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誓言般的安抚。 ——即使当事人此刻正眉心紧蹙的蜷缩在床上沉沉睡去,无法听见。 “你发现了?”绫辻行人的唇角浮现微笑。 还是那句话,他并不认为人命具备什么特殊的价值。恶人还是善人,在他眼底全部一视同仁,不分高低。 即使察觉到眼前这位费奥多尔的行事性格绝非善人、甚至连寻常恶人也远比不上他的类型,绫辻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 他要做的只有推理,然后解决委托。 而现在,有一个更紧急的谜题等着他去解开。 费奥多尔“嗯”了声,言简意赅问道:“那位搜查官的资料?” “需要费点功夫,但不麻烦。” 绫辻行人真的去厨房给他们泡了两杯茶端出来,将其中一杯递到费奥多尔面前,“就让我们重点来看看他的搭档之死吧。” 以他被严格监视,做出任何行为都要向上汇报的状态,竟然能同样平淡地说出【调查一位军警搜查官并不麻烦】的话来。 “为了让飞鸟井叛变,凶手大概率亲自接触过他。”费奥多尔微微点头致谢。 即使心底那瞬间翻涌起来的负面情绪此刻尚未完全平息,他在神态与动作上依旧是优雅的,好似在克制自身更深处的阴暗面冒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于如何引诱凶手上钩。 在不久前的造船厂遇袭事件里,飞鸟井根本不知道他那点微小的细节破绽,落在这二人眼里到底有多明显。 太阳照射的方向? 时间是接近黄昏的下午,为南偏西。 船坞的方位? 坐东朝西。 那么,一个生活在海滨城市已久、看习惯了海的人,通常是不会在直视刺眼的太阳光线时,还会去特意观察远处海面上的反光,且以极快的速度指出异常的。 甚至,还可以再换个心理学上的解释。 一位经验丰富、搭档刚惨死在敌人手里不久的军警搜查官,在观察到异常反光时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下意识认为它出自敌人的攻击吗? 莫非他还要觉得那反光是一个漂流瓶,并游过去乐颠颠的捡起来打开吗? 何况,他的语气比起警觉,更接近于吸引人往那方向去看的疑惑。 那话也就能哄骗到对飞鸟井没什么警戒心的叶伊赫,费奥多尔瞬间就察觉出异常,可惜提醒已迟。 但只要施加异能的元凶死去,异能自然随之解除。 费奥多尔冷冷想道。 既然如此,杀掉那人就好。 或许那位太宰治拥有无效化异能的能力,但面对这类精神系异能,他必须要触摸到承载异能施展的媒介,或者触摸到异能者本身,无效化异能才会发动。 显而易见,妖怪异能的施展并没有明显的媒介。 而他也不打算放过对方。 “你刻意用话激怒幕后凶手是个好点子,” 绫辻行人端起茶浅抿一口,言谈间将费奥多尔的谋划洞悉得极为透彻。 因此,他在造船厂才会什么话也没说,让飞鸟井误认为自己还没有暴露。 一直等到人被送到事务所门口,他才用邀请费奥多尔这个举动,杀了飞鸟井一个猝不及防,连应对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脱离自己视线。 “针对那些已犯下的案件进行分析,我们能肯定的一点就是犯人自负且傲慢,自尊心与好胜心都极为强烈。” 绫辻行人慢慢说道。这是一场针对凶手心理的反布局,手段不必多么高明,只追求有效。 “即使对方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也无法消弭心中那份强烈的胜负欲。” “凶手一定会亲自布局来杀你。如果调查飞鸟井搭档死亡的那起案件当真能触及到对方的真正身份,我猜他甚至可能是亲手来杀你,可能还包括我。” “不会有那个机会。” 费奥多尔的声音平淡。 “确实如此。” 绫辻行人的双腿交叠,朝后靠在椅背上。 没有精致漂亮的人偶冲淡他的气场,使绫辻行人眼底那份冰冷彻骨的寒意随吐字而缓慢扩散开来,直至连话语也透出浸染死气的苍白漠然。 “毕竟,可别忘记了我的异能效果。他会死的,就像过往因我异能而死的所有凶手那样。”
第75章 用短暂的交谈时间达成共识后,费奥多尔便离开了绫辻行人的侦探事务所,好像他真的只是过来喝一杯茶,再欣赏了地下室里的名贵收藏品。 绫辻行人会去收集关于飞鸟井搭档的资料,而费奥多尔则会去另一个地方。 他的弥赛亚仍旧沉睡着,不能醒来,意味着他无法回到小楼里——虽然太宰治目前在【高濑会】当卧底,但他无法保证对方不会回来。 暂时,还不能被太宰治发现他的存在。 只要没有当面相见,纵使太宰治对这具身体的细节有所怀疑,也无法断定有双重人格的存在。 江户川乱步能一眼看出来,除去他自身在推理上具备高超的天赋外,也是由于当时弥赛亚刚出现不久,能够互相佐证的细节太多。 没错,横滨还存在着这一位优秀的侦探。 费奥多尔轻轻敲了敲武装侦探社的门框,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犯困的乱步脑袋蹭一下抬起来,笑容灿烂。 “你来啦!” 在看清费奥多尔的下一刻,他扬起的嘴角顿时拉平了不少,“咦,是你啊。我想见到的另一位呢,怎么不出来——” “我有给你带京庵堂的粗点心。”费奥多尔抬起手里的礼盒。 “好耶,果然你也是个好心人!” 在高级点心面前瞬间败下阵的乱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过来拿他心仪又美味的下午茶……黄昏茶? 不管,反正名侦探看到,名侦探吃到,名侦探消灭! 只有被称为好心人的费奥多尔,唇边保持的浅笑变得微妙起来,“……” 面对如此投其所好的点心投喂,乱步的好心情也变得更加明媚又愉快。 他找来刀叉和餐碟,将点心分出来,甚至还端给费奥多尔一份。 费奥多尔吃到,也等于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吃到了嘛。 “说吧说吧,来找我这位名侦探有什么请求?” 乱步又留下一份给出门去做委托的兰堂,才用叉子给自己啊呜塞了口满的,连讲话也变得含含糊糊。 “确实有一个案件需要乱步先生的帮忙。” 端着盘子的费奥多尔坐姿端正有礼,慢慢开口道,“或许应该会有印象,事情发生在大约一个月前……【特等搜查官分尸案】。” 乱步咀嚼点心的腮帮顿时停下来。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咽下口中的点心。 再出声时,甚至变得低沉,全无几分钟前的活泼开朗。 “我听说过这起案件。”乱步说。 “当时,我正接受来自军警情报部的另一个案件委托,人在大阪,离横滨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即使如此,这起案件在搜查官中也产生了轰动。当时负责协助我处理案件的二田军警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残忍的凶手,将那位搜查官活活分尸至死。” 气氛仿佛冻结成了冰。 费奥多尔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听着乱步继续回忆。 “重点是……” 乱步声音变得更低了。 那双凌冽净透的眼眸全然睁开,仿佛被雨洗过的祖母绿宝石,漂亮又璀璨。 他在将这句话说出口前,就已经感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愤怒再度自心底蔓延,乃至连那时的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重点是,”乱步几乎难以说完它。 “当时那位名叫由伊的搜查官,已经怀孕了三个月。” 三个月,胎儿将发育到能够清楚分辨手指和脚趾的程度,更别提头部、四肢与躯干。 那是一个已然成形的生命,凶手却使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包括ta的母亲。 “我原本以为那起案件也会交给我的,”乱步握着叉子的手指收紧,“但是没过两天,大阪的警察就告诉我,凶手在当时没过多久就抓到了,是一个偶然闯空门的小偷。” “假的。”听到这里,费奥多尔淡淡开口。 “啊啊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乱步气到连眉毛都紧皱起来,显然对警方的办案结果难以认同。 “小偷大多为了谋求财物而闯空门,哪怕因家里有人而转为入室抢劫,也很少会杀害屋主,更极少采取对其分尸的残忍手段——除去蓄谋已久的个人恩怨式作案外,这大多数都是属于高智商连环凶案罪犯才会实施的典型杀人手法!” 如果是某个憎恨由伊搜查官的人,筹谋多时,趁着她独处时将其杀害并分尸泄恨或灭迹,这都是在逻辑上能讲得通的。 但他被告知凶手只是一个偶然闯空门的小偷,与那位由伊搜查官并不相识。 一个小偷,想要找个房间偷点小钱,却不小心撞见由伊搜查官,接着与这位特级搜查官打斗起来,最后把对方残忍的分尸至死? 日本的法律在入室盗窃、入室抢劫和入室抢劫致人重伤死亡,可是有着不同的量刑标准。 如果说入室盗窃数额不大,只是判决3年以下徒刑或罚款、最多不超过10年监禁或罚款50万日元的话,入室抢劫致人死亡可是直接面临无期徒刑或死刑的! 这个原本可能只是打算偷点小钱的窃贼究竟有多想不开,才会使用这么疯狂的杀人方法? 更大的可能是——他被冤枉了。 或者,他不过是一只替罪羊,是某人准备已久的祭品。 “虽然,这些都只是我身为侦探的直觉……但哪怕那位小偷真的犯下了这些罪行,我也想要亲眼确认真相。” 乱步睁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眸,认真对费奥多尔说道。 “我当时向警方提出了疑点,并希望接手卷宗相关资料看一眼……明明只需要一眼,用我的[超推理],我就能得知真相的!” 他的异能[超推理],百分之百能够瞬间明晰案件的真相,但那也需要获取相应情报作为辅助推理的必要前提条件,而不是凭空获得真相。 仅凭大阪警方闲聊间对他透露出的三言两语,乱步只能推测出这个小偷大概率并非真凶。 但横滨警方拒绝了他的请求,并表示凶手已经抓到,对方也完全认罪,实在没有委托他来插手警方办案的必要了。 费奥多尔心里清楚,这是警方不希望自己被民间人士公开打脸、在大众脑海中烙下无能标签的心理作祟。 若是在他们宣布已经抓到小偷作为凶手之后,乱步又跳出来用他惯常极拉仇恨的语气宣布他找到了真凶、警方总是需要仰赖他才能顺利破案……可想而知那帮军警高层得感到多么深重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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