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仅仅只有两间房。 我先走到走廊的尽头,轻轻推了推第一间房的门。 门似乎被锁住了。我又朝着自身的方向拉了拉,还是没有打开。确实被锁住了。我心里感觉一层毛立了起来,通常房间被锁住,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在走廊上原地转了几圈,总觉得这里整个都不是很对劲。不对劲是因为,这个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所谓的人气,我们普通人的嗅觉其实是能辨识出来的。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多少都有点人肉的气道,这就是所谓的家的气味。每个人的家都有自己的味道。但是这里没有。这里只有老房子的建筑味道,气味来源于木头,水泥和干灰,李如风看来并没有在这里常住。 我看了看楼下,又顺着走廊走到另一间房间的门口。 我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的门是打开的。开了一条细缝,缝隙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我吸了口气,感觉到空气当中的灰尘似乎被雨打湿了,换做一股奇怪的又湿又粘的气味钻进鼻孔。我刚推开门,手机突然间在口袋里响了。 铃声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古怪。铃声很快就带着余音消失了,是短信。我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显示是闷油瓶。 他的手机号神奇地还在运转,没被废掉。我点开信息窗口,他发来的短信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在长沙。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这几个字发了半天呆,突然听到面前一声撞门的响声。 抬头一看,面前这扇门又被撞回了我推开之前的样子。依旧是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我凑近一看,原来这上面的锁眼已经被破坏掉了。 门被撞上的原因我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正对着房门就是一个敞开大门的阳台。挂在阳台门两边的窗帘,被风吹得打着卷儿往上翻飞。 我走进去,门在我身后重重地砸到了一起。 这是一间卧室。借着阳台上流进来的月光,我很清楚能看到房间的布置。房间顶上有盏没有灯泡的吊灯,看来在进门手边墙壁上的开关也是无用的。床在房间的右面。床上有床帐,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全都是灰。床帐紧紧闭着,我伸出手刚想拉,又顿了一下。心说,别是掀开来一看,里面躺了一具尸体什么的。于是,我憋了口气,猛地拉开。灰尘隐藏在黑夜的空气里,把我呛得直咳嗽。 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顿时落了一块石头下来,却又带了点失望。这个床是整个房间看起来最有内容的一件东西了,紧闭着帘子,居然什么都没有。房里还有一个类似床头柜的小柜子,被独立在整个房间的另一头。在去拉床帐之前,我已经走过去看过了,那个柜子的门都开着,上下两层,空无一物。我还把整个柜子都拉出来看了看后面,怀疑别是有什么夹板暗格之类的东西。确实什么都没有。其实,我找了半天,完全是没有目的地在搜索,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找什么,只是感觉,感觉这里可能会有线索。 一些我所需要的线索。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柜子里面没有多少灰尘。说明,这里面之前肯定是有东西的,最近才被人拿走了。不然的话,柜门这么大开着,很难没有大摞的灰尘掉进去。
我看了看阳台,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对着闷油瓶的那条消息按下了回复:具体一点。 具体一点好吧,至少说个大概方向,长沙这么大,叫我去哪里找啊。其实我现在心里有一点点乐,闷油瓶居然在长沙。我也在长沙啊。虽然鬼知道他在长沙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应该可以找到他了之后一起回杭州吧。我好像还没有和闷油瓶一起坐过飞机。我想象着我俩并排坐在飞机座位上,看年轻漂亮的空姐扭着屁股和细腰在眼前一趟趟晃过,心里就出现了狂笑不止的声音。 我把手机重新塞进了口袋,刚想一脚迈出去,突然听见右边床的位置传来奇怪的声响。 我收回了还没跨出去的步子,转头盯着那张床看。 声音消失了,帘子也没有动,也没有什么突然晃过的黑影出现。我心说,是不是自己内心狂笑得有点颠,所以直接出现了神经过敏性的幻听。 我再次想抬脚出去的时候,又是一声。 不对,是有声音。肯定有声音,我幻听不至于幻听两次。并且现在我确定不是幻听了,这声音在我耳朵里面出现了连续性,像是有谁在拍墙。 我侧着身子慢慢靠近那张床。刚刚还觉得它各种安全,眼下又突然变得特别诡异。但是我现在心里完全没有惧怕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奇,这床刚刚明明看过了,一目了然,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隐藏内涵的样子,到底这次掀开来,会出现什么呢? 我想都没想,一把掀开帘子,一个黑影突然窜到了我身上,把我吓得差点头撞墙。 它“喵”了一声,是小贱。小贱直接跳到了我的胳膊里,把头使劲往我胸口钻。这猫虽然是公的,不过看来恶趣味严重,也没见它亲过女人。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一阵乱扭,弄得我直痒痒。但是我很快发现,声音也不是小贱发出来的。 响声还在持续。 是贴着床的那面墙壁,声音很有穿透力,可以肯定,是从旁边那个房间穿透过来的。 隔壁有个什么人,在用指甲抓墙? 第72章 寻路(三) 我看了看小贱,小贱也抬头看了看我。我们就这么一猫一人干瞪眼看着那面不停响的墙壁。 靠,我以为这是国产三流鬼片里才有的老套镜头,现在活生生在我眼前上演了。我终于伸出手,把整面墙都摸了摸。墙很平整,只是能感觉到来源于这个声音同时带来的震动。我才放下手,声音戛然而止。 我抱着小贱,从床上缩回大腿,停在这等了十来秒,抓墙拍墙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来,于是我抱着小贱走出了阳台。我刚走出阳台,挂在阳台门两边的窗帘被我带了出来,飘到了我的脸上,挡住了视线。我胡乱把它们从我头上拍了下去,小贱“喵喵”直叫,还不停哆嗦。露台很大,连着隔壁的房间。 我看了一眼底下,现在外面的雨下大了,夜色很浓,被雨帘这么一遮,底下的景致就瞬间模糊了。我头上没有遮雨的屋檐,雨水打在身上很凉。我摸了摸小贱,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用手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 他依旧叫唤和哆嗦,眼睛竟直直地盯着旁边那间房间的阳台门看。 那扇门是老式的镂空雕花糊纸的木门,花色也很简单。那纸像是后来的人随手糊上去的,像是为了故意要遮蔽什么,带着厚重的磨砂色。我移过去,电视里的人都喜欢沾点口水戳破窗户纸,我也学着抽出一根手指舔了舔,往门上一戳,结果没破。 我只好趴在窗户上使劲朝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 突然,小贱嘶叫一声——有个人影出现门前,一晃就不见了。门被撞了一下,我被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到了地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积水里,雨打在脑袋上,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 这里面有人。 我把小贱放到地上,小贱迅速地跑到了那扇门的门口,停住转头望着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了过去。这里面是谁?李如风?不可能,他不会这样故弄玄虚。到底是什么人?前面那扇门锁得那样紧,这个人很可能是被故意关在里面的。 阳台门其实也是上了锁的,不过不是那种挂锁,而是插销的简单锁,所以最后门被我用钢丝轻易地撬开了。 门打开来的那一刻,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那股我在之前那个停放过棺材的房间和蓝瓶子里都闻到过的熟悉的气味。这气味在这里聚集得很浓,几乎和打开蓝瓶子那一刻我所嗅到的同样浓。 这不好算作一个房间,准确来说,这里更像是一个什么实验室。里面有长长的石台和洗手池,大小和隔壁那间房差不多,有个屏风被折了起来,扔在墙角。桌上几十个瓶瓶罐罐,摆放凌乱。我眼前所见让我产生了些许不真实的感觉。这么一个古旧的房子里,居然藏了这样一间怪异的房间。但是眼前的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它甚至比隔壁还要清楚。 小贱一直跟在我脚边,很安静地看着我把桌上一个个都是灰的空瓶子拿起来又放下去。突然,他看着我,惨叫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十分古怪。 我才想弯腰抱起它,瞬间反应了过来——它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 我转头的那一瞬间,才有了危机感,这是我在进来这间屋子之前完全没有顾虑到的。 在我面前的这是一张脸。它现在离开我的距离正好是最佳视角,致使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张脸,干枯凹陷,眼睛外凸,几乎可以说是皮裹着头骨架子。完全不可以称之为一张人脸。长发蓬乱地顶在脑袋上。这是禁婆?! 不是。不是禁婆。这张脸在我脑中被快速过滤的时候,却意外地过滤到了它对应的形象。 ——是她。是那个女人。 那个,我见过两次,却都在照片之上的女人。第一次是陈文德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上,黑眼镜和那个女人,陈文德却说她已经死了。第二次就是胖子拿出来的那张照片,她同样站在黑眼镜的边上,却显得比第一张上的她更年轻。但是面前这张脸,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所谓的风韵,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干瘪瘪的恐惧,与黑夜的线条镶嵌,显得尤其吓人。 她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在夜色里散着灰白色的光。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错,她的确是看不见。 但是,我很快意识到了危险的所在。她已经不是人了,她应该被尸化了。她的样子和我之前所看到的阿保,还有金玉满堂的那些被尸化的人状态相仿。 但是我只对了一半,我以为她也是意识全无的,但是她有。 她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正常,条理也很清楚:“不管你是谁,不要碰我!窗台上的布帘子后面有一把枪,求你赶快杀了我!我的理智持续不了多久,等我失去理智会很可怕!他们这样关着我是没有用的!他们根本救不了我!” 她的脸因为情绪激动地说话变得更加狰狞了,瘦的吓人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我心里的恐惧还并未完全消除,现在这么一来,就更不知所措了。这女人我还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其实好像至始至终活在我的一个印象里,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到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却是这样一个场景,她开口就要我杀了她。我确实犹豫了,叫我举着一把枪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死,我确实还没有这个勇气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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