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愿望强烈的时候,思想是控制不住行动的。他才说了前半句,我的打火机已经“噌”地蹿出了火苗。我只照了一下脚边,背着闷油瓶也不是行动很方便,所以火光照射距离十分受限制。脚边上的东西我也只看了一半,但是一眼我就明白了。 我踩到的那是一具尸体。我照下去时,看到的是尸体的后半截,认出那是个什么的时候,我一愣,反而倒突然安心了。做倒斗这行的,原本见到尸体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棺材更是被视作金银盅,这行的乐趣全都在开棺材的那一刻。不过在地底下看粽子看多了,在地面上碰见,难免感觉有些不舒服。尤其我这种半专业户,小吸一口凉气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但是一旦回过气来,也就镇定了下来。不禁在心里想,老子当是什么呢,不就是死人么。这要比人熊强多了! 但是我心中依旧还是端着一份顾及,总觉得奇怪,闷油瓶什么都没看清楚,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呢?又一想,可能他是受伤之后的瘫软恐惧症,集中表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体不能干平常能干的事情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恐惧和惊慌。想到这,我就拍了拍闷油瓶的屁股,说:“没事,只是尸体。” 闷油瓶又没声音了,我想,他可能又昏过去了。于是我又腾出一只手,点了一下打火机。 这回火苗的持续时间延长了一点,我朝四周晃了晃,大约等手感觉到烫时,我才看清楚。这里不是一具尸体,也不是两具,火苗灭下去之前,我扫了一眼,这房子中间还有一张桌子,像是客厅之类的,靠墙的凳上,桌边的椅子上,还有地上,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一房间的尸体。 火一灭,我迅速在脑中勾勒了一下眼前该有的场景,这被我充分想象的场景立刻调出了我对烂柯山的记忆,这也绝对不逊色于那底下的乱葬岗。并且好像尸体都没有腐坏。 但是这些酸气是哪里来的? “不是……”闷油瓶又突然蹦了两个字出来。他好像说话很费劲,就说了两个字,然后又不说话了。 “不是什么?”我追问道。 “嘘——!” 这时候,我耳边突然出现了嗡嗡声,这些声音从弱到清晰只用了大约十秒钟,从我站着的位置的四面八方向涌过来。 “糟了。”闷油瓶说。 我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却也已经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听起来肯定是一种会飞的虫子。我脑中突然就冒了一团火出来:“艹!不会又是尸蹩王吧?!” 闷油瓶自己从我背上滑了下来,落地很轻,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踩到尸体。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整个人依然软趴趴地显得很没力气。嘴就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声音也不大,我听得很是费力,反复问了三遍,才听清楚,他说:“是尸蹩,不是王。但是可能有毒。把刀给我。” “你的黑金刀在胖子那。” “随便什么刀。”他说。我刚想找背包,突然想到,先前把背包也给胖子拎走了。我现在身上就只有口袋里面一包烟,一只打火机,和一只手机。一点钞票,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但是我分明听到他在动的声音。 “你在干嘛?” “解开绷带,上面有血。” 我听完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刀是想做什么。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亏他想的出来,失血过多已经把他弄成这样了,他再放个血,那不用等到帕羊,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时候,嗡嗡声已经到耳边了。这些尸蹩显然是会飞的。有像卷云一般的更深的黑色在原本已经非常深的黑色中打着浪翻腾而来。我立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他娘是有多少啊! 我一动,脸上就撞上了两只,我用手一抓,立刻手上有了一种刺痛感。这种感觉不断加剧,无数只都在往我身上撞。但是我偏偏就看不清楚,太暗了,就算我心里很想拉着闷油瓶赶紧逃出去,却连门在哪里都已经摸不到了。 “快过来!”随之,我被猛地一拉,直接撞到了闷油瓶的胸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而短的呻吟,可能是我撞到他的时候冲击到他的伤口了。我用手一摸,就摸到了他赤裸裸的膀子。CAO!他这是把衣服也脱了吗?!我立刻伸手沿着他的手臂摸到他的背上,果然!我瞬间就摸到了他背上的绷带,已经有几处都破了。上面也有少量几只虫子,被我三两下拍走了。我想我现在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手和脖子上肯定有好几个口子,但是我的血怎么关键时刻就失灵不起作用了呢?这些虫子貌似完全不怕。我突然发现闷油瓶的手就在我的腰上,他把我整个人都摁得贴在他的身上。虽然这非常不是个时候,但是我的脸还是非常不合时宜地烧了起来。 “不行,这些不是普通的尸蹩,血气不足,它们退不了。” 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他是在叫我把他的绷带拆开。我扒在他身上动也不动,心想,假如这些变种的尸蹩压根就不怎么怕血,那拆了绷带,岂不是讨了它们,让他们有缝可入?出去的门肯定不远,只要能摸清楚方向,肯定能直接出去,出去之后没有空间造成的局限性,就不用怕这些虫子了!总之,我不能再让他有更多的伤。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样,就算在外面喝西北风喝到胖子他们出现,我也不带他进来这种鬼地方了!但是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多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响,虫子应该是越来越多了。我背上早就全是冷汗,连最里面的一层棉毛衫都被浸透了。 突然我在众多嗡嗡声当中辨别出来一种不一样的声音。心说这下糟了,这里的尸体不会还能尸变吧?! 估计闷油瓶刚刚扯了我的那一把力气已经是他在自己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最后的一点气力了。现在他在说什么两字语,我一点也听不懂。耳边还全是嗡嗡声,加上我特别紧张那个嗡嗡声背后的像风一样掀起来的声音,料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什么大件物体在动。 正在我一头乱,还不停对着闷油瓶“啊?”的时候,突然有个穿透力极强地声音飞了过来: “他说用火,傻鸟!” 谁在黑暗中吼了一声,自然不是闷油瓶。声音有点熟,却不是特别能被辨析出来。但是被这人一声吼,我立刻反应过来。我身上起码有只打火机,他的意思是,这些虫怕火?!我赶紧把打火机从裤兜里面掏出来,点了火。这下子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些虫子的庐山真面目。有一只正好钻在火光里面,直接被烧死了。虫子是黑色的,大约指甲盖大小。火烧到了好几只撞过来的虫子,一股股烟冒出来,立刻有种硫酸点燃之后一般的酸臭味冲进我的鼻子。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了一把虫子用火点,管他有毒没毒,我先给它烤熟了再说!我把点燃的虫子让虫堆里一扔,立刻就退散了一片。 我趁着虫子退散的空隙,四处张望了一下,刚刚说话的人也没见着。心说,真是见鬼了,难道是这里的尸体不想看我们也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出不去,所以特地起来给我指了条活路? 打火机快没气了,虫子还是很多。不能磨了,得赶紧出去!我从地上拉起闷油瓶,用最后一点火苗定了定门的位置。怪不得刚刚摸不到门,进来之后一拐三折,门正好被进来看似没什么存在感的一堵墙挡住了。墙边貌似还横着两具尸体。我啧了一声,扯着闷油瓶就往门口奔。也不管虫子在头上怎么撞,也不管闷油瓶是不是还走得动,先出去再说! 结果眼看就要一脚跨出门的时候,我拽着闷油瓶的手突然一沉,只听“啪”一声,这是从身后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假如没有这么一声,我会以为是闷油瓶又昏过去了。但这么一响,我马上意识到是触动什么地面机关了,地面上肯定开了个口子。由于我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手一松,一个没拉紧,闷油瓶就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只觉得心脏瞬间也被他扯下去了。 真想狠狠骂句粗话,这鬼地方怎么还有机关?! 我用脚探了探,确实在我转过身体之后,面前的地面已经空了一块。“小哥!”我喊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第92章 荒村(四) 我原以为这掉下去还得需要一个过程,没想到,不过两秒钟我就着地了。准确来说,也不算是着地,我的身体狠狠地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紧接着我又从那个上面滚了下去。这么接踵而来的强硬式冲击,把我的脑袋摔得有点糊涂。我哎哟一声最后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紧跟着我就听到了虫子拍翅膀的声音盘旋在头顶上方的那块塌空处。我心说糟了,估计是免不了又要来一场人虫大战了,并且我现在连火都没有了。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些虫子并没有飞下来,他们只在上面停顿了几秒钟,之后那些嗡嗡声一散而空。奇怪了,难道那些虫子不会直线下降?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忌讳的?不管怎么样,虫子没跟来让我瞬间舒了口气。同时,鼻子一个用力就发现,这里的空气里面有股说不明白的奇怪味道,我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痛,只一下就消失了。但是残留的疼痛感让我瞬间害怕起来,不会是要凑巧在这里发作吧。吗的,看来死之前要抓紧时间把闷油瓶弄出去。 突然,旁边不远处发出了一点动静。我忙轻轻喊了一声:“小哥?” 空气凝滞了将近有五秒钟,我才听到说话声:“你是…..吴邪?” 我正在准备摸索着过去,听到这耳熟的声音,立刻一愣停了下来。 “齐蒙古?!”我不禁喊了出来!这之前我还以为他十有八九活不成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时我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在等回答,过了十几秒之后,他才缓缓说:“你小子尽知道给人起外号。”我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这外号果然不能在脑里多盘算,一顺口的话指不定有一天本名还不如外号滑溜。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他。 “我下车才看到点什么,跟着就被人敲昏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口。村口有栋楼,蛮有气势的。但是楼很神,门一开,就是向下的楼梯。我自然就顺着走了下来么。” “一走就到这里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首先,齐蒙古下车看到的应该是人熊。我们的那个司机死了,这么说来,敲昏他的人其实是救了他。但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说到人熊,之前我们一路来这里,那只被闷油瓶放倒的人熊按理说,应该沿路能看到个尸体才对,结果一路过来,我就没看到有什么。其实到现在,那所谓的人熊,我也就看了一条腿。别的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完整的该是个什么长相。其次,齐蒙古所谓的村口就是我们之前停车那边,但是所谓的气势非凡的房子,我怎么就没有看到。还是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天太黑了,我们就压根没注意到呢。这样有点说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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