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连背影也看不见后,陀思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由研究所印制的通行卡。 精致的国家研究所logo下是他的名字,印有他的照片。当拇指摸上去时,还能感受到一圈再明显不过的钢印,以及几道十分细微的暗纹。 这并不是假丨证,而是一张货真价实的通行卡。 甚至从最下方【VIP】的字眼来看,他还是属于贵宾级别的特殊待遇。 “这也是你留给我的惊喜吗?” 与过往大多数时候都冷淡的神色不同,陀思此刻的眼眸看似危险眯起,却是流露出些许兴致盎然的趣意。 〖啊-啊,祂将深奥的事从黑暗中彰显,使死荫也显为光明〗。 ——低声轻缓的希腊语响起,当陀思将这句圣经中的箴言念出口时,连自背后落来的些许灯光也透出某种圣子神祷般的宗教意味,庄严而圣洁。 他收起这份线索,转身正要进入酒店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稔的呼喊。 “BO、BOSSSS……!” 就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像跑了不短的路。 陀思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即使时隔再久,他也能轻松辨认出这声BOSS是普希金喊的——即使对方在他的构想里,此刻不应当会出现在日本。 论理而言,普希金此刻仍被关在阿加莎的地牢里。 这也是“他”在这段时间内做过的事情吗?倒也好,有个可以询问的部下会方便许多。 “普希金……” 陀思向声音的来源处转过视线——正要继续说下去的他罕见顿住了,这放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他甚至变得有一点点沉默。 “哪怕您亲自前来视察也不怕,” 在叶伊赫给他量身定制的魔鬼减肥地狱下,没满一个月就瘦好大一圈的普希金气喘吁吁的,拍着汗津津的胸脯表忠心,“我可没有偷懒啊,BOSS,完全没有!” “…………” 陀思看着他被剃光后又长出层深金发茬的脑门,目光下移,又看向工字背心勾勒出的肌肉——相比记忆里不知道紧实多少,连原本被脂肪撑起的肚子都快全瘪下去了。 至少瘦掉了半个普希金。 面对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精神小伙,陀思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齿尖轻轻摩擦着那处关节,却没有咬下去。 “您看起来很高兴?” 普希金试探性问道,并寄希望于自家老板看在心情很好的份上,让自己能吃上一顿满足的面包、烤肉和汉堡,而不是顿顿水煮鸡蛋、水煮西蓝花、水煮鸡胸肉、水煮玉米以及水煮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豆类和蔬菜…… 呜呜,这个魔鬼甚至连胡椒汁都不准他放! “是啊,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十分愉快的情绪。” 那处并非来自他的咬痕已经变淡许多,睫羽低垂的陀思却又用牙齿压在上面,带着笑意缓慢地,咬下。 好似想再体验一次,与醒来那刻相同的疼痛。
第41章 自家老板爱咬指节这个癖好,普希金早已司空见惯。 再加上他本身并不是擅长察言观色的性格,因此完全不懂BOSS这次的举动与以往相比有什么其它特别的意义。 虽说他也压根没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难道是BOSS特别喜欢看到他受折磨?? 嘶……那种事情千万不要啊! “BOSS…?” 普希金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试探性的出声。 “嗯?” 陀思应出一声低沉的鼻音,很轻的落在夜色里。他的心情实在很好,以至于即使一眼就看穿普希金在想什么,他也只随对方去胡乱脑补。 “咳,你看我现在都减了这么多体重了,最近的食物又太难吃……啊我不是对您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就是说,那个,我可不可以……” 普希金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期待,“痛快吃一顿,比如塞了两层猪排的汉堡、抹满黄油和鱼子酱的面包、香喷喷的蘑菇烤鸡和夹着大蒜的生腌猪肉……” 越说越肉眼可见地变馋了,唾液在口中疯狂分泌。 “普希金,” 没有打断部下的发言,等他说完后的陀思才用俄语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咬得准确、缓慢,带着某种从容不迫的优雅;纵然他的音量并没有多高,口吻也并不严厉,但依旧能让普希金的神经瞬间绷紧。 “我对你的要求是什么?” 听见老板这么提问,普希金险些又出一身冷汗,“呃,那个,目标是体脂率降到12%以下……” 陀思的齿间又漏出一点轻微的、低低的笑声。 “那么,你现在是多少?” “23%…” 面对这双向他望来,比之前更淡漠、也更使人畏惧的幽深眼眸,好似在被询问【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该继续做些什么】的普希金立刻退缩了,“那个,我突然觉得白水煮万物也不错,真健康,令我着迷……” 果然心情好的魔鬼依旧是魔鬼! 完全没有认出自家老板中途换了个人的普希金垂头丧气地挪进酒店,忽然发现陀思也走了进来,甚至还去酒店前台询问自己的房号。 普希金超级震惊。 研究所那边是提前有预订他们两个的酒店房间不假,但自家老板这段时间不是都和那个叫做织田作的人住在一起吗!? ……闹掰了? ……还是BOSS直接处理了他,就像使用完一次性工具那样? “…………” 正在等前台给他房卡的陀思只淡淡瞥了眼普希金,就把对方看得赶紧转回脑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的去坐电梯了。 自家老板的心思根本没办法猜透。虽说伊万那家伙整天把神明啊主人啊的挂在嘴边,推崇至极到几乎是接近疯狂的扭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伊万会变成狂信徒确实合情合理。 别的不说,光是【死屋之鼠】之前在英国搅出过那么大的浑水,竟然还能让阿加莎那女人心甘情愿放他出来——BOSS操纵局势与人心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怖啊。 算了算了,相比之下,他只是锻炼锻炼身体而已,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话说他也不敢…… 明天就去看看织田作那家伙死了没吧。 拿完房卡的陀思按照指引来到空置许久的房间,对自己的半身此前都住织田作之助家里这件事并不意外。 普希金好像误认为他会因那位杀手的差别对待感到不满,进而做出些类似报复或惩罚的泄愤举动。 毕竟,【死屋之鼠】在里世界的行动虽不算显眼,但传出的名声基本都是负面——谁也不喜欢自家原本安稳的后花园,突然在某天溜进一只来自下水道的老鼠。 包括身为首领的他,也被那些交锋过且幸存下来的败者惧为【魔人】。 然而,【魔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是好或坏。 他深知自己的目标与太多人背道而驰,在实现过程中被贬为邪恶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这种由俗世价值观所定义出的善与恶,他只会将其当作一种主流观念的划分标准,一种经过道德审查后的人为判定——他可以坦然的将自己归为[恶],却不等同于需要为此付出包含内疚、忏悔,或者更多的负罪感。 简而言之,他做出那些“恶行”并非是为了纵容心底那些卑劣的情绪或欲望,它仅是为了达成理想而必须使用的手段,理性、冷静,不掺杂半点个人喜好。 哪怕它会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与规则。 酒店统一控制的中央空调让房间始终保持在适宜的恒温状态,陀思将暖和的披风与帽子逐一取下,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他的肩膀习惯性轻微内扣,站立与走路的身体重心也要更靠前些,靴底的每一次落地斯文而优雅,与步伐惯常沉稳的叶伊赫差别十分大。 只不过比起这具身体之前的贫血体弱,如今的他无论气色还是体力都要好上许多。 陀思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自身的变化,并与脑海中曾经的记忆逐一进行比对。 显而易见,另一个人格远比他自己要更爱惜这具身体。 即使对方没有留下除了咬痕以外更多的信息,陀思依旧可以从发生变化的其它细节来推导出更多结论。 他捻起一绺落在眼前的刘海。头发也被对方认真打理过了,发尾修剪得很干净,不再像他使用这具身体时的凌乱。 指甲自然也是圆润的,被仔细地锉磨过,摸上去光滑,没有一点毛刺。 陀思知道过不了三天,它就会再度被齿尖啃出细小的残缺,就像一块被老鼠啃噬过的饼干。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想要微笑——即使从旁人的视角看,他的眼眸好似依旧仅透出那份淡漠到极致的虚无,被暗沉沉的阴影笼罩。 至于之前在小臂内侧刻下的那行字,陀思慢慢折起左边的衣袖。 看得出另一个人格有努力养伤了,试图让那块被刃尖切割过的肌肤恢复到毫无痕迹的光滑——但这行为注定是徒劳的。 当创口已深入真皮层,无论意志再如何想要使它愈合得完美无缺,不起眼的浅色增生依旧静静盘踞那处苍白的肌肤上,勾勒成再也无法消除的旧痕。 指尖摸上去时,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触感反馈。 总体而言,左臂上这行特殊的刻印并没有给他带来困扰,陀思也不认为自己那时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就像他在思考时总是习惯性将指节抵在齿尖——咬合碾磨的力道足以使那处皮肤留下深重淤痕。 泛起的熟稔痛感能帮助大脑更好的整理思绪。 而时至此刻,它又多出一层警告的含意。 警告他不要对织田作之助出手吗……倘若他依旧决定这么做,是否又会触发人格切换? 比起被另一个人格掌控身体,记忆的断层式缺失才是更为麻烦的事情。 哪怕之前创造出的是幻觉,也至少有迹可循。 至于这次醒后见到的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推敲前者的经历没有任何难度,那份远超常人的武力值也有点意思;但显然,他对后者的身份要更感兴趣些。 今晚他在仓库边瞥见的不仅是倒下的mafia,还有造就其死亡的缘由。 放射状的裂纹、边缘分明的凹坑,明显被暴力嵌入地面的武器乃至敌人——以及出现在那位中也君衣摆上的标准9mm圆形弹孔,无不对他透露出一个讯息。 对方的异能,或者说使用异能的外在表现形式,与远在欧洲活动的[暗杀王]魏尔伦别无二致。 或许这世上存在许多同类型的异能,但放在魏尔伦身上,却是极为难得的。 再加上他的意识醒来时,另一个人格似乎正要接触对方…… “这次,到底是我接纳了自身的真相才驱散被那扭曲的记忆幻象,还是你特意不想给我留下任何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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