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索站在卡卡瓦夏面前, 严肃地看向胡闹的尾巴们, 摆口型:“出来。” 尾巴们嚣张地左右摇晃。 嘿! 兰索撸起袖子,眼疾手快地去抓, 谁知它们比他反应更快, 迅速钻进卡卡瓦夏身体里。 兰索不得已收手, 它们又钻出来。 嘿!?! 兰索咬紧牙关,手掌分裂成数道灰雾, 闪电般挥舞。 欧拉欧拉欧拉! 终于,在无数道残影闪烁后,兰索手掌一收,精准抓住一道‘尾巴’,看着瑟瑟发抖的灰雾们,兰索贼兮兮地露出一排小白牙齿。 躲不掉了吧? “立刻给我滚出来。”兰索无声地摆了个口型。 灰雾吓得不行,失去抵抗能力,兰索趁机往外拽,却不行。 嗯?? 巧出钟表小子了,你就长在里面了是吧? 他咬着牙又试了几次,眼看着就成了,身旁的卡卡瓦夏突然一把扯掉替身使者捂在他脸上的手,脸色奇怪地侧头盯着兰索。 兰索被他盯得脊背发麻,说话时都怯怯的,没什么底气:“怎么了?” “你能别……别再拽了吗?”卡卡瓦夏脸色时红时白,状似忍耐——兰索分不清他在忍耐什么,可能是已经与‘就地坑杀一个手贱的欢愉令使并抛尸’这个想法鏖战很久,终于忍不住要付诸实践了。 “啊,你等等,马上!”兰索当即道,他干脆不装了,一手按在卡卡瓦夏肩膀上,试图将杂糅在对方身体里的其余灰雾全部吸上来。 这个方法有用,兰索当即感受到了分散在对方体内的本源力量,但不知怎的,那些力量像是与卡卡瓦夏融为一体了一般,完全不听兰索的号令,甚至一直往后使劲。 兰索跟这群不听话的‘蘑菇’崽子较上了劲,越发用力,被欢愉的力量压迫,躁动不安的灰雾们不得不安分下来,极力反抗的被镇压,装死不在的被抓走,兰索取得空前胜利。 在他即将铲除最后一个不听话分子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他的手腕被扣住了。 “叫你停下,你还上瘾了是吧?” 卡卡瓦夏含着隐怒的视线如激光般扫射,咔的一声,兰索被攥住的手腕断了。 断了…… 兰索从一开始被卡卡瓦夏吼的茫然,无缝衔接到手断了的震惊,他眼泪一下蓄满眼眶,按住卡卡瓦夏的肩膀,提着断掉的手腕在对方眼前晃荡,忆质液飞溅出来:“你快给我接回去,我不能没手的。” “呵,又排水了,刚才排了半个系统时还没排干净,你是水做的吗?”卡卡瓦夏一哂,嘴角勾起,兰索霎时幻视长大后的砂金。 他不是故意要排水的,只是他不太适应完全灰雾化,拼回本体的时候少了点零件,泪腺故障了。 啊啊,这熟悉的该死的讨厌的笑容! 兰索牙根痒痒,这个家伙再也不是他可爱的小蛋糕了! 果然,就算没找回全部记忆,卡卡瓦夏总能露出和砂金一样的性格、神态、表情! 不就是垃圾话吗?谁不会。 兰索一边飙泪一边说:“卡卡瓦夏,你要是不给我把手腕修好,你剩下的记忆也别想要了,我就是扔出去喂地裂沙虫也不会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卡卡瓦夏满脸震惊。 “惊讶吧,不敢置信吧?我就是知道!快点给我接上,我好心好意帮你解决问题,你还嫌弃我,打我,没天理,琥珀王就是这么教你报答恩人的吗?” “帮我?你确定你是在帮我吗?你,你!” “我怎么了,满身长‘蘑菇’备受困扰的难道不是你吗?” “可我没允许你指使奇怪的东西在我体内乱窜!” “你是忆泡,我也是一枚忆泡,这里头全是水,水你懂吗,你会在乎一个水球里面流着清水还是肥皂水吗?” 兰索晃了晃自己断开的手腕,里头的忆质不断流淌:“更何况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我这不是希望快一点结束吗?” “你,你!” 卡卡瓦夏脸色很差,口齿伶俐的埃维金人第一次在嘴仗上输掉,他很少和同龄人吵嘴,以至于情急之下,无法突破兰索幼稚又强词夺理的歪理防御。 看着卡卡瓦夏吃瘪的模样,兰索心情相当美妙——他终于体会到砂金总监屡战屡胜的快乐了,一场胜局带来的正面反馈很短暂,但足够令人振奋。 “所以说,卡卡瓦夏,你还是……” 兰索正得意着,突然被卡卡瓦夏用力一撞,两个人一同飞了下去。 高耸的砂石丘后,被风吹送而来的沙砾长年累月堆积于此,形成一条平整但有倾斜度的坡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影子一路往下滚,沙尘四起,荒芜的沙漠中两个不同声线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你妈没教过你不许随便摸别人吗?你这个坏人,变态,神经病!” “哈?我摸我的灰雾跟你有什么关系,自作多情也要有限度,赌徒,奸商,公司狗!” “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我就说,略略略,你这个……唔……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坏心眼,混蛋!” “好啊,打啊,反正我们都打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下!” “嘶!你有病吧,你咬我?” “我咬你怎么了,只许你打我不许我咬你?你不知道我们神经病牙口都很好吗?” “你!” 两道拖着超长烟尘长尾的身影从高处一路滚下去,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风滚草,转来转去,忽上忽下,密不可分。 离得远了,荒漠中的风声变大,逐渐听不清他们在互相对骂什么。 替身使者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砂石上,手伸直了放在眉前,探头探脑张望着,它想看看现在战况如何,奈何这两个人滚得太远了——远到过一会就看不清了。 过了几秒,它不大的脑子终于跳出了一个担忧——先前其他替身使者去探查那片区域时,似乎在地下发现了一片不稳定的空洞地带,一旦有震动,浮于上层的流沙会比平常更快的速度下陷。 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 听到它的呐喊,在绿洲附近忙活着生火打水警戒的替身使者们同时回身,看向某两个越滚越远拖着沙尘的人。 过了一会,它们同时放下手中的活,浩浩荡荡成群结队地奔了过去。 —— 他们终于在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 兰索热得要命,艾吉哈佐的大太阳直晒着他的脊背和后颈,从山上滚下来、又在打斗中被孔雀爪子扯绷纽扣的衬衫歪歪斜斜挂在他身上——好吧,它现在已经不是兰索左挑右选的精致货了,衬衫上粘了尘土和脏兮兮的孔雀爪印,堪称一块破布。 破布没有任何防晒能力,还不透气,汗水浸透衣服,顺着下巴一个劲往下低落,砸在卡卡瓦夏的脸上。 兰索喘着气,他渴得像条野狗,手掌按在沙子里,勉强支起身体,肌肉却在隐隐颤动。他低头,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卡卡瓦夏,道: “喂,要不你再打我一拳吧,我躺下,换你跪着。” 他们姿势有点奇怪,但打架嘛,互殴得你死我活的,谁还在意仪容仪表呢。 兰索享受战胜卡卡瓦夏的瞬间,但几百个回合下来也实在累了,尤其是他在上面接受太阳的暴晒,卡卡瓦夏美美躺在他阴影里乘凉,这种落差他绝对接受不了。 “不要,这里很凉快,我就在这呆着了。” 卡卡瓦夏枕着沙土,蓝紫色的眼睛蒙了层水汽,视线微飘,像快睡着了般舒适。 “你刚才不还手就是故意的吧。”兰索后知后觉,“你骗我给你挡太阳?” “别多想,我就是单纯认输了。”卡卡瓦夏迷迷瞪瞪地说。 看不得死对头如此幸福的兰索眯起眼,脑袋往左一移,艾吉哈佐的大太阳直射卡卡瓦夏的脸。 卡卡瓦夏被突如其来的日光刺了眼睛,不耐烦地拽了拽兰索的衣服下摆,没好气地道:“把你脑子移回来。” “我不,我没脑子。”兰索贱兮兮地一笑,反倒坐直了,任由太阳全部照在卡卡瓦夏身上。 卡卡瓦夏热得想蜷缩,减少身体与太阳的接触面积,奈何兰索夹着他的腰,不让他动。 三番两次,卡卡瓦夏怒了。 “你有病吗?给我滚下去!”他像一只战斗中的孔雀,曲起腿踹兰索。 “我们欢愉令使是这样的,治不好,只能勉强吃点药续个命这样子。”兰索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远处涌来一大波灰色的替身使者。 嗯? 兰索眯起眼睛,抹掉脖子上的汗水,正想挥手,突然发现替身使者后面似乎还有什么…… 嗯嗯?? 兰索瞪大眼睛。 “啊,沙虫,还是体型最大的地裂沙虫王者,你的替身使者们运气真好。” 卡卡瓦夏曲着胳膊,支起上半身,他勉强坐了起来,看向暗尘滚滚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兰索:…… 他只是口嗨一句地裂沙虫而已,这种翻身就能炸塌一大片沙漠区的前史诗古生物可不是随处都能遇见的,一定是卡卡瓦夏! “你想那东西了吧?!”兰索指着烟尘滚滚后头行进的庞然大物,猝然转头,视野突然被卡卡瓦夏的脸填满。 他怔了一秒,弹射后移,在地上跳了两下才站稳。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他来的。”卡卡瓦夏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揪着衣领抖了抖沙子,神色淡淡。 就是你,你想了它就来了,难不成梦主是我吗? 兰索气不打一处来,他撂下卡卡瓦夏,正要走去解决那条费事的虫子,突然听身后人若有所思地道。 “这里真的不是现实?” 兰索脚步一顿。 “忆泡,你提到它了,那是什么?听起来很软,一戳就破,我是忆泡吗?” 荒原上连风都是灼热干燥的,他没回头,接近土色的白衬衫在风里晃荡。 “你很惊讶?奇怪的反应,你不是早就打算告诉我了吗,你没隐瞒自己手里流出来的蓝色的东西,知道我的名字,说你见过我,不肯还给我记忆……简直破绽百出,朋友。” 兰索呼吸一窒。 对方说最后两个字的语调像极了他熟悉的公司总监。 卡卡瓦夏望向荒芜的平原:“这是梦吗,我的梦?”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落寞。 在无尽的砂原中,他看起来如此渺小、孤独、无所依靠。 过了几秒,兰索侧过头,表情轻松:“对。” “你真的认识我?”卡卡瓦夏好奇地问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令人讨厌的样子。”兰索哼了一声。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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