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清晰的一段里,在满是屏幕的宽敞空间中,紧闭眼睛的死亡盘曲在折纸小鸟碎花坐垫上,身体随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看起来在睡觉。 骰子落下,幻觉消失不见。 兰索视线下移,阿哈之骰落在掌中,朝上那面是‘九点’。 二十面骰的‘九’,信息量不多,但够用。 背景中有被屏幕充满的墙面,坠地的吊灯,随意摆放的柜子和显示器,大概是封锁中梦境酒店的某处。 屏幕。 监控室吗? —— 被封锁的梦境酒店气氛诡异,无视重力规则摆放排布的设施有着梦境里独有的怪诞感,兰索化为灰雾,轻松攀过墙壁,站在监控室中。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中央吊灯溢出的忆泡散发光亮,不寻常的死寂令兰索心里发毛。 奇怪,不在吗? 兰索蹙眉,身旁凝聚灰雾,像玩恐怖游戏必须要拽着什么东西的胆小鬼(虽然这家伙不承认),走向屏幕墙。 密密麻麻的显示器处于关闭状态,像一个个黑漆漆的空洞,令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他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仍旧没找到死亡。 难道死亡已经走了? 兰索走到中央吊灯下,借着蓝光打量四周,替身使者乖巧地在他面前站立,等候指示。 “你去把墙角再搜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兰索说。 替身使者不动,他的脸冲着兰索,裂开的缝隙逐渐向上,就像无形的视线在追逐着什么东西一般。 “听见没?快去。”兰索催促。 替身使者有点犹豫,他想伸手拽兰索,但某一瞬间,手定格在空中,紧接着,它像散溢于空气中的液氮,立刻没了踪影。 熟悉自家使者的兰索居然从对方消失的细节上看见了几分仓皇和狼狈。 至于吗,虽然替身使者和本体会有一定程度的共同性,比如害怕掉san的东西,但替身使者本质上没有联觉功能,对恐惧的感知应该更低。 难道说,这家伙其实也怕黑? 但它不就是黑色的吗?还没有脸!它凭什么害怕! 没等他想明白,就有什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兰索低头,一个豆荚状的黑色物体亲亲热热地蹭了过来,利刃般的边缘描绘着鲜明的黄线,感受到兰索的注视,豆荚害羞地睁开了中间的缝隙。 一颗紫色的大眼珠子毫无预兆地在兰索的视网膜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救命! 你家恐怖片开大的时候都不加个马赛克吗? 兰索眼睛瞪大,头顶,巨大的「死亡」盘踞在吊灯上,它的身体逐渐从虚空中显现出来,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凝视着兰索,摇晃的尾巴摩擦着他的后背、躯干,降落在人类身上。 它五爪拱卫的眼珠眯成细缝,平滑的皮肤表面冰冷无比,低下长满镰刀状巨颚的吻部,似乎在兰索身上嗅闻着什么。 它逐渐向兰索的胸口探去,很快,找到了香气的来源——一枚骰子。 细长又锋利的爪尖勾起兰索的衣服,捏起骰子,它再度低头,张开嘴,正要把那东西吞下,尾巴突然被抓住了。 “乖狗狗是不该乱吃东西的,你主人没教过你吗?” 死亡抬头,无数道视线交汇中,人类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 —— “流萤?嗯,半个系统时之后是吧,行,到时候见。” 监控室里,兰索用肩膀夹着电话,盘坐在屏幕墙前,摆弄着手里不太好使的遥控器。 滴滴声后,刺眼的绿光亮起,雪花沙沙的花屏闪烁几秒,一个个客房的景象出现在屏幕中。 多数客房是空的,走廊的监控里,黑天鹅和开拓者一闪而过。 “开拓者和黑天鹅已经到了,比想象中快,行,我实时汇报……啊!” 手上的遥控器被卷走,一颗沉重的头颅埋进兰索腿间,紫色大眼珠眼巴巴地望着他,时不时发出低吼。 “怎么了?”电话里的萨姆问道。 “没事,有狗闹脾气。” 兰索随口道,一手抢回遥控器,一手敷衍地挠着死亡的下巴颏,忆域迷因在地上拍打、扭曲,忆泡飞溅,满地狼藉。 “狗?”萨姆疑惑地问。 “一只写作「何物朝向死亡」,读作「匹诺康尼幼犬」的忆域迷因。”兰索咕噜几句后,感慨:“它居然会发出和艾利欧一样的叫声,天啊!好可爱!” “……” 萨姆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希望艾利欧的预知不包括这条,不然回去又要收拾鹅毛四溢的猫抓板沙发了。 唉。
第19章 不要捡路边来路不明的狗! 时间正好,演员们即将登上舞台,幕后助理要提前布景了。 兰索起身,最后确认接下来的出场安排,将一块块屏幕调回初始状态。 死亡扒在他肩膀处,长长的躯体盘在地上,嘴里一嚼一嚼的。 “你又在吃什么,不是说了桌椅和电视机吃了会坏肚子……嗯?” 兰索正抱怨着,突然见死亡利爪交叠的缝隙里有几簇沾着忆质的羽毛,色泽漆黑,在光线里泛着深紫色,质地柔软,像是某种鸟类的翎羽。 鸟类? 兰索废了好大劲拔出来,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瞧——好像在哪见过。 “哪来的?” 死亡的眼珠子缓缓闭上,咀嚼的动作停止,一步一步,心虚地从他身上撤下来。 据说星际犬在惹祸之后都会露出类似逃避的行为——这家伙的肢体动作也太好理解了。 “说。”兰索拽着对方嘴里没嚼完的一点尾巴根左右摇晃,拖长音道。 忆质液体流淌到兰索手里,转瞬化为乌有。 见兰索有些不悦,死亡的紫色眼珠们讨好地从墙角阴暗处卷来一堆东西,拖行在地上时沉重的摩擦声,等到彻底展示在光下,兰索对着一地鸟头咂了咂嘴。 嘶。 哪来一群死隐夜鸫,这东西可是隐夜鸫家系的象征,能随便吃吗? “你可真会吃,上来就吃匹诺康尼保护动物,还一下解决了这么多。”兰索敲了敲死亡的头。 死亡叽里咕噜地跟在他身后,见兰索不悦,尾巴卷着一只隐夜鸫,送到兰索嘴边。 请不要,给(代理)主人,送死老鼠好吗,宝贝:) “算了,以后不许吃了,要是吃灭绝了家族一定会来找我索命的。刚才流萤提到,她确信你与钟表匠有关,你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头绪吗?” 他偏头,从上到下打量了死亡一眼,然而对方只知道歪头嚼嚼嚼,邪肆的眼珠子里流露出与外表不相符的清澈。 得,这位一问三不知,唯一的功能是跟随陪伴。 兰索长长地叹了一声,迈开步伐,身后屏幕墙突地闪烁。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背后,替身使者骤然出现,灰雾凝成细剑,挑刺,破空时发出凌厉铮声,贯穿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个黑影撞在墙上,落下,滑至地面。 残留在兰索指缝中的灰雾散去,他回身,冷冷地凝视着角落里那只被戳进喉咙、苟延残喘的隐夜鸫。 他伸手一招,灰雾卷着隐夜鸫飞到他面前。 “偷听很好玩吗?” 隐夜鸫的眼珠逐渐上翻,躯体在不断缩紧的灰雾中艰难挣动,鸟爪弹动,迫切地想要飞走,但做不到。 “我知道你能听见,别再跟着我,很烦。”兰索说。 力度压到极致,死鸟的身体炸开,忆质碎屑如萤火虫般飞散,最终消弭在阴影中。 兰索抹掉脸上溅到的忆质,捻了捻指尖,嘟哝: “家族的眼线无处不在,真难为他们捏这些死物到处骚扰宾客,好想投诉。” “算了,都偷渡客了,要这要那也不太好。” 死亡背后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幕,敲敲本体,本体再盯着兰索,指了指自己满地的战利品。 兰索:…… 死亡眼巴巴望着他。 兰索抬头,眼神往天花板上飘。 现在夸奖它干得好会不会很打脸呢,毕竟刚刚他才正义凛然教训它不许乱吃东西。 几对眼珠挤到天花板上,与兰索空茫的目光对视。 兰索脸一僵,低头,发现卷着自己小腿的尾巴上细缝缓缓睁开。 随着兰索沉默时间的增加,他身边围满了水汪汪布灵灵可怜兮兮的眼珠。 “……” 现在请求换人带死亡还来得及吗,他真的有点扛不住。 兰索闭上眼,道:“有些事,大人行,小孩不行。” 死亡身体委顿下去,逐渐瘫软,然后发出尖锐的叫声,满屋子打滚。 飞起的电视机和桌椅板凳开始痛击兰索的后脑勺、下巴颏、脊椎骨,它们来势汹汹,气势十足,攻击性拉满。 “停!” 兰索发出更为尖锐的爆鸣声,他踩住死亡的尾巴,道:“你做得很好,下次继续!” 死亡当即眉开眼笑,将兰索卷成了蚕蛹,不动了。 兰索生无可恋地望着天,发出长长长长的叹息。 —— 磕磕绊绊走了一路,终于到梦境酒店的大堂。 兰索和死亡趴在前台后。 空空荡荡的前厅里只有漂浮的忆质发出轻微声响,兰索拽过死亡的脑袋,指着手机上的图片道: “看好这三个人,一会他们一来,你就出现,配合这个女孩演完戏,我带你去黄金的时刻吃东西,行不?” 死亡将眼珠子贴在屏幕上,分辨着流萤的样貌,间或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兰索听不懂它的意思,以为稳了,却忽略了死亡骤然缩小的瞳孔和蓄力紧绷的躯体。 不一会,流萤来了。 “我到位了,按计划行事。”兰索给流萤发了一条私信,突觉脚底踩着的死亡的尾巴处传来巨大的拉力。 怎么突然这么兴奋? 兰索抬头,发现死亡满身的眼睛齐齐睁开,整齐划一地锁定在流萤身上,瞳色前所未有的深邃可怖。 漆黑的身躯卷起,宛如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随时能以媲美拖尾彗星的速度发射出去。 干什么,看见老婆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虽然大家都喜欢美少女但能不能不要这么急着扑上去显得你很便宜呀混蛋! 他大感不妙,当即按住狂躁的死亡,抬头,冲流萤大喊:“流萤!它突然发狂了,小心!” 站在远处的流萤一怔,张了张嘴,然而兰索只听清了三个字:“但机甲……” 机甲? 萨姆出问题了?在这个关头吗? 这时,大堂左侧传来脚步声,有轻有重,兰索定睛,发现是开拓者、黄泉和黑天鹅。 这么快?! 兰索预感自己星核猎手后勤保障组组长辉煌的职业生涯即将迎来第一次滑铁卢,他满头大汗,手脚并用拖着死亡,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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