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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消失无踪。 最后一次心跳出现在克拉克的背后，因此他警惕地回过身去，但灰蒙蒙的铅丝和放浪的水雾交错织就一张巨幕，阻断了克拉克的视线。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克拉克抿紧双唇，以至于他竟然在一片静谧之中，率先捕获自己的心跳。 这不可能，无论雷肖古有多么擅长隐藏踪迹，他总不可能中止人类赖以维生的心跳。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再次定位雷肖古的心跳。但在下一个瞬间，一声短促的冷笑刺进他的耳后。 “你不知道，”克拉克听见，“我死过的次数超乎想象。” 尖针刺进克拉克的颈侧——但这对克拉克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境况。在难以置信的剧痛之中，克拉克跪倒在地。有什么能够刺穿钢铁之躯？克拉克张大双眼，不详的绿色荧光被雷肖古紧紧攥在手中，而在克拉克为氪石辐射的折磨发出呻吟之前，恐惧毒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克拉克的鼻腔。 它们像是飓风，又像是前仆后继的礼炮，飞快地将克拉克肺里的氧气清扫一空，继而将理智统统轰碎，呼吸的本能被惊恐取而代之。抽搐的肌肉迫使克拉克蜷缩起来，他无措地紧捂着自己的胸口，他试着理顺呼吸，但从他喉咙里溢出的却是夹杂着哭腔的干呕。 而雷肖古强硬地按压着超人的肩颈，不容拒绝地将剩余的氪石悬浊液注射进他的血液当中。此时此刻，奔流在血管中的痛楚已经成为次要，泪水失控地在超人那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里汇聚，紧接着，伴随着他的喘息和眼睫轻颤，眼泪将他的面庞打湿。 恐慌让克拉克喉咙里用于吞咽的肌肉胀大了，呼吸卡在他的舌底，像是氧气本身钳着克拉克的气管。过呼吸令他眼前发黑，紧接着无法自控地痉挛起来。 雷肖古没费心拔出针管，他拽着超人的披风，将氪星人掀倒在地。 “你浸淫于永生之中，超人，”雷肖古踩着超人急促起伏的胸口，“却从未尝过死亡的苦果。它会比永生教会你更多。” 他用拇指和食指扣住超人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双唇，继而将一整支提纯的恐惧毒液灌进超人的喉咙里。超人的呻吟在粘稠的液体中冒出几点鼓动的气泡，但雷肖古紧紧捂住前者冰凉的双唇，好让超人将毒液完全咽下。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但同样的，也无可奈何地将毒药吞入腹中。 “不、不，露易丝，吉米，”克拉克紧紧攥着自己的披风，泪水渗进斑白的鬓发，“妈，爸。……别离开我，别留我一个。”他无措地望着一片空茫又混沌的黑暗，记忆在空气中被呻吟搅得不成所以然，随后变成碎片，变成刀刃，将克拉克的视野裁成分裂的、盘旋的万花镜。 遁身墙后的门徒应雷肖古的命令，再次出现在超人身边。他们局促地看着僵硬地平躺在地面上，正在尖锐的急喘中沉默恸哭的超人，星辰之子的双眼熄灭了，那瑰魅的蓝色被砸得粉碎，成为伴随泪水淌入黑暗的星屑，似乎不多时便会彻底枯竭。 “我们要杀死他吗？”其中一位门徒问。 “不，看好他。如果有必要，就使用下一支针剂。我需要他活着，作为研究永生之法的素材，”雷肖古说，“死亡是我今晚会送给蝙蝠侠和整个哥谭的大礼。” 仍处于惊厥之中的超人潮湿地、断断续续地哽咽了一声。 受到某一个词汇的牵动，他那藏在泪水之下的眼神不为人知地微微闪动。 * 布鲁斯将戈登从丧尸般的人群中解救出来，紧接着是只身一人对抗克莱恩医生的瑞秋。布鲁斯及时为他们两人注射了解毒剂，漂浮在空气中的雾滴很快变回单纯的化学制品，而非无形噩梦。 “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戈登，”蝙蝠侠往戈登怀里丢了一串车钥匙，“解毒剂已经开始批量生产，记得去警局门口签收。”他转头看向瑞秋，“你不该到这里来。你的战场在法庭上，而非街头。检查你的邮箱，道斯。” 但瑞秋忧虑地追问：“你要留在这里？可是克莱恩医生在骚乱开始前就不见踪迹。现在的奈罗岛简直就是个地狱，你至少应该等到大规模投放解毒剂之后再深入搜查。” “奈罗岛和哥谭港之间的吊桥很快就会升起，你会被困在这里。”戈登说。 “我不会，”蝙蝠侠不太耐烦地绷紧下巴，“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但他转头看向烟霭密布的天空，不论夜色何其惨淡，都不应该遮掩明亮的身影。某种不可言喻的焦虑冲进布鲁斯的脑海，倒不是说他希望蝙蝠侠能够获得超人的援助；但氪星人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世人的机会。他没理由会在今晚缺席。 这兴许不是一个好预兆。 布鲁斯庆幸自己将克拉克安置在韦恩宅的地下室，那里或许是今晚哥谭唯一的神佑之地。他决定践行和克拉克彼此交换等待权利的约定，因此布鲁斯绝不打算在今晚死去。从奈罗岛蜿蜒巷弄深处蔓延开的水汽让布鲁斯更加确信自己的推论，雷肖古正是盗走韦恩集团失窃的微波发射器的罪魁祸首。而人口密集的奈罗岛则是雷肖古利用恐惧毒气侵蚀哥谭的第一实验室。 “我倒是不惊讶你没有死于火场。” 雷肖古未卜先知一般躲过两枚蝙蝠镖，似乎他对从蝙蝠侠的从天而降并不感到诧异。他饶有兴致地开口：“但容我多问一句，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位记者先生呢？——噢，克拉克，他不会真的为你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吧，布鲁斯。” “克拉克很好，毫发无伤。你胆敢再提一次他的名字。”布鲁斯把雷肖古的半张脸狠狠压在因高速摩擦而变得滚烫的车厢上，随后他飞速退开，以防雷肖古将一整片碎玻璃扎进他的肺里。雷肖古的战术体现在他能够用只言片语扰乱对手的意志。 布鲁斯确信自己不再会被恐惧毒气感染，但他的心跳的确出现了几秒钟的失律。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肯定。今晚你绝对会失去什么，或许是你的城市，你的心仪之人。又或者是你的守护天使。” 他知道这件事，超人，布鲁斯，他们之间不幸的联系，以及试图用守护化解自责的氪星人在过去二十年来的自作多情之举。布鲁斯因此错过了最佳一击的时机，雷肖古扭住他的肩膊，继而一拳击中布鲁斯的下颚。这让布鲁斯经历了大约半秒的昏迷，鲜血从他的鼻腔中淌下来。他闭上双眼以抵抗眩晕，然后依照本能踢碎了雷肖古的一根肋骨。 轻轨列车的操作台在一声轰鸣中炸毁，失去制动的列车奔腾呼啸，以至于破损的车厢在高速运转带来的狂风中颤抖，轨道在火光四起的城市夜幕中发出尖叫。 “超人，我和他打过照面。” 布鲁斯用钩爪刺穿雷肖古的手腕，将预备着从车窗中跃出的刺客大师重新拽回车厢。他抢在雷肖古放弃手腕肌腱的前一刻，用断裂的扶手将后者卡在座椅之间。 “他来过哥谭，”蝙蝠侠的语气中有难以忽视的惊愕，“你对他做了什么。”氪星人是为了陪伴克拉克才前往哥谭，还是另有他因？如果他蒙受雷肖古的诡计，是否意味着克拉克的处境并不如布鲁斯所想象的那般安然无虞？ “你大可以放心，布鲁斯，我还没发明出能够杀死氪星人的办法。但你发现了，不是吗？我还以为你始终对这件事视而不见。是他一直在守护你，就连在雪域高原上也是如此。他甚至不惜为此在我面前泄露行踪。” “如果我最终能够杀死他，”雷肖古说，“那我必须给你寄一封感谢信。” “闭嘴，他在哪？！”布鲁斯将雷肖古狠狠甩向车门，但他同样也因狂怒而失措。雷肖古转眼便反锁住蝙蝠钩爪，他反客为主，将布鲁斯捆死在扶栏上。 “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布鲁斯。因为今晚你和你的城市会一起去死。至于超人和那位记者，不妨就由我来继承你的遗产。” “你没法挽救家族声誉，没法停下这趟列车，也没法成为英雄。你在选择不下杀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输家了。” 然而布鲁斯轻嗤了一声。“是吗？”他说，“正如你所说，我拥有一位守护天使。” 狂奔的列车戛然而止，超负荷运转的微波发射器终于也不堪重负地爆发出轰鸣。发动机电路板被小团火焰融化，布鲁斯扬了扬手中的微型炸弹遥控器。在雷肖古反击之前，接连三枚麻醉针刺进了他的胸口。 一道红蓝色的身影悬停在列车驾驶座外，年久失修的车窗让布鲁斯的眺望也变得陈旧，又或许是哥谭特有的灰霾令超人的瑰丽褪色。 而他似乎并未被千钧一发的胜利感染。超人迷茫地，哆嗦着看向自己的掌心。 紧接着，他坠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全世界都已经知道克拉克·肯特=超人，但大家都故意排挤布鲁斯·韦恩偷偷不告诉他【？ 朋友：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第9章 布鲁斯花了不少功夫才发现超人的踪迹。 星辰之子蜷缩在几包脏兮兮的垃圾袋旁，他那漂亮的红披风狼狈地挤成一条。超人的手臂环在他的膝盖前，白皙的手掌搭在沾染污渍的红靴上。布鲁斯的靠近让超人迷茫地抬起头，那异形的黑影让超人的急喘加剧，他坚定地向后退去，生怕自己被蝙蝠侠带来的暗影吞没。他紧紧抓着一小块手工缝制的棉花团；那是一只安抚熊的断肢。但超人却把它紧紧藏在双膝的缝隙之间。 布鲁斯想象过许多画面——超人或许会怒吼，他会在恐惧中用视线把整座城市割成两半，或者干脆杀死每一个接近自己的陌生人，借此来维护自己的安全感。但布鲁斯从未想过他会目睹超人的泪眼朦胧。 伴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超人的凝望中更添几分警惕。泪水从他的眼睫毛上滴落下来，将整张面庞都沾湿了。但那湖泊一般在黑暗中颤动的注视，在接触到布鲁斯——蝙蝠侠的身影过后，便被惊惧摇散了。他仿佛掩耳盗铃一般抬起手臂，遮掩住自己的视野。 “不，”他低声拒绝，“别靠近我。”他将下半张脸埋进手掌里，却好像忘记了自己拥有毁天灭地的超能力，竟然甘心在恐惧面前任他宰割。如果超人有心这么做，他绝对可以在蝙蝠侠走近之前，就用热视线杀死对方。但超人只是窝在窸窸窣窣的垃圾堆里喃喃低语。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蝙蝠侠，说：“请你别再靠近了。求你。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的恐惧。是我的想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有权力命令你停下。” 但布鲁斯必须把超人带离此地。GCPD正在戈登的指挥下清扫整座奈罗岛，哥谭并不是一个对异类友好的城市，即便他的大街小巷中流窜着花样百出的怪人怪物。布鲁斯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在官方手中保障超人的安全，所以他必须在后者成为众矢之的之前，带他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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