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笑着颔首,不过听见太子夸别人是好父亲,心里有些不服气。 于得水确实是一名好父亲不假,可跟他是不能比的,而且他培养出来的保成,才干也远超于成龙,这些他倒也不会在人前说出来,只是自己在心里这样一想罢了。 “朕打算赐其父参领一职,赏他一件水貂裘,并谕八旗诸大臣有子弟在外做官的,各自去书训诫勉励,学着像于成龙的父亲于得水教养于成龙那样,多为我大清培养可用的人才。” “皇阿玛圣明。” “朕瞧你身上穿得单薄,待会儿回去,穿上朕的大氅,也快年底了,你还得跟着朕四处露面,可别冻病了。” 太子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如今正是少年人,容易体热,所以出门穿得并不算厚,不过也不冷。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康熙对自己的关爱。 “儿臣多谢皇阿玛关怀,皇阿玛在信中说您得了湿疹,儿臣在京中寻得一南方的圣手,亲自讨得一盒药膏,说是对此症有奇效,儿臣已命太医瞧过了,确是良药,皇阿玛可试一试。” 说罢,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圆圆的小瓷盒。 梁九功赶紧上前去接过,呈到御前。 “嗯,朕知道了,保成有心了。” “儿臣告退。” 太子走后,本来端着架子的康熙,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试用药膏,那药膏清清凉凉,味道也好闻,处处都合乎他的心意。 “你瞧瞧,太子就是爱小题大做,朕不过在信中随口提了一句,他还上心了,巴巴地去找什么圣手,还亲自去讨药,费这么大的功夫,朕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站在旁边的梁九功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努力配合康熙的表演。 “太子殿下与皇上您父子情深,您的事在太子殿下看来都是大事,殿下都放在心上呢,奴才听说有的大夫手里那祖传的秘药,是不会轻易拿出来往外卖的,想必太子殿下也是颇费了一番工夫。” 有了梁九功的配合,康熙更高兴了,脸上的笑更是藏都藏不住。 这次康熙回宫,嫔妃们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并没有给他机会日日陪伴太子,冬日里么,小孩子最容易生病,贵妃头一个用了德妃原先的法子,说十阿哥病了,请皇上过去瞧瞧。 当晚,贵妃就把康熙请到自己宫里留宿了,第二日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下巴都扬得比以往高。 “德妃,本宫可真是替你感到惋惜,这么好用的一招叫旁人学走了,你可得抓紧时间,想个新的招数,不然,本宫担心,皇上怕是记不起来去看你呢。”宜妃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 康熙正值盛年,召幸次数也多。 他在江南两个月,见识多了温婉柔美的女子,此时更想换换口味,所以宜妃这样美得张扬肆意的,更容易让他觉得有新意。 一连大半个月,也没见过德妃一面。 德妃暗自咬牙,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对公主下狠心。 往常每月都要去永和宫请安,这日下学后,胤禛特意与胤祾提前说了一句。 “二哥,今天不能陪着你去慈宁宫花园赏雪了,实在抱歉。” “道什么歉啊,去给你额涅请安去吧,也顺道替我问好,赏雪不是什么要紧事,下次咱们再一起去也行。”胤祾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也犯不着道歉。 可惜胤祾才进永和宫,就听见里边瓷器碎裂的声音。 在外面洒扫的宫女太监,都好奇地盯着正殿的方向看。 “一只野猫跑了进来,撞倒了台子上放着的花瓶,不是什么大事,都各自干活去,散了散了。”德妃的侍女出来训斥了几句。 胤禛垂下眼帘,心中想到了四个字:欲盖弥彰。
第69章 “四阿哥来了,怎么也没人说一声,四阿哥快请进!” 那侍女眼尖,率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胤禛。 待胤禛走到正殿门口,那侍女便伸手阻拦,胤禛见状停下了脚步。 “四阿哥请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进去禀告娘娘。” 听见这句话,胤禛有些想笑,他到生母这儿来请安,却还得在门口候着,跟个外人一样。 “四阿哥请。” 终于得到了允许,胤禛进去的时候,里边已经收拾干净了,德妃挂着温和的假面,他板着一张脸,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你如今已经在读书了,皇上最近可考过你?”德妃旁敲侧击,想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跟康熙有关的事情。 “皇阿玛才回宫,事务繁忙,不曾见过儿臣。” 听见这话,德妃面上的笑意淡了,小四自幼性情古怪,难怪不讨皇上喜欢,还不如小六,好歹皇上去皇贵妃宫里的时候,还见了小六,夸过小六几句。 “这样啊,那你更要好生读书,免得你皇阿玛问起你来,你回答不上,额涅也不多留你了,快回去温习你的课业吧。” “儿臣告退。” 胤禛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与自己的生母对视。 德妃也觉得这个儿子冷心冷情,一点都不亲她,只当他是皇贵妃的儿子。 才走出去,外头就下起了雪,偏主仆二人没带伞,便只能在廊下暂且避一避,谁知,就在这时候,胤禛听见里边德妃跟侍女说话。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打发他离开就是,不必领他进来。” 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眼中有些同情,德妃娘娘当真是半点都不遮掩她对四阿哥的不喜。 “走吧。”胤禛面无表情,继续抬脚走了出去。 霜雪顷刻间便落满了主仆二人全身,背影看着格外孤寂。 回去之后,胤禛便发起了高烧,冻病了。 可他不愿告假,强撑着去上书房。 上学的阿哥们越来越多,阿哥们年纪渐长,也不便再继续去乾清宫的厢房读书,所以通通挪去了东宫,今日的老师叫魏希徵,是东宫的日讲官,由他为诸位阿哥讲学。 魏希徵自幼丧父,母亲陈氏出身名门,他从小由母亲和外族教养长大,刻苦研读十几年,及冠之年应试,一举拿下当年的解元,后来殿试得二甲一名的好名次,仅次于当年的状元、榜样和探花三人。 虽然魏希徵学识广博,但性格刻板,尽管自己教的是皇子,依旧严格要求,胤禛病着,精神不济,他提问的时候,胤禛没能回答上。 “臣所提问题的答案,就在今日所讲的内容之中,四阿哥却回答不上,可见并未用心听讲,请四阿哥站到门外思过。” 外头风雪这么大,四阿哥又病着,怎么能出去呢! 苏培盛一着急,便替自家主子解释道:“我们四阿哥是因为病了,才会回答不上的!” “一个阉人,谁许你开口说话的?”魏希徵最是看不上他们这样的。 “病了?且不论是真病还是假病,难不成病了就可以不听课?那还来这里做什么?不如早些回去躺着做梦,何必坐在这儿神游!” 胤禛被当众赶了出去,着实丢了颜面,主要是就连他的贴身太监也遭了贬斥,再加上昨日在永和宫受的气,他有些愤恨。 恰巧这个时候,康熙来巡视东宫,他看见被罚站在门口的胤禛,并未说什么,直接进去了。 对魏希徵不以为然地说:“读书坐天下,不读书也坐天下,何必如此。” 又对身边的梁九功吩咐道:“去把四阿哥叫进来坐下吧。” 魏希徵上前一步,拦在梁九功面前,据理直言:“读书则为尧舜,不读书则为桀纣。纵使四阿哥是皇子,可若是不认真读书,将来岂非为祸朝纲。” 作为臣子,竟敢顶撞当今圣上,还口口声声说四阿哥将来会为祸朝纲,这也太不要命了。 就连梁九功都为魏希徵捏了一把汗。 康熙默不作声,眯眼盯着他看了良久,魏希徵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可见他是真心这样认为,而非故意在他面前表现。 “据理直言,刚直不阿,魏翰林实乃忠臣。” 康熙不但没有生气,还马上令胤禛重新罚站。 他觉得这位魏翰林方才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于是就与他谈论起了治国之策,君臣二人谈话投机,详谈了许久。 外头的胤禛一直站着,寒风刺骨,冻得他头晕目眩,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倒下,只是心中的恨意越发蓬勃。 最后还是胤祾有些担心,开口打断了康熙。 “皇阿玛,都中午了,我还跟太子哥哥约好要一起用午膳呢,既然您与魏翰林如此投机,不如让他去乾清宫陪您慢慢聊吧。” 康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你太子哥哥和吃这两件事。” “皇阿玛,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惦记的可不止这两件事,我还惦记着您的畅春园,您到时候过去小住,可得把我也带上。” 畅春园是康熙南巡回京之后,命内务府修建的行宫,仿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打造,这还刚开始修呢,这臭小子就惦记上了。 “赶紧滚!” “得嘞,儿臣告退。” 胤祾走后,其他的阿哥也陆陆续续都跟了出来。 “保宁,还得是你啊,不然咱们连午膳都赶不上了,皇阿玛这滔滔不绝的,起码还得再过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完事儿。”大阿哥一把搭在他的肩上。 胤祾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担心地走到胤禛面前,瞧他面上发红,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在他额头上用手背探了一下。 “坏了,这么烫,小四发烧了怎么不早说呢?” 旁边的苏培盛都快哭出来了,他说了啊刚刚,还叫那老翰林骂了一通。 “快,我这就找人送他回去歇着,你先拿着我的玉佩,去太医院请姜太医。” 苏培盛着急忙慌给二阿哥磕了一个头,拿着那枚玉佩请太医去了。 东宫的人都知道二阿哥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他叫人办事,那是再方便不过了,不多时,就有人把四阿哥妥帖地送回东三所去了。 胤禛这场病足足过了小半个月才好彻底,连冬至和除夕的夜宴都没露面。 他重新回来上课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年了。 只是正月里,才过完年,太皇太后也病了,胤祾没有来上课,他在慈宁宫守着太皇太后,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照顾着。 太皇太后老了,愈发像个小孩子,喝药也好,吃饭也好都是要人耐心哄着才行的,片刻离不得人。 她最亲近的除了苏麻喇姑,也就是胤祾了。 所以他对东宫发生的事也完全不知情。 等他回去读书的时候,才发现魏希徵竟然变了,变得没有以前那般苛刻,即便有皇子回答不上问题,也不叫人站到门口罚站,最多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上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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