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有事想与皇上相商,还请皇上晚上去臣妾宫中一趟。” 康熙皱眉:“何事?你直接在这儿说便是。” “是家事,臣妾的长姐从巴林部寄了封家书给臣妾。”钮祜禄氏并没有说出家书里的内容。 钮祜禄氏的长姐嫁的是巴林部郡王札什,在蒙古位高权重,不能不重视。 “朕知道了,皇后先回去吧,朕忙完便去陪皇后用晚膳。” 康熙又加了一句:“把你煮的汤留下,朕待会儿就喝。” “是,那皇上记得趁热喝,臣妾告退。”钮祜禄氏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去。 接过皇后带过来的食盒的御前宫女打开盖子,将里边的汤羹捧起,呈到御前。 “皇上请用。” 康熙头也未抬。 那宫女还以为皇上没听见,便又说了一遍。 “咳!”康熙皱眉咳嗽了一声。 梁九功赶紧用手里的拂尘敲了一下那不识趣的宫女。 “没见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还不赶紧把东西拿下去!” “可是、皇上方才说” 梁九功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捂着她的嘴,朝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手脚麻利地把人给弄了出去。 那汤羹连带着食盒都让梁九功亲自给拿出了殿外,他一勾手,随便召了个人过来。 “把这汤羹拿去倒了,别叫人瞧见。” 等康熙忙完,特意先去瞧了瞧太子。 “朕今晚得去坤宁宫,保成一个人若是害怕,朕就让他们把你送到慈宁宫去,让你跟保宁一块儿睡。” “儿臣不怕。”胤礽板着脸为自己的清誉辩驳。 “皇阿玛放心去就是了,还有那么多宫人伺候着。” 见保成丝毫不黏着他,康熙心里更不痛快了,他倒不觉得是保成真的不亲近他,坚定认为这孩子是装作不在意。都怨钮祜禄氏,非要他去坤宁宫,才肯说事。 康熙一到坤宁宫,钮祜禄氏便迎了上来,一大桌子的菜早已上齐,可见早早就准备好了。 吃着饭,钮祜禄氏忙前忙后,顾左右而言他,还是不说那封家书的内容。偏康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笑着配合她的这出戏,没有露出半分催促的意思。 一个在极力展示自己的贤惠,另一个则呈现满眼的深情。 理所当然的,康熙今晚留宿在坤宁宫里。 第二日晨起,皇后不辞辛劳,亲自伺候他穿戴,不过康熙的目光却落在寝殿内新供着的送子观音上。 “朕记得皇后是不信佛的。” 钮祜禄氏睫毛微颤,用笑容掩饰住自己一开始的不自然。 “都是行册封礼那日,下边人送的贺礼,臣妾瞧着这尊观音面容慈祥,便叫他们摆在殿中,皇上竟连这样的小事都记住了。” 康熙主动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你是朕的皇后,有关你的任何事情在朕眼里都不是小事,朕都在心里替你记着呢。” 至于记得是什么,是好还是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下朝后,康熙又去看太子,今日的教学还未开始。 他看着小小的太子正捧着书,认真地轻声诵读,他的保成是他从襁褓中的婴儿开始,看着他一点点长成现在这么大的,照顾一个年幼的婴孩有多不容易,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钮祜禄氏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她只想生下她自己的儿子,来替代他心爱的保成做太子。 “皇阿玛?” 陷入深思的康熙回过神来,发现保成正扭头看着自己。 他顿时扬起慈爱的笑,大步走了进去,将太子一把抱起,亲了亲他的脑门。 “朕看见朕的保成这么用功,都舍不得打扰你了。” 实际是成年人的胤礽闹了个大红脸,他捂着自己被亲的地方,抗议道:“皇阿玛,儿臣已经长大了,不能随便亲,让人看见了笑话!” “朕看谁敢笑话?”年轻的康熙叛逆之心未消,趁保成不注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皇阿玛!都说了不许亲了!”胤礽此刻真的很想一巴掌把康熙给呼走。 站在外头的侍卫都听见小太子恼羞成怒的声音了,纷纷低下头偷笑。
第18章 “在读什么书?让朕瞧瞧。” 拿起桌上保成的书,翻开的那页的内容落入眼中,康熙情绪骤然低落。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可惜朕的身边,却没有那个为朕授衣的人了。” “皇阿玛……”突然看见皇阿玛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失意伤情的一面,胤礽有些意外和心疼。 皇阿玛不是昨夜才在坤宁宫里留宿,为何今日一早就如此感慨。 “从前这个时候,你额涅已经早早替朕准备好了冬衣,送到朕这儿来了。” 发妻是个极细心周到的人,从前许多东西他竟未发现它们的珍贵,失去之后,方才知晓,那些细微之处的爱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额涅虽然已经去了,可她定然还是惦记着皇阿玛的。” 康熙摸了摸保成的头,微微点了点头。 “你额涅的陵寝已经建成,朕打算过去看看,旁人不知道她的喜好,朕得亲自过去瞧瞧,若有不合她心意的,朕便叫人再好好改改,总得要让她住得舒心才行。” 在胤礽的记忆里,额涅崩逝之后,起初停灵于乾清宫,还遭遇了大臣们的反对,毕竟是天子寝宫,多有忌讳,可皇阿玛坚持,大臣们反对也无用。 后来梓宫被挪去宫外,皇阿玛日日都要亲自过去一趟,他不放心,怕他不去瞧着,那些奴才不好好照顾。 最后因为陵寝还未修建好,被送去了巩华城直至今日。 第一年里,皇阿玛去了三十四次,第二年,皇阿玛去了二十四次,第三年也就是去年,虽然政务繁忙,依旧去了十五次,今年上半年,也去了七次,皇阿玛他心里总是放不下额涅。 有时候胤礽自己也在想,皇阿玛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是额涅生的,所以才会对他偏爱有加。 “儿臣陪皇阿玛一起去吧。”自从被圈禁之后,他已有十余年未曾亲自去陵前祭奠额涅了。 “朕知道保成孝顺,可这次不行,等你长大之后再去,听话,别让朕和你额涅担心。” 父子俩闲话到此截止,康熙开始给保成授课。 只隔了几日,康熙便离宫出发,察看陵寝当日,提出了一些改动的地方。 “朕担心仁孝皇后会觉得这地方不够宽敞,将前享殿再扩大些。” “那皇上您看,得扩多大先皇后才觉着满意呢?” 康熙在图纸上一点。 那负责修建陵寝的官员欲言又止,这都够再住进去两三位的了。 可这话他又不敢说,万一触怒了皇上,他的身家性命保不保得住,那就不好说了。 “微臣遵旨。” 巡视完毕,康熙晚上暂住在汤泉,深夜未眠,独自一人坐在月下小酌。 身边只有一个影子一样的梁九功跟着。 “梁九功,自从册立了钮祜禄氏为后,朕已许久未在梦中见到皇后了。” 将满杯的酒仰头饮尽,看着空了的酒杯,发起了愣。 “你说,她是不是生朕的气了?不愿见朕?” “皇上,皇后娘娘最在意的就是您了,怎么会跟您置气呢。”梁九功上前替他又斟满。 “你说的对,她的性子就是太好了,原来以前她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从不跟朕抱怨。” 第二杯又见了底。 “朕以前太过年轻,总是忽视她,她却处处都为朕想着,承祜是朕跟她的第一个孩子,没能养住,她伤心太过,一直想再要一个,怀着保成和保宁的时候,她特别高兴。” 回忆起当初妻子脸上的笑,康熙也情不自禁笑了,可下一刻,他眼里又被悲伤所占据。 “谁知道,她留下了两个孩子,便抛下我们父子三人就这么走了,朕这些年,一直没能好好陪陪她,你说,朕是不是对不住她?” “皇后那是不想让皇上操心,皇上那会儿多难呢。” 鳌拜大权在握,野心勃勃,在朝中肆意排除异己,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皇上当时都得假意逢迎,避其锋芒,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时常半夜惊醒,皇后身为皇上的枕边人,岂能不知这些。 康熙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皇上,酒喝多了伤身呐!”梁九功苦口婆心地劝着。 “无碍,这又不是在宫里,朕也不会吓着保成,多喝一些不打紧。” 这下梁九功也不好再劝了。 “皇后临走之前,让朕好好待我们的孩子,朕便册立保成做太子,朕的保成多争气啊!到时候朕定要让那些当初质疑朕的人,都大吃一惊。” 又是满满一杯下肚。 “至于保宁,他如今越大,跟她长得越像,这孩子身子不好,将来等他长大,朕就给他赐个亲王的爵位,让他做个富贵闲人,等朕走了,还有他哥哥保成护着他。” 喝着喝着,酒劲上来了,最后一杯饮尽,将酒杯重重地掷在桌上,康熙的眼神骤然犀利。 “谁要是敢伤害他们俩,无论她是谁,朕都绝不会留她!” 梁九功打了个寒颤,看向皇上的时候,瞳孔紧缩,他在皇上身边多年,从小陪伴皇上长大,便知皇上此刻是动了杀心了。 继后看似聪明,却不懂得收敛,屡屡犯了皇上的忌讳,也难怪皇上容不下她。 回宫后不久,坤宁宫里多了个嬷嬷,据说此人知晓些能让女子容易受孕的秘方,极受皇后重视。 自此,坤宁宫每日汤药不断。 皇后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瞧着丰腴了不少,面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连原本只有五分的容貌,都被衬托出了七分的境界。 皇后坐在太皇太后跟前,正在说着话,底下的妃嫔便开始小声闲聊。 “你们瞧瞧皇后,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惠嫔打趣道。 “若换做是你我,保不定比皇后还要精神。”本就美貌过人的宜嫔美目一横,叫人连骨头都酥了。 “宜嫔这话就是嫉妒了,怎么?你害怕了?怕皇后娘娘压你一头?”僖嫔故意挤兑她,两人素来不对付。 “皇后如今是中宫,怎么会跟你我相争,人家的坤宁宫就在皇上的乾清宫后头,走两步就到了,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身子养好了,得个嫡子才是人家最想要的。”最先入宫的荣嫔点出了其中的关窍。 佟贵妃就坐在她们前头,她们方才的对话全都听见了,却并不参与其中,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撇了撇茶沫,安安静静地品茗。 太皇太后也觉着皇后最近变化有些大。 “皇后最近可是在调养身子?” “是,让皇祖母瞧出来了,皇上与臣妾都盼着,能有个共同的孩子承欢膝下,将来孩子长大了,也好替皇上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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