月娘抱着琵琶,来到舞台中央坐下,温婉的笑着。 琵琶声如细雨飘洒,轻柔又充满温情,让人心动,李承泽兴致更高些,酒也不喝了,惊讶又充满好奇地望着那台上女子。 一曲毕,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见过太多明艳动人的女子,却是少有见到这样出水芙蓉清新淡雅的,那是心生着欲望,都想吃到嘴里,尝尝什么味儿。 不少人掏出金子,粗鄙地说着,想要一夜春宵。 有甚者直接上手去。 那妈妈急急忙忙地护着月娘,陪笑着,“我们月娘只卖艺,各位不如去看看别的姑娘?” 月娘抱着琵琶,此时如受惊小兔一样,无措地四处看着。 周围的这些人,都似狼一样,她本是养在闺阁中的少女,被家人一本诗书一本诗书养出来的,若非家道中落,她根本没有机会去见识这样的场面。 她的目光忽然一瞥,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她忽然被吸引住。 只觉得有几个字从脑中钻出来。 李承泽见那月娘目光如炬,只觉得有些难以直视,心中竟诡异地升起几分羞耻,只能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地同谢必安说,“我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算了,人也看到了,回家吃饭吧。” 李承泽起身正欲走,却被温柔的女声喊住,他疑惑地回头看去,便见那月娘莲步轻移,来到他面前。 “月娘想请公子上楼一叙,敢问公子可否。” 李承泽愣不过一瞬,羞涩的笑起来,“美人邀约,是我之幸。” 李承泽随着月娘上楼,见她所住之地,那种熟悉感更强烈了。 随处可见的书籍。 月娘请他坐下,亲自为他斟茶,“敢问公子姓名。” 李承泽端起茶,嗅了嗅,微微挑眉,技艺一绝,绝不可能是普通女子。 李承泽的目光笑意更甚,仰头喝茶时,好奇的目光微微垂下来看着她。 这样的,若高高在上的蔑视姿态,叫月娘更加熟悉了。 太像了…… 李承泽放下茶杯,嘴角上扬,伸手撑着脸颊,笑答,“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可以叫我二郎。” 月娘眼底一暗,便知这是不想回答她的意思。 “你呢,如此出尘,绝不普通。” “我原姓沈,单名一个双。”月娘有些苦涩的笑着,“我来自京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少有人知,宫中淑贵妃是我四叔母的表姐。” 李承泽笑意一瞬间僵住,只觉得平底起惊雷,某种猜想从心中生起。 “这样单薄的亲戚关系,在京城那样繁华的地方,人人都是贵胄的地方,显得格外无力,林家盛大时我们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二皇子倒台,林家开始腐烂时,我们却跟着遭殃……” 李承泽觉着脑仁空白着,他空洞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女子,愣愣地。 难怪……难怪他觉着熟悉。 这位女子,怕是在少时,随着家人来过他府上。 李承泽脑袋艰涩的运转着,这沈双,原是被他牵连的。 呵…… 到底是这些时日长出来一点良心,竟是痛起来。 李承泽自嘲地笑了一声,悲伤的目光转瞬即逝,随后他为自己倒杯茶,问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子,语出惊人,“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啊?”沈双一惊,随即脸上出现绯红,她支支吾吾着,“我说这些……不是,我……” 支支吾吾半晌,却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李承泽知她误会,见她那逐渐加深的绯红,似是本能的伸出手去,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这动作温柔又熟稔,似乎他们之间认识了很久一样。 见那沈双脸颊绯红更盛,李承泽也后知后觉的觉察出味儿来,有些尴尬,尴尬得眼神都没地方放。 敲李承平敲习惯了…… “你误会了。”李承泽喝口茶平静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个好人。 “这二殿下我同他有交集,你既与他有关,我自不会坐视不管,我家中人少,只我与友人二人而已,你若不嫌弃,随我回家,将我视作兄长也可,我虽不能保证你以后日子大富大贵,但让你如以前一样,顺遂安康,还是可以的。” 见沈双呆看着他,李承泽皱眉,心说她不会将自己当成了哄骗少女的登徒子吧,可话都说出去,又不能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找补,“你要是不愿意,我为你赎身之后,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也行。” 这话一落,却见那少女眼中快速落下一滴泪来。 “少时,我随家父入二皇子府赴宴,我同兄长贪玩,在府中迷路,曾见过二殿下,实不相瞒,公子与二殿下多有相似。” 李承泽茫然地伸手,修长的指尖捂住唇,做思考样子,不理解她这滴泪是什么意思。 最后李承泽带着自由身的沈双下楼时,那谢必安的眼神都变了。 就是奇怪中带着不可置信。 李承泽也没解释,只对身后的沈双说,“你那些诗书,今日是搬不回去了,明日我雇人来运吧。” 沈双抱着琵琶,乖巧的点头。 三人,李承泽在前,谢必安其次,而沈双在最后,往家的方向走。 李承泽手里捧着一小包糕点,吃了两块后,想起身后跟着的两人,回身递给他们。 谢必安没要,沈双乖巧又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儿,却是没有立即吃。 李承泽思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没说什么。 傍晚了,几人迎着斜阳走着,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稀散的小贩在收摊。 走到街尾时,碰着一个卖身葬父的。 几人都走过去。 李承泽吃了一口糕点后,又扭头走回去,在那跪着女子前蹲下,平淡的目光看着空洞无神的她,将糕点递出去。
34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