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被一片黑暗所覆盖。我听见上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起灵,我们走吧。”我挣扎着睁开眼睛,从眼缝里,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面。 一口凉气被我吸进了肺里。我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浑身发颤,只弥留了心脏和血管爆裂的声音在脑中。 ——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侧脸。 我猛然间带着一阵难以忍受的寒冷睁开眼睛,原来是梦。 后脑勺紧接着袭来的一阵痛楚,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发现自己竟蜷缩着趟在地上。眼前还有刚刚那个真实感绝佳的梦境残余下来的碎片,一片片的黑。我晃了晃脑袋,把遮挡视线的不清晰都甩干净之后,定睛看向四周。 这才发现,眼睛睁再大都没有用。这里黑漆漆的半点光都没有,没有窗子,是个我连门在哪里现在都还没发现的经典密室。在我嗅觉也跟着恢复之后,有股鲜明的霉味钻进了我的鼻孔。我瞬间就感到头皮发麻,这不会是直接被人扔进什么地下墓室了吧。 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嗓子发出比公鸡还难听的声音:“小哥?小花?”声音卷着空气撞到四周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变成回音重新送入我的耳朵。 没有人应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顿时就有了惊恐的感觉,他俩呢?到底是谁打昏我的?我昏过去多久了我一点数都没有。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全然不知。我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摸着黑,摸到了自己身后的墙壁。这里的黑暗,是被隔了光的黑暗,和夜黑不同,眼睛就算再适应,也看不清楚。而我身上,摸遍全身,只有一个几乎没气的打火机。手机不见了。 我靠在墙壁上,重新定了定神。刚刚那个梦,瞬间又浮出大脑。细节在瞬间就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大体上,这梦在我醒过来之后,渐渐在往我我大脑传输一个神奇的感觉,它在里面黏贴牢固,完全不似一般的梦给我的感觉。我大胆假设,这应该是一部分真实记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块记忆就如同一块被遗漏的拼图,在脑中徘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嵌入。或者根本没地方嵌入,因为它给我的感觉是单独的,那一整块大的部分,没有任何残片在我脑中。 我的脑筋现在渐渐开始运转正常了,假如说这部分记忆的确属实,那么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起码李如风的事情终于能说通了,怪不得他问我记不记得他,看来我们在小时候的确是认识的。但我为什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他那是在往哪里走?那强烈的恐惧感在我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又猛撞了我的胸口两下。 但是再多的恐惧,恐惧不过那最后的一瞥。我有点后悔,当时干嘛要睁眼睛,看到半吊子的东西,现在也找不到个能问出所以然来的人,闷油瓶也不在这。就算在,恐怕他的失忆症也不能让他给出我什么有价值的回答。 想到那张脸,我就浑身发冷。那人是谁,我想不是齐羽也不可能会是别人。应该没有这么多人顶着一张做成我的脸模样的人皮面具满世界乱跑。我想到这,顿时愣住了。要模仿的究竟是我,还是齐羽?从开始,这就是一个我一直逃避的关键性问题。面对齐羽,我承认,那种无形的恐惧铺天盖地。当年自从我在解连环来信上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的名字之后,我的世界顿时发生了惊天变化,我从小到大的习性和字迹都是照着另一个人来培养的,并且那个人和我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一直逃避去想这些问题。照这么说,我不过是他们棋盘上一粒用来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棋子。我的人生,从开始的时候就被人安排好了,而对于我来说,我所有的将来,也就是现在这些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我甚至说不清楚意义何在,而我的自身价值又何在。我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复制品被创造出来的工具,有了秦岭神树那样的东西,我不止一次怀疑,我是不是纯天然的人类结晶。 现在这一刻,我全身心都被恐惧感所包围。我分析出这恐惧感确切来由,准确地讲,是因为闷油瓶。撇开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价值不谈,我起码觉得,闷油瓶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存在体。不仅仅是他的存在,更多是因为他提醒了我自身的存在感。起码,从他这里开始,我和他,我们是新的,我们经历的一切就算背负着多沉重的历史背影投下的阴影,但是经历的一切是全新的生死。我们之间有一种牢不可破的连接环,这关系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关系比生命还高,是仅存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但是现在显然我逃不开这第三个人的出现,或许说我才是真正的第三个人。这种想法让我现在突然开始有了意识动摇。我从未被这样一种感觉混淆过。其实我早该猜到齐羽和闷油瓶很可能就是认识的,只是我一直避免去想这一部分罢了。假如这部分记忆真实存在,也就是说,那个被作为我原形的人,曾经也是闷油瓶的同伴。那个曾经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他们也经历过生死,那种力量一下就让我有了渺小感。但是闷油瓶居然在看到我的时候没有表露过任何的惊讶,也没有对我透露半点关于齐羽的信息。很可能他在一次次失忆当中遗漏了有关齐羽的一切,记忆没有恢复到那个时候。还是说,在他印象当中,省却的只是齐羽的名字,但是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残片有所保留。那么他之后对我的态度,那么多次的舍命相救,到底是不是出于对过去同一个人的习惯? 他居然叫他起灵。呵呵。 我重新靠墙坐了下来,这些假设,让我有了要命的窒息感,得赶紧停止。它们现在对我毫无好处,我得使劲让大脑保持清醒不混乱,才能在这样一个四面无光的密室里,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手上的手铐不见了,我这会儿竟然双手自由。但是闷油瓶和小花到底被带去哪里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要研究怎么出去,找到他们,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顺着墙壁,开始一寸寸摸索着移动。墙壁的冰冷和潮湿,透过我的指尖,刺激着我的大脑。我的眼睛已经适应这里的黑暗了,这里应该是一个空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尽头好像有个长水池,贴在墙上,这是我拿打火机打出来的最后一点火星里看到的。我只觉得汗毛一层层竖起来,火星一熄灭,我看着那尽头觉得一阵阵阴气直往我这飘。 只是门我还是没找到。门一定是在墙上,我这样一寸寸摸,无非耗上一点时间,肯定能找到。突然,我脚下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弯腰捡起来,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手机。我赶紧打开盖子,这里瞬间就亮了。 我举着手机晃了一圈,除了尽头处那个怪异的类似水池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倒是那个水池,没什么怪异,普通得就像老式学生宿舍常见的那种长水池,只是眼前这个是落地的。里面黑乎乎的好像全是灰,不知道摆这里有什么用。 门就在我的左手边的墙面上,是个铁门,上面被挂了很厚重的锁链。门上还有一个方形窗式小门,上面也被挂了把锁。完完全全封闭了这里和外界的联系。现在这么看起来,这里整个真的有点像关押犯人的牢房。 我走到门边,扯了扯门。门被锁得很死,我手边也没什么可以用来砸门的工具,这样肯定出不去。正在我想着怎么办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吓了我一跳,差点没把手机给甩掉。 神了。刚刚我打开看的时候,还是没有信号,这会儿居然有了一格信号。看来这里应该不是地底下,只是收讯比较弱,我靠着门站,就勉强会有信号跳出来。 是一条短信,胖子的。 “天真,我越查越觉得不对。我发现,事情很不简单,有股什么神秘力量阻在我前面,搞得我什么都查不到。很多线索,才被发现一个线头,就直接断了。那个纵火案这么大,居然没有任何媒体报道。我查都不知道往哪边查!最奇怪的是,我去了警局,他们竟然说你们来接受调查,被放走了!你们到底在哪里?你们手机都打不通,假如你能看到我短信,赶紧告诉我你们在哪儿!还有,那辆车,就是你二叔借给花爷的车子,有问题。” 我看完短信,刚想回一条过去,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直接黑了。手机没电了。 艹!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突然,有什么动静声,从尽头处的水池那传过来。光线又不见了,我只能慢慢挪移过去。还好刚刚确认过,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什么尸体会蹦出来。但我还是听见了自己砰砰响的心跳声。 突然,有道光从水池里冒了出来。
第64章 密谜(一) 一道寒气遁入脑门,有人?! 我站定了睁大眼睛,没再往前挪动半步。那白光还在往上升,带着轻微的晃动。除了我的心跳声,周围安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嘶嘶声都能听见。忽然,我听见有双脚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我就看到那道光在朝着我移动过来。 果然是有人。 光在无限接近之后,我看清楚了光源,来自于一部手机。手机光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被“啪”一声合上了,瞬间再次陷入黑暗。我眼前站了一个人,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脸。直到他开口说话:“吴邪。” 不是他,是她。是个女人,声音很耳熟。仅仅这两个字,我就基本上辨别出了是谁。 “双儿。”我喊她,声音低沉得吓人。 “呵呵。”她干笑一声,我听到她动作变化的动静,她把头向我凑近了一点,我瞬间感觉到有热气呼哧到我的脸上。 她再次打开手机的盖子,现在我能看清楚她的脸了。一张在冷光当中苍白到极点的脸,冷飕飕地透着寒气,甚至可以用“可怕”二字来形容。她眼眶凹陷,颧骨凸出,我在手机的白光里,不能从她这干巴巴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丝曾经的灵气。我突然感到脊背发寒,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双儿吗?是那个曾经眉毛一挑,就现出一脸机灵样的双儿?也可能现在这一刻我看到的并不真实,只是灯光作祟罢了,我想。 自打上次她从烂柯山先我们一步出去之后,就没再出现过。我忽然脑中浮现出了阿保日记里面的内容。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最后偷走了那截青铜,但是她毕竟舍身救过我。并且阿保说,她对我的感情…….但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二叔又有什么样的关系?这些都是我至今未明的大问号。 说起阿保的日记,我突然记起了另外一个名字!——陈秋!对了,就是他。陈秋这个名字我确实见过,阿保日记里面提到过,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在二月红老宅打了我一枪的哑巴头子。这么说来,陈文德,陈秋,双儿,阿保,他们全都有关联。他们应该是同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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