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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我们可说好了，你别太急着开口，”我边上台阶边道，但停在大门前还是觉得没底，又多加一句：“这事由我自己说。” 身旁一直不出声的人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在害怕。” 我心想能不怕么，万一你冲上去就直接来个拜见谁谁的，老爹还不吓昏过去，但这种想法不可能跟他说，我轻咳了一声，就道：“那个……我也不是怕，只是感觉委婉一些更为妥当。” 张起灵又看了我一眼，才淡淡道：“都随你。” 我得了张起灵的保证，觉得心稍微定了点，转身重重叩了几下门环，高声道：“开门开门，我回来啦——” 说来我家大宅门上的这两个门环，是两只宋代的鎏金狮头门环，是雕刻成蟠螭的环状古玉，而且是双层的，是透雕，玉环空心里面还有玉环，里面的玉环是雕刻成虬形的。 懂行的都知道，这门环的价值说不定比这整座宅子还值钱。我见张起灵盯着门环看，以为他感兴趣，就侧了侧身道：“小哥，你中意？我让人拆下来给你？” 张起灵摇了摇头，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就慢慢被左右推开了，门内爷爷带领奶奶老爹老娘二叔三叔……以及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下人早就迎了上来，这阵仗把我吓了一跳。 我喊了声爷爷，谁知道他根本没屌我，一脸笑容朝旁边的张起灵奔去，道：“稀客，真是稀客，老友远道而来，吴府蓬壁生辉啊，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张起灵难得的回了个笑，点了点头就算打了招呼，爷爷也见怪不怪，一手抓着他，一手拄着拐杖往里走。 我原本就是偷溜去下的斗，没注意到我最好，想着我后退一步就打算混在人群里进去，谁知道脚一动就被张起灵给抓住了。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了我身上，这下后路全给断了。 “小哥……”我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心说他娘的，这下铁定要被老爹的唾沫星子喷死，我又跑不掉了，团座你还能再狠点吗？ “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老爹果然开口就骂。“还不快叫张伯伯！”说完转头道：“盐城兄见笑，怪我家教不严。” 张起灵摇摇头，就道：“一穷勿庸动气，如今吴邪在我身边当值，日后可代为管教。” 我被他们的对话搞得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肠子都抽了，心里越发确定这俩老头绝对是一个年纪的人。 老爹笑着连连点头：“有劳盐城兄了。”说着说着，老爹眼角余光又瞟到了我，再次板着脸道：“吴邪，还不快叫人。” 我看看老爹，又看看张起灵，纠结了半天实在开不了口，低声求救道：“那啥……小哥……” 老爹听我这么叫又要开火，张起灵慢悠悠看了一眼我，淡淡道：“繁文缛节无须太多，咱们进去再谈。” 团座开口了大家自然都无异议，爷爷直接就把人往书房带，摆出了一副要与久违老友细谈的模样，可是以张起灵这种闷油瓶子的性格，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我相当怀疑他们能聊什么。 不过我的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他们书房细谈的时候把我也给捎上了。 屁股一挨到椅子，茶一上门一关我不由得就有点忐忑，生怕张起灵一不留神就把我们的事给说出来了，还好没出这状况。张起灵跟爷爷两个人先寒暄了一阵有的没的，其实我看都是爷爷在说，他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点头，后来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扯到我身上，他的话才终于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不过爷爷一开口，说的就是我两岁那时粘着张起灵的那件事，听他们以长辈的姿态讨论着，以我如今跟张起灵的关系，听得我真是尴尬和纠结得要命。 好不容易等他们把那段讲完，爷爷扫了我一眼，就说他自小就没打算让我下斗，谁知道我这小子脾气太犟，三省不带我下斗，我就偷溜出去单干，幸好进了张起灵的队伍，否则我指不定就没命回来了。说完就问张起灵我有没有惹什么祸。 张起灵摇了摇头，轻声道：“挺好，吴邪承了你的鼻子。” 我看到爷爷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道：“小邪真有这么强的能力？” 张起灵点点头，就对爷爷道，当年他来祝寿前刚出斗，身上染了斗内一种药草的味道，寻常人闻不出来，但当时只有2岁的我却嗅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张起灵会记住我说“小哥身上好香“那句话，原来其中还有这个内情。 爷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连声感慨没想到，接着又问我们这次下斗的事，基本上都是一问一答。 我在一旁听得如坐针毡，爷爷问得那么仔细，我怕斗里那点暧昧被张起灵当答案说出来，拼命给他使眼色，最后导致爷爷都教训我：“小邪啊，你冲你张伯伯做什么鬼脸，没礼貌。” 我脸上一抽，心想不就眨了几下眼，怎么就是鬼脸了？爷爷你要讨好老友，也不用把自个的独孙挤兑成这样吧？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暗骂了一声娘，转过头一脸笑容对爷爷道：“爷爷，我眼皮子抽筋了，忒不是时候，您老继续，继续。”说完我立马站起身就过去给爷爷倒茶，当然不忘给张起灵的茶盏也添了水，爷爷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坐回原位后我端起茶盏，才喝了一口就听见爷爷道：“老友此次下斗就是为了拿麒麟竭和千年木蓕蓉？我听说两物均有延年益寿的作用，食后可长生不老？” 张起灵道：“正是。拿这两样东西是为了……”话音中断了一下，从我的角度只看到他蘸着茶在桌子上写了个什么字，爷爷震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我看不到张起灵写什么，看样子还不能明说出来，好奇得肠子都痒了，决定等没人的时候再去跟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停了这一下后，张起灵又道：“麒麟竭给吴邪吃了。” 爷爷又是一震，惊道：“怎么回事！？” 张起灵简单把我们受困以及我被鬼火伤了的事告诉了爷爷，爷爷边听边叹气，末了沉声道这份大恩吴家真是无以为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老友尽管开口。 张起灵摇了摇头，道看来确是天命不可违，合该有此结果，狗五你无须介怀。 我不知道张起灵和爷爷在打什么机锋，不过看样子他应该不会扯到我们间的事，我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他们聊了一会，又开始忆当年（我的娘，我真的受不了张起灵顶着这么一张脸跟爷爷谈他们年轻时的事），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没办法继续，索性自己在脑子里琢磨他们俩之前说的关于麒麟竭的那些话。 照他们的话来看，张起灵下那个战国斗拿麒麟竭和木蓕蓉，是为了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需要这种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的东西呢？能让身处土夫子中算是顶尖地位的张起灵亲自出手，而且还孤注一掷、不顾性命，对方应该是个地位极高的人。 想到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张起灵的队伍应该属于“他”的旗下，难怪爷爷他们言辞闪烁，要是让人知道“他”也许性命危在旦夕，那还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越想我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猛地出了身汗，难怪得知那两救命神药全都下了我的肚子，爷爷会那么震惊。 这一来我再也坐不住了，把心一横，站起来走到他们跟前道：“小哥，你实话说拿麒麟竭和木蓕蓉是不是为了……”我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比了口型，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明白我说的是谁。 爷爷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道：“小邪，你……”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就被张起灵抬手制止了，张起灵看了看我，沉声道：“你也许已经猜到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道：“余下的我改日再告诉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把一肚子的问题全收回去。我挠了挠后脑袋，往后退回我的座位上，脑子里不停放散思维。 爷爷和张起灵都没有说话，室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来。我的心神全被这件事搅乱，反而莫名地轻松了一些，又坐了一会，就有下人过来敲门说饭菜已准备好，请我们入席。 爷爷立马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带着张起灵朝饭厅走去，我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身后，一会是麒麟竭和木蓕蓉的事，一会又是我跟张起灵的事，脑子里只觉得乱七八糟的就跟煮沸的泥浆差不多。 到了饭厅一看，奶奶老爹老娘二叔三叔都站在桌边等我们。正对门的上座肯定是张起灵的，爷爷坐他右手边，我坐他左手边，接着其他人依序坐定后，下人忙由凉到热上菜，摆好后又替我们斟好酒。 爷爷简单说了两句，大家举了下杯，张起灵夹了一筷子酱鸭后，这饭局就算开始了。 在北平虽然张家也请了杭州厨子，可跟我家里的相比还是差得远了，我边吃就边往张起灵碗里夹厨子的拿手菜。老爹瞪了我几眼，见张起灵没什么意见地默默吃下了我夹的菜，也不便在饭桌上斥骂，只能瞪过后起身去给张起灵敬酒。 老爹敬完就换二叔三叔上，两杯酒下肚大家都放开了一些，老爹就问张起灵这次来杭州，除了送我回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办？ 张起灵点了点头，缓缓道：“是有私事。” 老爹毫不知情，听他这么说乐呵呵的又问用不用帮手，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忙端起杯子打岔道：“我也敬小哥一杯。” 老爹眉毛一竖又要跟我急，好在团座及时拿过我手中的杯，很干脆的一仰头就把酒喝了。张起灵的酒量我是见识过的，我也不觉得他一口干了有什么，三叔倒是看得连声叫好，过来把我挤到一边，又连敬了三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看老爹说话都脸红脖子粗的，就知道他也喝高了，三叔更别提了，之前的拘谨什么的全没了，喷着酒气跟团座称兄道弟，幸好人张起灵不介意。 我也喝得浑身发热，眼前看东西开始有点花了，看着老爹他们的样子，我心想看来趁这顿饭说清楚是不可能的，只能寄望于晚饭，或者明天，好在团座这回时间给得充足，在家里能待上五天至少。 但是我不知道说出来之后家里人会是什么反应，万一事情没成，那还得多告几天假才行。 我正乱起八糟地想着，突然被人圈着脖子猛地拉了过去。三叔一手环着我，一手搭着张起灵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张团，我大侄子……以后就请你多加照顾了。咳……这小子一把年纪了连、连大姑娘的手还没摸过，你得……得多担待些。”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三叔的手劲又大，我被他扯得龇牙咧嘴，没好气道：“三叔你能不能省点力，脖子都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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