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握住他的手,哭道:“大哥,其实我,我......”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面色几经变换,又一咬牙道:“其实我是傅宗书的义子,奉他之命,前来山寨埋伏,要对大家伙儿不利的!” 阮明正当先拔出刀来,劳穴光也站了起来,双掌上真气注,青筋暴起。 戚少商松开扶住“顾惜朝”的手,俊眉微皱。 “顾惜朝”接着道:“可是我自到寨子里以来,与众位兄弟日日相处,深受感召,实在下不去手!” “这次进京,”他不与众人目光接触,一连串地说了下去,“就是受傅宗书召唤,他让我执行杀无赦计划,与其他四路人马合击连云寨,擒抓大哥!” “我接到命令,担心兄弟们吃亏,星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可看到大哥如此信任我,守着我,又一时开不了口。” 他垂着头,一副羞惭至极的姿态:“幸亏我在路上曾把计划透漏给无情大捕头,他担心我优柔寡断,误了大事。专门赶到寨子里来,督促我尽快坦白!” 戚少商缓声道:“哪四路人马?” “顾惜朝”毫不犹豫地道:“冷呼儿与鲜于仇、黄金麟、文张、刘独峰!”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阮明正都要倒抽一口冷气,最后一个名字出口,阮三寨主已是目瞪口呆,脸色惨白。 劳穴光的脸却更黑了:“连云寨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如此兴师动众?” “顾惜朝”道:“傅宗书奸滑得很,并未透漏给我们知道!” 他转向戚少商道:“冷呼儿、鲜于仇从年初就在寨子周围打转,黄金麟、文张、刘独峰也先后出京,向此地而来!大哥要早做打算啊!” 阮明正忽然怒道:“奸贼,你还有脸叫大哥?” 说着,抽出大刀就要砍向“顾惜朝”,却被戚少商拔剑架住。 他沉声道:“三弟,若没有他反水,咱们大难临头还全然不知哩!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先商议个对策要紧!” “顾惜朝”道:“戚寨主,我愿意将功折罪,假作已经得手,引黄金麟等人前来,擒抓人质,再与傅宗书谈判周旋,以图转圜之机!” 戚少商拉他起身,道:“你是丞相义子,却深明大义,愿意临危倒戈,与奸相对抗!能叫我一声大哥,我脸上也有光呢!” 阮明正冷笑道:“且问问他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连云寨的事儿,再认兄弟不迟!” “老三!”戚少商低斥一声,道,“你先去检查寨子四周防护,另发令牌,召老五、老六速回。切记,秘密行事!” 阮明正肃然道:“是!” 瞪了“顾惜朝”一眼,大步去了。 戚少商又道:“劳二哥,有劳你召集靠得住的心腹弟兄,暗中设法转移寨子里的老弱妇孺!” 劳穴光也领命去了。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坐在长榻上,低声道:“这次围剿之祸,可当年与绝灭王一案相关?” 这个,“顾惜朝”当真不知道,只能摇头道:“我不清楚!” 真的顾惜朝也许知道,可惜他怕是没那么容易透漏。 顾惜朝一觉醒来,周围又是漆黑一片,只听那个很像戚少商的嗓音道:“顾公子?” 顾惜朝:“你是谁?” 话音未落,已被一指点倒,陆小凤收起手指,摸着胡子道:“花满楼让我帮忙遮掩,我一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好得罪了!” 顾惜朝再次醒来时,竟然躺在自己的帐子里,戚少商倚在床头,下巴上还带着青青的胡茬。 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顾惜朝自认一生阅人无数,但能让他用上“英俊”两字的,只有戚少商。 可惜,他将是个英俊的死人,顾惜朝有些可惜地想,谁让相爷想要你的命呢! “傅宗书为什么想要我的命?”戚少商眼睫低垂,神色忧伤地开口。 顾惜朝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什么?” 戚少商转过头,轻笑一声,道:“忘了已经问过你了!” 他站起身,顾惜朝这才发现他中衣散乱,露出半截坚实的胸膛,显然昨晚上两人抵足而眠,难道自己说梦话被听到了? 顾惜朝第一反应是去摸枕下小斧,却摸了个空,枕头下只有柔软的被褥,他睡觉时惯常放在这里的五色小斧却没了踪影。 戚少商披上外衣,掀开账帘,从门外侍立的寨众手中接过水盆,放在木架上,低头埋脸进去。 空门大开,杀人灭口、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顾惜朝一摸衣带,平日随身携带的小刀竟然也不在了?! 他抬头四顾,戚少商的青龙剑就挂在木架上,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夺剑杀人瞬间可以完成。 顾惜朝轻步走至戚少商身后,反手要去抓青龙剑。 戚少商忽然轻叹一声,从水盆里起身,面上湿淋淋地站直身子,水珠顺着他浓密的睫毛、俊挺的鼻尖,“啪嗒”滴在铜盆里。 顾惜朝打了个激灵,手指一颤摸到了布巾,胡乱覆在戚少商面上,口中道:“大哥,擦擦脸!” 另一只手又去摸青龙剑。 却被戚少商一把握住了! 他握住顾惜朝手腕,声音从顾惜朝抓着的布巾下穿出来:“顾兄弟,你脉搏跳得好快!”
第48章 杀无赦计划2.0 顾惜朝悚然。 戚少商轻笑一声,接过布巾,胡乱擦去脸上水珠,松开顾惜朝手腕,很郑重地开口:“谢谢你!” 然后,把布巾放回木架上,取下青龙剑,转身大步走了。 谢什么?说梦话告诉你秘密? 顾惜朝大为懊恼,泄露了相爷的杀意,杀无赦计划只怕要遭! 他胡乱洗了把脸,抬起头,才想起这是戚少商洗过的残水,登时羞恼交加,一脚踢翻了铜盆。 霍乱步闻声走进来,垂首道:“大当家!” 顾惜朝招手让他进来,低声道:“昨日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的寨子?” 霍乱步惊道:“您睡在马背上,我和冯乱虎轮流控马连夜赶回来。大寨主亲自迎下寨子,把您抱回帐子里。” 顾惜朝恍然,原来是因此睡在一起的。 他问:“咱们进京干什么?你们怎么说的?” “照您吩咐的,我们告诉寨子里的人,您进京刺杀傅相,却不幸失败了。”霍乱步规规矩矩回答,又道,“大家伙儿听了,都又是佩服又是叹息呢!” 顾惜朝点头,却听霍乱步接着道:“咱们到寨子里时,天已快亮了,大寨主守了您一个时辰不到,您就醒了过来,然后无情就来了!” 顾惜朝迷惑:“无情来做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霍乱步奇怪地看着他,道:“无情昨日午后已经下山了,不知道他做什么来的。他在帐子里和您谈了半个时辰,又和大寨主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就由您送他下山了。” “我什么时候......”顾惜朝忽然顿住,转道,“今日初几?” 霍乱步道:“十七了!” “十七?”顾惜朝喃喃自语,“昨日十五,今日怎么就十七了?” 杀无赦计划定在五月十八,他本来还有两天准备,如何突然缩短到明天? 他蓦然想起那声很像戚少商嗓音的那声“顾公子”,睡穴位置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昨日,难道有人点倒了自己,然后假扮他,与无情、戚少商密谈?戚少商因此知道了傅相的计划? 顾惜朝大惊,掀开账帘,大步走了出去。 迎面正撞上阮明正,一向彬彬有礼的三寨主,只在鼻孔里发出一股冷气,眼眸刀子一般地刮在顾惜朝身上。 仿佛在说:我正盯着你呢,别耍花样! 顾惜朝心虚地侧过眼睛,问身后的霍乱步道:“大寨主去哪儿了?” 霍乱步道:“往峰顶去了!” 顾惜朝假意要找戚少商,一路留心注意,只见寨中警戒加强了不少,数十名劳穴光的心腹,神色匆匆地在寨中穿行,不知在忙些什么。 霍乱步低声道:“昨日劳二寨主重新调派了寨中人手,宋乱水、张乱法、冯乱虎都被调到山下去了,只有我因要等五寨主回来,暂时可以留在寨子里。” “管仲一要回来?”顾惜朝心头大乱,“谁下的命令?” 霍乱步道:“三寨主!听说同时还召唤了六寨主!” 顾惜朝突然转身,低声道:“昨日你见到的我,有什么不一样?” 霍乱步迟疑道:“我昨日只远远见过两次大当家,您大部分时间都和无情在一起,就,笑得很开心。” 又是无情?顾惜朝恨恨地想,一定是四大名捕搞的鬼!想来,自己在京城就中招了,也许是迷魂香一类的把戏。 连云寨设在赤练峰上,此峰虽算不得甚高,却胜在险峻,且在辽宋边关交界处,易守难攻。 顾惜朝仰头看向峰顶,戚少商!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想起傅宗书的许诺,心下暗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设法杀戚少商,灭连云寨! 当务之急是尽快知道计划泄露了多少,然后通知冷呼儿、鲜于仇,随机应变。 顾惜朝迎着清晨的光线走上去,在峰顶与戚少商相遇。 “我又看了下寨子里的地形,”戚少商指着峰脚道:“咱们可以从那儿开始连设五道防线。” 顾惜朝并不看他指的方向,紧盯戚少商黑白分明的双眼,笑问:“哪五道防线?” “管仲一的雪狼群,阮明正的机关网,穆鸠平的冲锋阵,劳二哥的刀斧手,”戚少商深邃的眼眸里,依然满是热情与信任,手指在青龙剑背上一弹,剑意铮鸣,“我的青龙剑!” 顾惜朝眼神玩味,笑意清浅:“哦,那我和其余人呢?” 戚少商沉声道:“刘独峰、文张、黄金麟、冷呼儿、鲜于仇都是硬点子,咱们连云寨只怕迟早要破,你便和其他弟兄护着寨中老弱,化整为零,保存力量,以图将来!” “大哥何不投降?”顾惜朝脱口而出,又觉出不妥,补充道,“如此更能保存力量,以图将来!” 戚少商冷声道:“你看过老五训的狼没?” “如果只是伤了爪牙,不管流多少血,在地上趴窝多少天,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他冷峻的双眼,刀子一般刻在顾惜朝脸上,“可若是被打断了脊梁,就彻底完了,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顾惜朝自知失言,垂头道:“我知道。” 戚少商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出身相府,见惯了虚与委蛇、委曲求全,这原也怪不得你!” 连出身相府都知道了? 顾惜朝强提起精神,探问道:“大哥既知我的来路,为何还待我如此亲近?” 戚少商笑道:“咱们寨子里的兄弟,谁还没有过去?你阵前反戈,让咱们知道了傅宗书的奸计,大家伙儿谢你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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