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张无忌松了口气,也转身看着他:“你要记住,只要是与此相关的计划,一定不能瞒着我。你现在的身体,绝不适合去干这样危险的事儿!” 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过温柔,苏梦枕竟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心头一颤,又转身躺平了,道:“当然,我有自知之明!” 因有些慌,这句话说得便多了丝冷硬。 张无忌忙道:“我不是质疑你的刀,是你的身体......” 他这种做小伏低、哄诱人的口气,愈发让苏梦枕烦躁。 他干脆转过身去,道:“睡吧,你不是总劝我早睡吗?聊大事可不会有助于睡眠!” 这样的睡姿,使得他的两只手都蜷放在内侧。 张无忌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不好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或腰上,只得轻声道:“我睡到你的对面去,手搭在你的脚踝上,可以吗?” 苏梦枕冷声道:“不需要,我今晚不冷!”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妥。 然后,因为说了伤害对方的话,他心底愈发烦躁了。 对张无忌,苏梦枕心头总有些亏欠感,他希望自己能看重他,补偿他,像对血缘兄弟一般地宠溺他。 可事实是,张无忌因他而抛家舍业,却还在无条件地包容他,宠溺他,就仿佛他苏梦枕是什么易碎、闪耀、绝世稀有的珍珠一般! 苏梦枕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背后立刻贴上了一只温暖的手,柔和充沛的真气顺着大椎穴缓缓流动,包裹住他极速抽搐的肺部,抚平他身体上的痛苦。 仿佛刚才的冷言冷语,从不曾存在过。 苏梦枕很想大喊一声:“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给你!” 他没有问,因为他怕万一得到了答案,自己却又给不起。 苏梦枕只是换了个睡姿,将瘦嶙嶙的手放进张无忌宽厚火热的手心里。 次日,玉塔下新开的平安堂里,来了一位稀罕的病人。 副楼主白愁飞! 他白衣锦袍,负手望天,傲然向张无忌提出要求:“请张大夫跟我走一趟!” 在此之前,他已经遣了三路人马,来唤张无忌出诊。 张无忌只有一个回答:“对不住,我只坐诊,不出诊!若有病人,请带他前来。” 所以,白副楼主只能亲自来。 可惜,对白副楼主的命令,他还是这句话。 白愁飞怒极而笑:“听说,你是大哥的床上人,怪不得这般硬气!” “床上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张无忌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苏楼主的大夫,住在一起是方便贴身照顾。我不能出诊,也是因为晚一会儿要替他制药。当然,你若是有比苏楼主更严重的病人,我也确实可以陪你走一趟。 “可我听说,你这位下属,不过是腿上中了一刀,为何一定要大夫上门问诊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副楼主一向深谙这个道理,他本就只为试探而来,言语试探已够,不如动手! 他负在背上的手,已伸出一指,那笑起来平淡谦和的大夫,还在低头辨药,毫无防备! 若蔡京还在,白愁飞此时恐怕已经攻上玉塔,将一手提拔他、扶持他的苏梦枕杀了又杀。 可惜,靠山骤倒,他只得另觅新君,重新布局,因而绝不能失了在金风细雨楼的地位,失了苏梦枕的倚重。 这个所谓的张大夫,却正在动摇他的位置! 他出现不到五日,已经住上玉塔,得到更优于当年他与王小石的待遇。 而且,他还很快得到楼中兄弟们的青睐,拉拢人心的手段比王小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愁飞想要先试试他的能耐! 能入苏梦枕眼的,必然有相当的能耐。 白愁飞不敢掉以轻心,他已在背后祭出“大雪”、“惊神”! 张无忌依然一无所觉,他甚至转身,背对着白愁飞,把新配置的药,小心地倒进面前的药柜里。 杀意,已在新开的药堂里弥漫。 平安堂,也不再平安! “咳咳!” 一阵咳嗽声忽然从头顶传来,一袭杏色长袍的苏梦枕,居高临下地出现在楼梯拐角,高深莫测地盯着白愁飞。 白愁飞背后的手立刻放了下来,声音竟有些发颤:“大哥!” 张无忌已放下手上事物,拿起身旁一小瓶药水,迎了上去:“尝一口,我今天新配置的,专门为你缓解咳疾,试试!” 既无对楼主的尊称,也无对自己的谦称,亲密,自然,甚至理所当然地要苏梦枕试新药。 这亲密度,早已超出了兄弟! 白愁飞向前走了两步,喝道:“我大哥是何等人物,岂能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苏梦枕走下一阶,在剧烈的咳嗽中,顺从地就着“张大夫”的手,喝了一小口药。 张大夫的手,还明目张胆、居心叵测地、危险地搭在苏梦枕的后心命门。
第94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白愁飞气哼哼地走了。 张无忌轻笑:“你这位二弟,对我似乎颇有敌意!” “他如今失了靠山,心下烦躁难安,不必理会。”苏梦枕喝了药,咳嗽缓和许多,“只是要委屈你隐藏实力,受他一些腌臜气了。” “无妨,他也没做什么,”张无忌狡黠一笑,“再说,苏公子不是很快就下来给我解围了吗?” 他这样笑起来,颇有几分像王小石。 苏梦枕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头,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无忌想不想出去看灯?” 张无忌惊喜万分:“和你一起吗?早就听说汴京城的元宵节是最热闹的!” 苏梦枕点头,淡淡道:“除了我,可能还要见两个人。你下午早些关门,等天黑咱们就出去!” 张无忌一天都是神采飞扬,有些来看病的楼中弟兄,便忍不住调侃他,“小张大夫晚上是有约会吧?眼角眉梢皆是春意!” 又有人道:“小张大夫人才俊俏,要见的必是位绝代佳人!” 大家都起哄起来:“咱们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改日再治也是一样的,千万别耽误了张大夫的终身大事!” “对对对!总得给张大夫留出些收拾打扮的时间吧!” 众人一哄而散,平安堂里霎时只剩下张无忌与苏雄标。 张无忌一摊手,笑道:“今日提早收工,出去玩吧!” 苏雄标高兴地咧开嘴,笑道:“多谢张大哥!” 这哥仨儿是苏氏本家近支族人,以前跟着苏梦枕,虽然只负责些熬药、针灸、按摩的工作,到底算是楼主的贴身心腹。 如今全被拨给初来乍到、名声不显的张无忌,苏铁梁立时就有了不满,先是出工不出力,后来干脆就借故不来了。 苏铁标、苏雄标兄弟俩好一些,虽然不太积极,倒还算得勤快。 没成想张无忌年纪轻轻,竟当真有两把刷子,又待人诚恳,并不藏私,苏氏兄弟跟着他不到五天,已觉受益匪浅,医术颇有长进,倒比原来只专攻按摩、针灸更有前途些。 见苏铁标、苏雄标每晚皆是收获满满地回去,苏铁梁也动了心,又开始到平安堂报到上工了。 今日元宵节,张无忌体谅这些年轻人辛苦,让他们自己排班,轮流来帮忙。 故而,现在只有苏雄标在身边。 两人飞快地收拾了堂中药、针、脉案等物,相视一笑,各自离开。 虽然晚上与苏梦枕睡在一起,张无忌仍然有自己的房间,就在苏梦枕隔壁。 他在楼下洗沐了全身,才飞奔上楼,将自己的衣柜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苏梦枕命人为他新购置的衣物。 张无忌一连拿出四、五套,才选定了一件浅蓝色的棉袍,再簪上一支碧玉发簪。 对镜一照,好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他走到隔壁房间,苏梦枕仍在伏案处理公务,见他进来,讶然笑道:“无忌这般盛装打扮,可是佳人有约?” 张无忌:“咦?不是你约了我么?” 苏梦枕:“?!” 他大声咳嗽起来,直咳得无一丝血色的面颊带上红晕,才撑着起身,看向窗外:“原来,竟已经这般时候了!” 他看向张无忌:“你喜欢这件衣服吗?” “当然喜欢啊,”张无忌点头,“难道你不喜欢?” 见苏梦枕不语,他脸色微变,喃喃道:“是太招摇了,我去换一件!” 日初落,月微升。 苏梦枕的马车,缓缓驶出了金风细雨楼。 他仍是一袭杏色长袍,上了车,就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张无忌已换了一件浅灰色袍子,头上也只裹了布巾,怏怏坐在另一边,掀开一角窗帘,看街上琳琅满目的花灯、喜气洋洋的人群。 车子七拐八拐,穿街走巷,驶进一条昏暗狭小、人烟稀少的小巷中去。 张无忌愈发沮丧了:我们果然只是出来办事! 苏梦枕忽然张开眼,道:“跳!” 当先飞身跳出马车,消失在一户人家的后院里,张无忌忙依法施为。 马车亳不停歇,速度不变地驶出巷子。 张无忌跟着苏梦枕走过后院,进到一间空置的卧房。 朦胧月色下,只见高床软枕,帘幕低垂,幽幽弥漫着一股睡前的檀香味。 我们来一间卧房里做什么? 张无忌还未问出口,已听到苏梦枕下一个命令: “脱衣服!” 张无忌:“啊?!” 苏梦枕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除去外袍,解下头饰。 “做什么?”张无忌急了,“仔细着凉啊!” 苏梦枕已脱得只剩下中衣,俯下身去,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打开,拿出一个包裹,扔给张无忌:“换上!” 打开包裹,赫然就是方才那套蓝色袍子,衣袍中包裹者那只晶莹剔透的碧玉簪。 苏梦枕站直身子,笑道:“你穿蓝色,很好看!” 张无忌一头雾水,却又不失雀跃地换了衣服,换了发簪。 原来,他还是喜欢的。 苏梦枕也已换了一袭镶金边、绣银线的银色锦袍,披上一件白狐裘斗篷,头带白玉冠,大拇指套上一枚碧玉扳指。 张无忌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苏梦枕如此华丽地打扮过,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只有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梦枕又从袖中抽出一柄白玉折扇,呼啦展开。 张无忌忙道:“使不得,这样冷的天气扇扇子,仔细吹出病来。” 苏梦枕用扇抵着他的胸膛,语气都变得纨绔起来:“这位季公子衣服不错,就是配饰少了些。” 他又从袖中摸出一枚蓝色宝石戒指,递给他。 张无忌接过来,套在手上,道:“季公子,你说得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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