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哦,你看。” 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刮痕。 “我是人偶,要比脆弱的人类坚强多了。” 孩子可不懂人偶与人类的区别,也听不进去散兵的解释。 他只是伸出小手,严肃着脸,仔仔细细地将人偶的手臂摸了一遍,就像对待最脆弱的玻璃器皿。 少见的经历。 散兵拉低帽檐,有些别扭地任由孩子摆弄手指。 “喂,玩够了吗?” “……” 回答他的只有贴在手背上的小脸。 柔软的皮肤穿来微微的热量,孩子的脸上没有负面的情绪,但无心的人偶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难过。 怪呀,无知而富足的小王子会为玩偶士兵悲伤吗。 但手背上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如同幼鸟栖息其上: “不要受伤,也不要挡。” “帽帽,重要。” “我需要你。” 被需要了。 “……” 心头一颤,人偶伸手,摸了摸这个纯稚孩子的头。 ……皮耶罗,老东西,以后这种活,不要叫我! 这是第三次出逃。 * “帽帽,你什么时候走?” 缓了一会,小持明松开手臂,冷酷无情地向人偶发问。 “哈?我才刚回来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罗莎琳,你什么时候走?” 又过了几天,小王子踮起脚尖,一本正经地望向魔女的眼睛。 “?小白眼狼,这就开始赶我了?” “……” 尾巴蜷缩着,维可对着面前的医生沉默。 “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走吗,王子殿下。” 细针从血管里抽出,博士耐心又仔细地将橡胶软管从孩子的手臂上卸下。 “哦?” 他饶有兴致地弯下腰,看着迅速消失的针孔感叹: “女皇陛下在上,殿下的身体状况还是如此健康,真好啊。” 他离得是如此的近,姿态又是如此的冒犯,以至于面具上的鸟嘴都要贴上小王子皮肤,长发垂在腿上。 “……”忍无可忍,蓝眼一暗。 “啪!!” 小小的巴掌直接扇在了学者的脸上!十成十的力气,不留一丝情面。 “!非常抱歉!博士大人,王子殿下今天有些心情不好。” 在伊万与众守卫惊恐的视线中,红印渐渐浮现于二席的脸上。 “啊啊,好凶好凶。”多托雷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将头从孩子的怀里抬起,面上没有一丝不满。 你会因幼猫扇了你一巴掌而勃然大怒吗? 至少博士不会。 “那么,王子殿下的身体检查就此结束了。” 不算太愉悦地将那小管血液收起,蓝发的学者向昔日的恩人弯腰。 “下次见,我尊贵的殿下。” 学者优雅地离去,宫殿里又恢复了永恒的安宁。 * 已经说不上什么对自由的向往了,此次行动完全是对悖逆臣子的报复。 小小的王子怎么也想不通,他可以偷女皇的权杖敲皮耶罗的脑袋,也可以将多托雷偷偷带来的试剂打翻一地,想要什么,想玩什么,只要提一嘴,没有不应的。 这样的我,为什么偏偏不可以出去呢? 定是皮耶罗在偷偷报复我上次扇他巴掌的事情。 真是放肆,所以…… 皮耶罗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偏要做。 不打碎窗户,不挖开墙壁。 龙尊心里较着劲,水元素渗入地板,扯碎木制的纤维,手指生疏地覆上鳞片,扣挖冻土与石层。 维可缇木不知这鳞片从何来,也不在意它从何来。 他知道,他有了一件比刀子,比铲子更尖锐的武器了。 不破坏地毯,不打晕守卫。 “伊万,我命令你。” 小王子命令他最忠诚的守卫。 “帮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 小王子请求他最忠诚的朋友。 “……是,殿下。” 过长的大衣带着体温与怜悯,盖在了王子的身上。 守卫忠诚地履行了他的职责。 水纹扬起,掩盖气味与踪迹。 他的脚踏在雪地上,如鱼游过水里,无声无息。 璃月的龙尊本就是最擅长敛息的仙人。 他曾一度遗忘,今日,抗争的本能又令身体将它记起。 如从地上拾起花朵般容易。 夕阳将雪染上金灿灿的颜色,只是看着,孩童的心中就无端地生出欢喜。 我在欢喜些什么呢。 跨越冰河,从雪兔的身边掠过,没有带来一点点惊吓。 踩上雪地,在猞猁的旁边驻足,看它失败地狩猎空气。 将冰雪的宫殿抛在身后,循着炊烟与谷物的香气,王子来到了人间。 “……”浅淡的蓝眼扫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孩子抬头,看着他们立体的面容与餐桌上的面包迷茫。 虽然很顺利,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哇,哪家的孩子,披了条外套就出来耍了?” 店家被突然出现的孩子吓了一跳,又被他裸露在外的小腿吸引了目光: “年轻人火力就是壮啊,哪像我老寒腿……小东西,看什么看,再这样以后你也老寒腿!” “?谢谢。” 听不懂,但好像没有恶意。 “……哪家的小呆子。” 新奇的眨眨眼,店家垂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他的脸。 很陌生,但怪俊的,外套挺丑,里面的衣服漂亮。 离家出走的小公子? 真是年少轻狂的岁月啊。 “好孩子,迷路找不到家了吧。” 店家思考了一会,还是于心不忍,开口招呼着: “进来喝杯热酒……热奶,暖暖身子吧。” 真奇怪。 看着店家深邃的眼眶与高挺的鼻梁,小王子心里疑惑。 明明他的外表没有变化,但为什么这些话一说出口,我就又感到很熟悉了呢? 就好像我也曾被什么人,如此热心地招呼过。 “……我不需要酒,我也不需要奶。” 口中如此说着,小王子还是犹疑地踏入了房子里。 “我没有迷路,也没有找不到家。” * 出乎伊万的意料,这次殿下的出逃惊人地成功。 谁也想不到,一个孩童竟真的能凭自己的力量横跨整片雪原,并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整整三日,一无所获。 丑角大人的脸色一日更胜一日的阴沉,杀意也一日更比一日的浓厚。 “伊万,你当真没发现王子殿下的动作。” “是的,丑角大人。” “外套不小心掉进火炉里烧毁了,对吗。” “是的,丑角大人。” 皮耶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里有怒火磅礴: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伊万。” “你这个冒失的决定,足以让至冬国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是吗。 可是,我只看见一个无辜的孩童,日日夜夜地遥望着窗外的世界。 白日,为云彩挡住阳光沮丧。 黑夜,为极光环绕月亮喜悦。 他的身体不曾长大,心灵,也如婴儿般纯白。 既然如此…… 人类的守卫抬起了眼,对着古国的遗民质问。 “无罪之人,为何要困于枷锁。” 猜想被证实,但丑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杀意如雾气消散,他颇为痛苦地闭上了眼,悔恨再一次如毒液般笼罩住他的心。 “你什么也不明白。” 关又关不住,放又不敢放。 罪人固执的心房即将崩塌。 “……” 如果没有那一日、如果没有那一日……! 该多好啊。
第117章 镜花水月,壁炉家中述童话 蹲下身子,黑肤的中年人低头摸向地板上的洞。 爪痕锋锐,刻入岩石近一指,断口利落,毫无犹豫。 其上甚至没有一点元素力的残余。 小小的龙尊凭着自身的力量,硬生生地在冻土之中挖开了一条通路。 维可缇木殿下越来越强了。 ……宫殿越来越关不住他了。 也对。 命定的降临者又岂会被土石所筑的宫殿困住呢。 皮耶罗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挥之不去的愧疚感与对至冬的责任感交织成网,闷得人心发慌。 强风混着冰粒从破洞里刮出,扇在他脸上,力度竟比孩子的巴掌还要强些。 如果我当年不曾…… 多说无益。 先换个法子吧。 “伊万,至冬的子民啊。” 迎着守卫警惕的目光,丑角微微松了眉目,抛了原本的杀心。 这片忠诚良善的心意,若是突然消失不见了,维可缇木殿下一定会哭闹不止吧。 古国的罪民轻轻叹息,将全新的计划敲定。 “你所不解之事,我将告诉你部分真相,你愿意听吗。” 口里虽吐出问句,但丑角却已笃定了他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同时,作为代价,你也得为我做些事才行。” “……好的,大人。” 如他所料,在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中,没有人不会对那对澄澈蓝眼心软。 更何况对象本就是忠诚的护卫犬。 * “找到了?”冰之女皇收了正要行法术的手,“他还好吗。” 顿了顿,又问: “怎么找到的?” “我曾经警告过多托雷,在殿下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故,无论大小,皆记在他头上。” 丑角垂下眼目,恭敬回答: “所以我与他‘切磋’过后,无意间发现他正在准备麻药与捕兽道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女皇的目光变得了然。 想必是回忆起旧事心中不爽,找个理由去拿罪魁祸首出气,结果发现了意外收获吧。 逃跑计划应该是维可缇木自己决定的没错,但多托雷也太能见缝插针了。 要不是他的智慧实在有用…… “你去捉他,维可缇木没有生气吧。” “没有。” 说起这个,丑角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别扭。 他想起愉悦摇晃的白尾,雀跃而凌乱的脚步,故作平静但难掩兴奋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属下一唤,他就回来了。” “……” 来自羔羊的,错误的、可悲的信任吗。 收起思考,冰神的视线在丑角身后的护卫身上落定: “皮耶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吗。” * 一切的计划向女皇奉上,换来迟疑的目光在丑角与护卫身上游荡。 “皮耶罗,你在做一件愚蠢又得不到回报的事情,羔羊的心将被泪水浸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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