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上有孔,有人用注射器打进去了什么东西。 他无声地将饮料瓶归位。 与此同时工藤新一也回来了。身后跟着沢石胜明,磕磕绊绊——刚才去看他的状态就不怎么健康,现在则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了。他面色苍白还直发抖,身上的味道泛着一点点刚才不存在的酸。他吐过了。 那现场什么样可想而知。工藤新一凑过来,打开手机相册——倒在地上的女孩头被砸烂了,内里的肉都翻出来,像个爆了的西瓜。她的身体也被猛击很多下,但看创面,周围色泽没有什么变化。她倒在一片荒草中,头浸在溪水里。 死后还遭到了击打……致命伤在头部,身上的伤口没有生活反应,是生命反应停止后发生的。这必然是仇杀。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恨同学。但是想了想自己基本没有上学经验,在组织里就职又经常巴不得有些实在碍事的同事拱出去,不发工资的上司和老板也全拱出去……萩原研二又有一点能共情了。他退到一边和松田阵平一起当规规矩矩的场外观众,看着工藤新一进入状态,开始细细盘问每个孩子昨夜究竟在哪,有没有人作证。他的眼睛中焕发出光彩,他在做的正是他喜欢的事。 “所以呢,你听完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他们靠在一边,但是都是耳聪目明的,能清清楚楚听见工藤新一的沟通内容。侦探这么一盘问下来,一个是沢石胜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自己晚上出去闲逛了,但没人作证;问他为什么要出去闲逛,他也说不出个缘由;另一个就是帆足光代。她也什么都不说,吓得直发抖,被逼问的急了就哭。另外还有处在昏迷状态的孩子,也没有回答的条件。 萩原研二这么问松田阵平。那两个不说的当然有问题。松田阵平立刻想这么回答,又觉得这种级别的推测太初级。绞尽脑汁地推了一会,本着只能难为别人绝不内耗自己的优秀精神,他把这个问题扔了出去:“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锐器伤。” “什么?” 松田阵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稍微想了一下:哦,说的是小飼薫理。 “面皮被半剥半扯下来了。就算后面的是靠蛮力吧,但是开的那个头,并且真皮和脂肪层都分开了——应该是用锐器。”他拿出手机,对着照片比划。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小飼薫理头部被生拉硬扯的变形的伤口在他的指示下有了形成步骤的复原。先是从头顶开始,然后到脸颊,到脖子——但没有被完整的剥下来。皮连在这里了。可以想象到,小飼薫理面朝天倒在地上,然后凶手从她的头顶开始撕拉。撕拉到脖颈,拉不动了,又或是愤怒得到了疏解,于是住手。 “所以该去找凶器?” 松田阵平就着这个推断向下说。萩原研二点点头。这个方向可以。漫山遍野的,有的地方的野草恐怕能没过腰。万一拿来行凶的是一柄小刀,甚至一把冰刀,往山下一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他觉得应该还有点什么要说,但是萩原研二远远地对着工藤新一招手:“小阵平说要去找凶器啦——”声音很大,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工藤新一回过头,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去吧。”于是萩原研二说。 松田阵平直觉自己或许不是找凶器这么简单。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拍拍坐在地上裤腿沾的灰,一言不发地离开现场。刚刚走到别人看不清的地方,他马上掏手机,萩原研二果然给他发消息: 从另一面悄悄绕进帐篷。翻一下沢石胜明的包,拍一下里面装的东西的照片——你应该能分清那些包里谁的是谁的吧? 那当然。一种他也不明缘由的好胜心涌上心头,松田阵平绕着山,走了远远的一个大圈。他的方向感很好,即便以前没怎么来过这座山,也能从乱石和杂草中判断出路来——当帐篷另一面的尖浮现出来,他俯下身子;缓慢的,无声地靠近。 另一边,那两个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但两个人的态度还是有些不同的;男孩是暴躁:尤其在意识到工藤新一在试图解决这件事,探求事件的真相后,他愈发的烦躁,啃咬指甲;而女孩则不同。她缩成一团,但总是打量着四周,眼睛也不停地转。她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又不想在所有人面前说。 那就先从帆足光代开始吧。萩原研二走过去:“是手机没电了对吧?我的手机借给你,和妈妈报个平安吧。” 帆足光代先开始愣了一下。但看到萩原研二带着她往旁边走——打电话避着人也很正常——立刻反应过来:“啊?啊,对……”她马上站起来,追在萩原研二身后离开了这里。 刚到同学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她还是仓皇瑟缩的,但一改之前六神无主的样子,坚定地说:“小飼薫理和沢石胜明,他们是情侣。” 这个刚才萩原研二就猜出来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工藤新一也能分析出来。所以他不觉得意外,点点头示意帆足光代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们昨天晚上……分手了。” 她的话里其实有一点不合常理的停顿。但是目前看来,这句话本身所带来的信息量就够大的。所以萩原研二暂且不纠结于这点违和感。 “往下说。” ----
第44章 mirror masa 小飼薫理和沢石胜明曾经是一对情侣。两个孩子的家庭条件都相当不错,女孩的学习成绩很好,男孩也在学生会和体育相关的组织里担任着要务。总而言之,他们看起来很优秀,而且十分般配。 “但是昨天晚上他们分手了。沢石提出的。但其实薫理才是之前一直在生气的人。她之前一直都不满意,但她从来没想过分手,她希望沢石能改正。……说到底他改正不了的。当他意识到自己有挑剔的条件后,他就绝不会改正的。” “所以他做了什么呢?” “他劈腿了三个,还是四个女孩?隔壁学校的。你知道,我们这里的高中有差别,他就找那些差高中的女孩,一个人给五千日元。被薫理抓到的时候,他们在宾馆。开房的钱好像都是薫理的。” 似乎总是发生这种故事。帆足光代说:“那种男孩都是一样的。一个宿舍里的通常走出的也是一样的人。其中三个找到了女朋友,剩下那个就会随便,但也不随便地找一个。当然是漂亮的,家境好的,但是是出于喜欢吗?一般不是。只是好看的手提包。然后宿舍里的三个男的说:男人的一生应当有忠贞的妻和热情的妾,剩下的那个就会深以为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说到这种事,到她了解的范畴,帆足光代渐渐放松了下来,“您应该懂吧?您看起来是懂的。” 我的确了解。萩原研二想到了一些事,但他同时也有点黑色幽默地想:然而我没上过几年学,你实在是看错了。他表面不显,只是继续说:“关于这些,我了解了。现在讲一下昨天晚上帐篷里发生的事吧。”我需要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全都昏迷了,但是只有你清醒着呢? “哦。那我就从头说起了。” 早上她们拍毕业照,课本还散乱的摊在教室的桌子上。中午小飼薫理和沢石胜明还有其他几个室友在学校旁的河流边登上一早就订好的车。车上有一些零食,也很好吃。 车停在山前。他们的老师要求女生拍毕业照要穿白色的裙子,小飼薫理的裙子大致和我们一样,只是悄悄做了收腰,改了版型。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已经不再是一团陶土,而是一件即将做好的瓶子。 她们用拍立得四处乱拍,好几次拍到了不同人的手指,刚刚做好的玫红色指甲上似乎还带着橡胶油的气息,看起来像是合成的草莓果酱一样带着香精,在夕阳下闪着光。傍晚他们分在一个帐篷里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小飼薫理哭着跑进来。她眼泪汪汪地对帆足光代说:胜明说他再也不喜欢我了。他凭什么!帆足光代安慰她说:他会改正的。一边在心底想:他早就说要分手了,反正劝分你也不听。 然后呢?然后薫理高兴了。她喜欢听这种话。然后她提出一袋子饮料来,给我们一人分了一瓶。我们都喝了。晚上她又出去,没再回来。我以为……反正,本来今天早上七八点的时候我就醒了,结果他们都好像死了一样。我吓得要命,又不敢声张,怕被怀疑。害怕着害怕着,一直到你来。 她止住了话头。萩原研二点点头,哪怕他知道这远远没有交代干净:“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也回去,工藤新一似乎止住了询问,正在思考些什么。见他过来,倒迅速走了几步迎上来:“这个案子很有意思,有点复杂。”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亢奋,手指来回地敲打着裤子的边缝。 “已经猜出真相了?” “还没有——但是能察觉出一点苗头。”工藤新一说,“首先,沢石胜明应该有服用某种可能致幻的药物。我初步判定是□□。”他出汗,痉挛,瞳孔放大。虽然看完死状凄惨的尸体,呕吐是正常情况,但服食药物过量也会导致恶心反胃。萩原研二看了手机上松田阵平发来的照片。那个人的背包里,塑料封口的袋子里装着橙色的、紫色的小药片。从一开始,他一见到这群孩子的时候,就在他们当中部分人身处夏日却不合常理的长袖上看了看。 “你说的对。还有吗?” “还有……他们所有人的陈述,都刻意模糊了时间。我直接去问,他们说是记不住。但是我真的去抓话头,却发现有一个时间段被他们集体略过不谈……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很重要。” 他还在思考接下来的入手点。直觉告诉他沢石胜明身上必然有更多秘密,但如何令他开口呢。……还有。 “您怎么确认沢石胜明过量使用了药物?” 萩原研二大大方方地将手机展示给他看。工藤新一看过去,先是猜测得到验证的安心,随后反应过来:“松田还在那个帐篷里?” 对方点头。工藤新一瞬间开始掏手机,按下几个键后,帐篷里传来电话的响铃——哇哦。这么搞,小阵平会生气的吧。萩原研二饶有兴致地去看工藤新一的表情,对方似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行动才意识到这种可能,僵了一下,但义无反顾地继续。友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真相故,二者皆可抛。养幼驯染就是干这个的。 与此同时,听见帐篷里传来不属于自己熟悉的任何一个同学的电话响铃声,沢石胜明立刻不可置信又不肯接受现实地回头打量;随后急匆匆地快步朝着二人走来。 这样一来,不想开口也得开口了。 沢石胜明不甘心又愤恨。他走过来,这几步就仿佛消耗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摇摇欲坠。 “我猜你们已经全看到了。一声招呼不打,就去翻别人的东西,你们,你们……”他于是控制不住情绪,说了很多脏的没边的话。他这样崩溃地发泄情绪,但另外两个人就好像听不到一样,静静地看着他无能狂怒。他感觉到了可怕的无能为力,于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你们也知道了。无所谓。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但是那段时间,我不在帐篷里的那段时间,就是去一个人嗨了。小飼薫理如何,在干什么,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188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