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张陌呢?”我问小花。 “不知道,之前他出去之后就没见过。”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硬是咯噔了一声。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我积压成堆的问题还没有问呢。其实比起去问闷油瓶,我觉得问那个叫张陌的,感觉起来好像能得到一半答案的几率要高一点。吃饭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在探讨离开的路线问题。度帆吃完之后,就坐在一边掏出地图来研究,怎么才能从这里回去正道的路线,他一直到现在也始终觉得自己开的路没有错,只是不知道怎么歪打误撞就进来这里了。胖子问齐蒙古闷油瓶这情况能不能走,齐蒙古说要吃完饭之后检查下他的伤势再做判断。我看,估计出不了今天,我们就会从这里离开了。 但是,事情没有解决。 这里的二十一座房子和二十一口棺材,所有的蹊跷之处,我必须要在离开之前弄弄清楚。假如找不到张陌,我就开口问闷油瓶。还有那个偷了我日记本的贼,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有感觉他还没有离开这座荒村。我心里怀疑是不是就是齐羽,他死在这不走,还要来偷东西! 李如风坐在一边,没吃什么,也不说话。举着一张疑似地图类的东西看得很投入。我问李如风说:“你追那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我之前果然料得没错,胖子他们对遭贼的事情一无所知。听我这么一说,几乎所有其他人都“唰”地把目光刺向我,黑眼镜问:“追什么人?” 我简单把事情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李如风在我说完之后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面,没留下来什么印象。” 我在垂头之际,听到闷油瓶说:“我看到了。” 我一惊,立刻抬头看他。他看着我对我摆了摆手,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个意思是在说,那人不是齐羽。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倒抽一口寒气:“不过那人你应该认识,是你朋友。” 我朋友?CAO!!老痒!! 妈的,他小子到底想干嘛,我在心中愤恨,他什么不好学,学齐羽神出鬼没,不知道是不是和那齐羽是同盟。我一想,坏了,老痒不会是把齐羽误认为是我吧,然后自以为自己在和我做同盟!但是也不对啊,之前在桑桑宾馆,他既然是在跟踪我们,那肯定已经看到我了。要么就是齐羽个鸟人骗他说我才是冒牌吴邪。 但是这些终归都是我的推测,到底真相是什么,恐怕不把他找出来,问他自己,我也很难会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偷阿保的日记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我更为肯定的是,阿保的日记本上有重要信息。那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又丢了一件包含重要线索的东西。世事就是很弄人,往往这种你想都想不到要对它加强保护意识的东西,在被人偷走之后,恰巧就告诉你它其实很值钱,不过现在已然落入他人之手了。哎,我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张陌的出现是在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从这里撤走的时候。闷油瓶的伤由齐蒙古检查之后,换了药,确实没什么大碍了。齐蒙古说,这伤口之前虽然没有处理好,不过李如风那颗药确实起了很大作用。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借口要留下来磨蹭时间。大家都表态说,这地方太诡异,假如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故,我们将得不偿失,而且也实在没发现还有什么能得的地方,所以早走为妙。度帆说,他相信在这后面,就是帕羊。我们原定的计划是,趁着天亮走,天一黑别说从这村子往外走困难,这里山雾很重,就算顺利从村子走出去,行夜路也很困难。 大家都急着走,是因为觉得这里和我们的目的地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所以认为在这里耗着绝对是浪费时间。假如不是看到闷油瓶对着那口棺材下跪,我这会儿可能也会急着走。正因为看到了那一幕,我总觉得这个荒村不简单。 但是现在那个张陌还没有回来,我看小花一脸跟他八辈子没交情,完全不想等样子,决定去试一试胖子。毕竟之前张陌也在底下救了他,好歹算个救命恩人,没准胖子会表个态。我心想,要走是可以,不过东西丢了,不能再丢下人,重要的人还是要一起带走的。 我对胖子的怀疑几乎已经减至最小了,但是谨慎起见,我还是没有提之前向导那件事,只对他说了下闷油瓶之前的举动,一直到张陌把他救出来为止。胖子听完了,皱着眉头,手托下巴,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这张陌,我总觉得……”他话没说完,忽然抬高了一点声音说,“小哥对着那口棺材下跪?你要不干脆直接去问问他看,不过,小哥那性格,就怕问了也白问。” 这是重点,我始终没有问闷油瓶的原因就是怕,每次问他都和之前得到一样的效果。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看到他做出怪异的举动而保持沉默不去问他。就像几年前,我们一行人去长白山,他在上山路上突然朝着三圣山下跪,大家当时都挺惊讶,却都很一致地脸上表露下惊讶神情,没人去发问他为何下跪。现在也一样,他从棺材里得了张羊皮和一串佛珠,就朝那棺材跪了。我之前就见过女尸给他跪,没见过他给尸骨跪,惊讶之余还感到很不习惯。 另外,我注意到胖子说起张陌,好像有所疑虑。我刚想抓住他未完的话头问他总觉得什么,突然眼角闪过一个影子,那影子迅速窜入了主宅。 胖子比我反应快,他说:“小哥!” 我一看,确实好像是闷油瓶。于是我轻轻跟了过去,胖子跟在我边上。走到门口,他刚露出有大声喊闷油瓶的倾向,就被我用手堵住了嘴,叫他别出声。我看到闷油瓶站在主宅的堂屋里,他肩上居然背了他那把黑金刀。胖子立刻在我旁边啧了一声,那刀他一路背过来,重量堪比五只装满了东西的双肩背。这里的地面到了中间就有明显往下倾斜的趋势了。他就站在那倾斜的边缘,身上带着一抹清淡的阴影。 闷油瓶从进去之后,就站着不动。我和胖子在门口一声不响看着他,我心里一直在想那口棺材里的尸骨到底是他什么人,结果没注意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将近半小时。胖子有点按耐不住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小哥在犯忧郁症,你慢慢独自观赏。”说完使劲捏了我一把,贼笑了两声就走了。 他刚一走,倾斜处的阴影面里就晃出来一个人,我一看,正是那个张陌。怪不得他之前不见了那么久,原来是自己又下去走了一趟。 我转身想喊住胖子,结果一回头,发现他神速得连影子都没了。 我听见“嗖”一声,很明确是闷油瓶拔刀了。果不其然,当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刀横在了自己和张陌的中间。闷油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张陌那张脸完全没有现出什么惊讶之类的神情来,他撇了撇嘴角,一脸镇定。好像早就料到上来要撞见闷油瓶,他还会对着自己拔刀一般。 闷油瓶说:“你到底是谁?!”我听得出他口吻里面带着迫切想知道真相的音调。 张陌并不说话,他看着闷油瓶,慢慢开口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腕上现在戴着这串珠子,你是不是真的把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再次戴起它?” 我心中一惊,这珠子佩戴起来貌似还有讲究。怎么?难不成失忆的闷油瓶实际上是没有资格佩戴这佛珠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闷油瓶并没有说话,他们沉默半晌之后,只听张陌继续道:“看来,你还没有全部记起来。那次大逃亡所剩下来的二十一个人,在这里给自己建造了这样一个墓地,最后下葬的却只有一人。这个守护祖灵龙脉的麒麟守魂棺阵,到最后却只有一个并非真正的张家人守护在此,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代替了你的效命。我记得你早先离开的时候,曾经清楚答应,你回来之时,代表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完整。假如你不记得,我现在再提醒你一次,失忆是你的必经之路,但是有一天你的强大会带回你所有失去的记忆。那个时候才是你的回归之时。那时候,你才能再次成为肩负张家使命的灵魂。” 很久,闷油瓶没有说话。当那个张陌准备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我迅速闪到了门口的大柱子后面。他走到一半,我听见闷油瓶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但是他这次的口吻温和了很多,少了那份气势逼人。 “我是谁,最后,由你来告诉我。” 第100章 张陌(二) 张陌走出来的时候经过我躲藏的那根大柱子,刚好走到柱子边上,整个人几乎被挡在后面。他停了下来,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他接下来的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他说:“你们之间的作用,看来永远注定都是相互的。你想不起来,他也想不起来。” 他说完,就朝前走了。我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 他说这样的话,看来他清楚的不仅仅是自己家族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他知道我有想不起来的一部分记忆。我用了大概很久的时间在脑中理出一条思路来,当我终于想冲出去拦住他的时候,一抬头,他都已经没有影子了。 闷油瓶过了很久还没有出来,我在门口朝里面探了探脑袋。他还呆呆地站在刚才站的位置,脸朝着门,现在正面着我的脸。 我摸了摸头,有点尴尬地走了出来。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根本没注意到我。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发呆,我走到他身边的整个过程,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张陌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我也正在思考。张家看来曾经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变故,以至于一部分人逃亡来了这里,但是最后活着剩下来的,只有二十一个。那这么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他们为自己修建的陵墓,地面上的部分说白了就是一个遮掩体,为地底下的亡灵做为一个遮掩和守护的作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到最后,其实真正葬在这里的其实就只有一个人,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口棺材里面的尸骨。从张陌的话看来,那个人并非张家人,那不是张家人又葬在这里,莫非是张家的媳妇儿之类的?闷油瓶还对着她下跪,我心中一惊,莫非…..?! 我颤抖着手指,指着地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看着闷油瓶:“她…..她难道是…..?” “我母亲。”闷油瓶看着我,点点头,“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叫拉姆。” 接下来闷油瓶对我叙述了并不很长的一段,却是他记忆里仅有的一段。他说,拉姆在藏语中的意思是仙女。拉姆并非藏人,在这里却度过了她的大半生。她大概只是他的养母,她不具有张家族人的任何特征,但在闷油瓶的记忆中,就只有她而已。他说他的生母是谁,他并没印象,或是忘记了,或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活着或者死了,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在出生之后,拉姆给过他一个名字,叫仓木决。这个名字我之前在哪本书里见过,有点印象,说是一般大人嫌孩子生太多,希望结束生育,就特地给自己的小孩起这样的名字,意在“终止”。但是在闷油瓶头上的这个“终止”,并不是用来结束生育的,而是用来终止某种命运的循环。我听到这里,又联想到了终极二字。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关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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